“好的,谢谢方局长,即使是到开发办工作,我也是那句话,求之不得!我是个让人家晾了台的人,只要给我工作干,就是对我最大的厚爱了。”
“语句不通。什么最大的厚爱?这不是形容词重复了么?嘻嘻!”景琪虽然讥笑我的语法错误,但是,看出来,她心里是高兴的。
第二天,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门口进来的人,有没有房产局或者是开发办的人来报社联系我商调工作事宜的?但是,盯了半天,毫无收获。我就责怪自己:是不是太着急了?
但是,我现在的心情不是着急,而且担心。那个芏子仕既然不尊重方局长了,那么,对于方局长往他的单位安插人员,自然是要抵制的。何况,我刚刚帮助芳草找到了他的弟弟芏子财,如果他知道了这个事情,心里一定不会高兴的。
前来报社联系工作,都要先在守卫室登记的。我在守卫室盯了一天,也没有看到有房产局或者是房产开发办的人来登记,心里不知道怎么就凉了下来。我觉得方局长此举似乎是有点儿不可思议。
方局长虽然与我岳父相识,但是我平时与他并没有什么联系。为我安排工作,是他女儿芳草说出来的。这个芳草寻找芏子财,求助的是报社领导,而我是报社领导派遣我去做这事的。如果说感谢的话,方局长应该感谢报社领导而不是感谢我本人。
另外,我为芳草找到了芏子财,她是付了钱的。不应该产生人情报答的事了。现在的方局长这么卖力的为我办这个事,动力是什么呢?除了满足芳草的要求,再就是真正的工作需要了。
即使是工作需要,那么遇到了政策障碍,也就得公事公办,没有必要绞尽脑汁的为我想办法了。可是,方局长竟然会想到把我这个事业单位编制的人安排到芏子仕把持的开发办那里工作,这样做,他是不是有点儿过份了啊!
或许人家就是客气客气,不见得动真格的吧!一局之长,工作那么忙,哪里顾得上我这落魄小记者的事?也许是一忙,就把这事儿忘到脑门子后面去了。
想到这里,我觉得一天不见对方人事部门的动静这事儿太正常了。又想到那天晚上我与芳草情不自禁的一夜情。觉得我实在是占了方家太多便宜了。如果方局长再这么费心把我调到房产系统去工作,不仅仅是有点儿不可思议,而且是赔大了!
等到下班的电铃声响起来,我垂头丧气的拎包挤上公共汽车回到家里,觉得这件事或许是彻底的没戏了。
景琪下班比我早,不但从幼儿园接回了女儿,还进了厨房忙碌起来,我见到女儿倚在厨房门口看着她妈妈做饭,怕厨房的油烟呛了她,马上把她抱到书房里,想教她认几个字。
这时候,有人敲门了。
我放开女儿,赶紧去开门。这时候,看到门口站了一位穿着洁净的工作服的男人。
“这是报社李记者家么?”男人问。
“是的。我是李文才。请问你是……”在我的印象里,从来没有过这么个男人。
“哦,李记者,我是开发办芏主任的司机刘海,今天晚上,芏主任请你到他的会馆去作客。特意让我来接你。”
“嗯?”听到这里,我立刻有点儿发懵了。芏子仕?请我到他的会馆?我们还没有见过面呢。他就这么邀请我,是什么意思?忽然想起方局长要把我安排到他那儿去工作的事。心里话,他是不是想考察我?
又一想,不对啊!我是个记者。所谓的能力就是写作水平。我写的新闻稿都是登载于报纸上的。自己看就是了。还考察什么?
“文才,既然是领导邀请你,你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景琪从厨房里出来,站到了门口,把事情听的清清楚楚。她就代我表态了。
“呵呵,芏主任太客气了。”听到老婆发话,我自然不能拒绝了。
“来!把这个带上。”说着,景琪把一盒子精包装的保健食品拿了过来让我带上,作为晋见之礼。那东西本来是准备送给岳父的,现在,就用它来救急了。
下了楼,我看到楼门口一侧停放了一辆白色的本田轿车,上面喷涂了“市开发办”,车子旁边,一个时尚的姑娘穿了红色的旗袍站在那儿,让我想起了漂亮的车模,不由地注目观看。
我觉得这姑娘的打扮太奇葩了,现在是春季,虽然气温不是太低,但也不是穿旗袍的季节。这个姑娘,大概是做什么广告吧,也太敬业了!
正疑惑着,那姑娘却微笑着朝我走来,大大方方喊叫了一声:“李记者你好,我是芏家会所的接待秘书王端,代表芏主任前来接你。请上车!”
“哦。谢谢你,辛苦了!”我看她冻的有点儿哆哆嗦嗦的样子,怜悯之心顿起,连忙上了车。
“这是芏主任的司机刘海。”上车后,王端就向我介绍开车的司机。我点点头,心里纳闷儿:司机刚才介绍过自己了呀,又一想,不过是个服务人员,怎么还隆重的向客人介绍?难道说,这司机是个不同寻常的人物?
“李记者,芏主任早就拜读过你的文章,听方局长说你要过开发办来,今天下午他好高兴啊!”果然不出所料,这位司机的话比接待秘书还多,看来好象是个人物。
“如果我调动过来,芏主任是我的领导,没想到芏主任这么客气。二位为接待我辛苦了!”我客气的回应了一声,觉得这司机和接待秘书都不可小瞧。
车子开出北辽市区,沿着高速公路驶往富尔山方向。大致到了下辽区丘陵地带,一栋极具历史感的满族建筑风格的院落安静地坐落在一片稻田深处,看样子已经存在了好几个世纪。
军威庭院内装修十分讲究,一眼看上去还真辨不出那些瓷器、家具是现代仿品,还是价值连城的老物件。院内灯火通明、雕梁画栋、曲径通幽,身着缎面旗袍的迎宾小姐个个身材高挑,面容姣好。
这气势磅礴的样子把我着实吓了一跳。我见过本市不少的高官和头面人物,拥有这样会馆的,还真没有。也许是我孤陋寡闻,人家不向我显示过吧?
下了车,在王端带领下,我来到一间半古不新的厅房。她清了清嗓子,音色甜美的朝房子里喊叫:“芏主任,李记者到了。”
房门应声而开,金碧辉煌的大厅内,如帝王般的芏子仕坐在一米多高的龙椅上讲着手机,见我进来,冲我颔首微笑,示意我坐到他右手边的位子。
偌大的包间内,用餐的只有我、芏子仕以及刘海,服务生却有五六个人。我刚一入座,两个女侍者又是给我摆餐具,又是宽衣,搞得我受宠若惊,极不自在。
我瞅了一眼芏子仕,他继续讲着手机里的电话,很自负的抬起双臂让女侍者将餐巾掖在衬衣领子上。
“呵呵,李记者,方局长说你是个帅哥,今天亲眼看到你,果然是一表人材!”芏子仕的手机几乎没有消停过,他趁着接完一通电话的间隙招呼了一下我,接着起身与我碰杯。
“芏主任你也是气质非凡啊!”我仰头喝完芏子仕倒的满满的一杯白酒,接着又说道:“不过,你和方局长相比较,还是有所不同。”我停住,芏子仕也抬起眼睛,疑惑的望着我。
“你呢,身为政府官员,一派儒雅之态。方局长他,穿着随意,行事风流潇洒,像个世外高人,天天隐身办公室,含而不露,神秘的很哪!”
“哈哈,李记者,看来你好象是接触过四面八方英雄了,不然的话,看人怎么看得那么准呢?我听方局长说你想要离开报社,方局想安排你到我开发办这小地方,你愿意吗?”芏子仕拍打着我的肩膀,以示亲近,随后就进入了谈话的主题。
“这个……我是求之不得呀。如果芏主任不嫌弃的话,我将来心甘情愿的在你手下听令。”我索性把自己的真实态度表达出来了。
“呵呵,在我手下听令,你这话客气了。按说,你是本市的名记者,你在《北辽日报》写的那些大块文章,本市政、经界的人哪个不曾拜读过?这次如果不是出现了那个短篇小说的意外事件,怎么会跳槽,来到我们这小地方?”
“提起这事儿,文才惭愧。”我不知道芏子仕为什么在这场合提到了这种事儿,是想给我个下马威?可是那句话怎么说了?打人不打脸,说人不揭短嘛。
“以后到了芏主任手下工作,还望主任多多批评指正。”我心里话,现在的自己哪有挑人家礼的份儿?干脆,就放低姿态吧!
“这个,好说!实际上,那个短篇小说我看了。挺精彩的。其中有一个细节,写了老太太咽气后儿女们为她脱了衣服擦拭身子,换上寿衣,那是儿女的孝道哇!怎么就成了色情描写了?我看那个春华,纯粹就是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
“春华?”我想了半天,对此人毫无印象。
“她就是宣传部文艺处长啊。这个人你都不认识?”看到我的疑惑,芏子仕笑了起来。好像是嘲讽我的无知或者是迂腐。
“文才就是一个书呆子。不懂人情世故这些事的……”我心里有点儿恼怒了,索性把自己最不擅长的一面暴露出来,省得他将来对我失望。
“李记者,别误会。书呆子作学问都是顶级水平的。但是,现在的社会,光是关在屋子里用功也不行的。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嘛!”芏子仕就讲起了这方面的道理。
“芏主任,我就要到你的手下工作了。我去了之后,不知道主任如何发落?”我把姿态放得不能再低了,因为要套他的底,这样的姿态很重要。
“呵呵,文才,你是位‘名记’,我哪里敢随随便便发落你?方局长关照过,说是让你继续做宣传工作。咱们开发办不设宣传科,我把你安排到办公室,做文字综合工作吧!职务呢,对外称秘书,但是享受副科级待遇。怎么样?”说着,芏子仕冲我笑了笑,等待我的感激涕零。
“谢谢芏主任,这下,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我听到这里,连连表示感谢。
“我们芏主任,可是人才的知音呢,在他手下的人才,都是为开发办做出了大贡献的,所以,下面的员工都特别尊重他……”
半天没说话的司机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他从开发办扯到房产局,从北辽市扯到省城、接着是雾霾,汽油价格,流行的名车,歌星,似乎天下事没有他不知道的。
芏子仕也没有制止他的意思,任他在那儿海阔天空说个不停,偶尔很有威严的补充几句。我在一旁吃着各种名贵料理,心想,这小子要是在旧时代,一定会是一个出色的门客或者是得宠的师爷、衙役人物。
这时,我才发现,王端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看来,芏子仕吃饭很有规矩,男女不同席。
这一顿饭,如同芏子仕本人带给我的感觉一样,表面上低调,却暗藏奢贵。几道凉菜是由本地不常见的蔬菜调拌而成,两例精致主菜的价格抵得上工薪阶层一个月的工资,
我们喝的是保存年份比彼此年纪还久的高度白酒。芏子仕并没有安排鲍翅之类的奢华海鲜,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碗优质羊肉面以及切好洗净的蒜瓣葱段。
最后一杯白酒喝光,果盘上桌,芏子仕依旧有一搭没一搭的东拉西扯,我脸上陪着笑,心里实在是找不出继续吃下去的理由。索性也不问,就抽着他给的烟,喝茶醒酒聊天儿。
“李记者,这一次调动工作,你岳父、你爱人,没什么反对意见吧?”趁司机出门,芏子仕低下头用毛巾擦手,貌似不经意地问我。
“没有。”我心想,这小子一定是挂念与岳父拉关系的事,心里话,我岳父已经是退居二线的人了,我的事他都不能管了?还管得着别人的事么?
“那太好了!俗话说,家和万事兴。家里人支持你,你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芏子仕一听我家里的人没有反对意见,似乎是放心了,接着说:“如果说你不满意的秘书这个岗位,将来有机会咱们再调整就是了。”
“我刚刚来,就享受副科级待遇,你对我已经是仕至义尽了。谢谢你!”
我听芏子仕这么说,心里十分的感动,想想自己已经打扰人家半天了,就要告辞,这时候,芏子仕却说:“既然来了,急什么?咱们慢慢地喝茶……”看来,芏子仕好象没有把我当部下,而是当成朋友来对待了。这让我简直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厚爱了?
茶后,芏子仕邀请我去他旗下的娱乐城唱KTV。,三四个女孩儿插花坐到我和芏子仕之间,极具服务意识的为我们倒酒点烟。
芏子仕脱下西装,双手叉腰站在空地中间,动情地唱着《爱拼才会赢》,姑娘们显然对芏子仕唱的老歌不感兴趣,但是她们像一个个美丽的花瓶,安静地坐着,不时地鼓掌称赞,露出职业的笑脸。
我在这里又喝了几杯啤酒,渐渐地有了困意,这时,王端出现了,她凑近我耳边悄悄地告诉说,“接下来泡澡洗脚吃夜宵。凡是贵客芏主任都是如此安排。”
翌日清晨,芏子仕陪我吃了早餐,又让王端亲自送我回市里。分别时,我递给芏子仕一张卡。那是我平时积攒的没有上缴老婆的稿费。芏子仕却坚决不要。
回到家,我向景琪讲述了自己与芏子仕见面的经过,她就拿起电话,再次拨通了方局长家里,感谢他为我提供的这次机会。打完了电话,她才放心的说:
“既然芏子仕对你如此的礼贤下士,看来,调动的事好象马上就要实施了。”这时,我才明白,刚才的电话好像是感谢方局长,实际上是催促他抓紧抓好办理我的调动手续。不由地佩服起她的精明来。
“既然这样了,你就抓紧与报社的领导打招呼,看他们能不能使坏卡你?如果不行,赶紧让爸爸找关系还来得及。”
听她这么说,我就立刻打电话给报社的主编和社长,说我上班后要到他们的办公室里汇报思想。他们却都反问我:“是不是调动工作的事?”我就嗯了一声。
听了我的话,他们都没有说什么。没有说什么就等于默许了。我知道,现在的报社已经不是过去那样清高了。
曾几何时,报社把自己称为市委机关报,记者们被诩为无冕之王,那时候,不要说企业上一篇稿子要求助于主编记者,就连党政机关的部门领导,也对报社恭敬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