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考一次研么？

叶初看着江申安那双略带期待的眸子，她抿了抿唇，不由的别开了头。

她之前从学校回来的时候就说过，再也不想重来一次了！

考研有多辛苦倒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重来一次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高考是一群人一起努力，世人似乎都对这些冉冉升起的孩子抱有别样的期许，可考研不是。

考研是一群成年人的选择，是一个人的拼搏，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如何，都只有自己关心，苦果也只有自己吞咽下肚。

高考重来一次似乎也没什么，因为那时似乎有的是时间，有的是热血，总之那个时候总觉得一切都还能耽搁得起，但考研不行。

她是个成年人了，面对的不止是学习的压力，还有生活的压力，她总不能到现在还靠着父母拿钱来资助她考研吧？

再说了，若是这一次再考不上呢？

她现在都几乎能预知到那后果的严重性。

无业游民加考研失败者，她只是想想都觉得很头疼。

“这个……我再想想吧……”叶初沉默了许久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选择了，感觉怎么选都是错的。”

主要是这个试错的代价太大，她支付不起。

叶初每一次遇到人生转折点的时候，都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小学的时候，在进实验班和不进实验班之间，她选择了进，然后从一个普通班级的前几名，硬生生落到了最后几名，信心尽失，落得与张扬这个搅屎棍为伍，一直位居班级倒数之列。

自那以后，倒数的命运就一直紧随着她。

高考出成绩的时候，她原本应该选择复读，叶爸叶妈也一度给她做心理辅导，让她平静下来重来一次，但她却依旧选择了不复读，然然后她就后悔了。

复读一次，怎么说也是给自己一次机会不是？

高考真的是最为公平的考试了。

而现在的她，也面临着同样重要的选择。

一旦选择错误，她就会面临人生的低谷。

有一点是很明确的，她不论选择考研还是不选择考研，目前的她都会成为失业人员。

因为没有学校会要她，也没有公司会要她。

江申安依旧淡笑着：

“没事，不想考研也没关系，现在说一切都还早，等疫情结束之后，总会有更多的面试机会等着你的，你肯定能找到工作的。”

叶初只是点头，心中却乱成一团乱麻。

就在此时，突然响起了一阵唱戏曲的声音，叶初听得不大真切，但时不时的还是能听到几个字，似乎唱的是豫剧《屈原》的片段：

“南国的桔子树英姿豪迈，傲风雪顶得住电劈雷抬，为仁者应学它威武气概，为仁者应学它心怀洁白，铭志向甘将生死置度外，遇逆流征帆高挂顶风开，献身心为楚邦民康国泰，莫自满莫懈怠继往开来……”

豫剧以唱腔铿锵大气、抑扬有度、行腔酣畅、吐字清晰、韵味醇美、生动活泼、有血有肉、善于表达人物内心情感著称，唱曲的声音虽然有些嘶哑，却十分铿锵有力。

叶初心中微微有些震撼：

“这是有人在唱曲儿么？”

江申安点头，笑了：

“有个老爷子患者，今年六十好几了，以前是唱豫剧的，才退休不久，刚回到湖北准备养老，就感染上病毒，被送进了医院，虽然病着，但时不时就会唱上一嗓子。”

叶初心中越发的震撼：

“这病毒不是呼吸道的疾病吗？他这样唱上一嗓子不会导致气不足吧……”

江申安摇头：

“老爷子病得轻，精神很好，唱几句是没事的，更何况他说自己习惯了每天唱上一两句，若是不唱的话，就浑身不自在，他的病情一直在好转，应该过几天就能痊愈出院了。”

江子兮不知为何鼻子突然一酸，许久之后才说道：

“真好。”

出院这两个字，如同新生一般，叫人向往。

……

下午的雨一下子小了很多，从大雨变成了蒙蒙细雨，但出门的时候，叶初还是专程换上了一双雨靴，换上雨靴之后，即便是踩在小水汪里，叶初也觉得十分安心。

风依旧很大，她将口罩戴得严严实实的，风吹着雨打在她的额头上，冷得她的整个脑袋如同刀刮一般。

她哆嗦个不停，但还是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到了关卡旁边。

她刚到，许素就已经戴好红色勋章站在关卡前面了。

许素见到叶初打着伞来了，不由得笑道：

“哟，穿着雨靴呢，真丑，看着真像个大妈，哈哈哈哈……”

叶初：“……”

丑和暖和到底哪个更重要，这种事情完全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虽然雨靴穿着丑，但好歹不会被冻得脚趾抽经不是？

所以啊，爱美在很多时候，在面对大自然毒打的时候，都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

这个想法一直维持到叶初在关卡前见到张扬为止。

彼时张扬坐在副驾驶上，带着口罩，穿着一身羽绒服，懒散的躺在车上，浑身散发着‘高贵冷艳’的气息，眼睛则死死的盯着叶初的雨靴。

这一刻，叶初觉得自己身为债主，本应该霸道狂拽一点的，但就是因为这双雨靴，让她实在是缺少了那么一丝丝的霸气。

若是她现在穿着早上被淋湿的那双小靴子，她肯定一把脱下靴子打到张扬的脸上，让他知道欠人钱是多么不好的事情。

但彼时，她只能略微尴尬的对车上的司机笑着：

“你好，请出示您的通行证。”

对借钱的事情，只字不提。

“二哥，她是我朋友，你把车往旁边停一下吧，我有话要跟她说。”张扬对司机说道。

司机点了点头，将车停靠在一边，让出车道，然后熄了火。

张扬从副驾驶里走出来，抬头看向叶初，眉目中露出一丝感伤：

“叶初，好久不见。”

叶初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他这神情，像极了小时候骗她钱的模样。

四年前那五百块钱还没有还呢，现在还想着骗她的钱？

她都不止一次的怀疑四年前的张扬根本没有被骗进传销，而是单纯的想骗她那五百块钱所以装出来的。

啧……人心叵测啊。

张扬见叶初一副防备的模样，眼底的伤痛愈发清晰，却一闪而逝，装作毫不在意的说道：

“你现在跟江申安在一起了么？”

叶初微微一愣：

“嗯……等一下，你咋知道他的名字？”

还真在一起了？

张扬抿了抿唇，立马低声笑了几声来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小时候你的课本上，写的全是他的名字，你还带我去瞧过他，说他是你最讨厌的人，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叶初摸了摸脑袋：

“是么？那我还真不咋记得了。”

她就记得小时候讨厌江申安的时候，经常将他的名字写在草稿本上，然后一笔一笔的划开，以解心头之恨。

后来……就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生怕被人知道江申安这个名字。

“话说，你这是要去哪里？”叶初叙旧似的问道。

心里不停的想着，怎么开口将那五百块钱给拿回来。

张扬叹了口气：

“当然是准备回家了，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到底经历了什么，真的，这世上就没有我这么倒霉的人，居然能同时被隔离两次。”

在他的一番说辞下，叶初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扬也是今年毕业，不过他并没有选择考研，而是在秋招的时候就找到了实习工作，是一个大公司的程序员，前景很不错。

因为他工作实力不错，被公司领导看好，所以下半年他就被转正为正式员工了，年假自然而然的也就放得就晚了些。

谁知好不容易放假，他刚买车票准备回家，就得知疫情严重的事情。

他心中有些不安，但想着疫情再严重，也总归传不到a市来吧，所以还是硬着头皮坐上了高铁，准备先去到亲戚家拜了年，然后再回家。

不巧的是，他那趟高铁上有从湖北回来的患者，于是他刚在亲戚家拜完年，就被通知必须隔离十四天，所以他就不得不在亲戚家住了下来。

亲戚的那张脸，从热情不已到相看两厌，不过十四天的时间而已。

十四天之后，他去超市买了一点东西，正准备第二天回家，却突然被通知，那天又有一患者在超市里行走了一遭，所以他不得已，又得在亲戚家隔离了十四天。

实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