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诊了?
叶初眼前一黑,险些拽不稳手机:
“你刚刚说什么?你说江申安……江申安他怎么了?”
苏洛洛叹了口气:
“他从前天就开始发烧咳嗽,昨天经过检查之后,确认是感染上了新型冠状病毒,或许是因为之前工作强度太大,所以他现在还在昏睡中,这样吧,等他醒过来了,我让他给你回个电话过去行不?”
叶初只觉得身体像是注入了麻醉剂一般,从头麻到了尾,又宛若一盆雪水从头浇灌了下来,冷风一吹,全身跟冰封了一般似的,冷得彻骨。
若是有人拿着铁锤来敲打一番,她能直接化作粉消散在空中。
“叶初?”苏洛洛见叶初半天没有回应,于是叫了一声。
叶初恍惚了一下,终于恢复了意识,颤抖着声音应了两声:
“好……我知道了……那他如果醒过来了,你记得告诉他,千万……千万得给我回个信……”
苏洛洛听见她声音抖成这样,又是无奈又是劝慰的说道:
“想必他就是不愿让你担心,所以才千方百计的瞒着你的,若是他知道这件事情是我告诉你的,说不定他会气得撕了我的皮。”
她幽默打趣的话却并不能安抚叶初的心。
叶初依旧觉得浑身冰凉,木讷的看着面前的门,脸色煞白。
苏洛洛继续说道: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江申安怎么说也是个医生,医生嘛,工作强度大,必须得经常锻炼身体,所以江申安身体一直倍儿好,这一次肯定也能倚靠自身的意志力抵抗过去的……”
医生……么?
叶初喉咙像是被一块生铁塞住,咯的她生疼,又如同一团棉花在里面摩擦,叫她胸闷气短,久久喘不上气来,许久之后她才说道:
“我外公也是医生。”
“哦?”苏洛洛语调明显轻快了些,“既然你外公是医生,那你就应该知道,医生可都是救人的白衣天使,天使是不会轻易挂机的。”
叶初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他很早以前就死了。”
苏洛洛顿一下:“怎么死的?”
叶初:“病死的。”
苏洛洛:“……”
医者能救人,但大多是不能自救的。
当年外公患病的时候,所有人都说,若是这病长在别人身上,外公或许还能救治一下。
可不巧的是,那病就是外公自己患上的。
那时他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哪里能自救?
所以外公年纪轻轻的就死了。
叶初挂断电话之后,握着手机,身体不停的发抖,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流,她眼前模糊一片,但记忆却慢慢的清醒了起来。
江申安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当年外公死的时候,他也巴巴的来了。
在很久以前外公的葬礼上,叶初记忆最深的人就是江申安。
那时他一身白色小衬衫,站在外公的遗像前,发誓说他一定会成为一个跟外公一样的好医生。
那个时候江申安因为常年生病,小小的脸上充满了病态,但那泪痣装点的小眼睛中的眼神,却显得异常的坚定。
坚定到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叶初依旧历历在目。
江申安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他说要当医生,最后就真的当上了医生。
可是谁能想到,时至今日,他也和外公一样,患上了自己所不能医治的病。
两人的命运,竟如此奇异的重合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江申安这么多年重新回想起这个誓言的时候,会不会后悔。
叶妈睡醒之后,见叶初在房间里哭个不停,疑惑不已:
“初初,你这是怎么了?赵玉都没事了,你还哭个什么?”
叶初张了张嘴,却因为哭得太久声音沙哑了起来:
“江申安……他确诊染上病毒了……”
她抹了一把眼泪,眼睛干涩,脸颊僵硬,她吸了吸鼻子,然后冲进厕所洗了把脸。
叶妈急忙问道:
“江申安?他咋会染上病毒呢?他不是个医生吗?医生咋也能染上病毒呢?”
叶初睁大了眼睛,却因为眼睛肿了起来,怎么都睁不开。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看似平静的说道:
“这些天新闻上染上病毒的医生……其实也不少……”
叶妈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不再追问,只一个劲的宽慰叶初:
“初初,你别担心,江申安不会出事的,现在医疗水平这么高超,总会有法子救他的……”
事实上叶妈也经常说,现在根本没有特效药,要通过自身的免疫力抵抗病毒然后出院……是很要命的事情。
听说之前有个患者出院,足足瘦了二十来斤,可见这病有多折磨人。
叶初深吸了一口气,裂开僵硬的脸勉强笑了:
“我都晓得,妈,我昨天没有睡好,先去睡一会儿哈……”
说着,她就将门关上,爬进了冰凉的被窝,闭上眼睛,久久不愿动弹。
“可是马上要吃晚饭……”叶妈的话刚到嘴边,想了想又咽了下去。
看如今这情景,叶初怕是也吃不下饭了。
……
睡梦中,叶初宛若溺在了河中,周围却不像是水,更像是黏溺得她无法呼吸的油,死死的黏在她的鼻息里,叫她呼吸困难,也动弹不得,就那样随着河水一直往下往下沉,一直往下沉……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水,天边似乎泛着亮光,但却离得太远太远,而且越来越远,触碰不到光亮,也看不见希望。
恍惚中,她看到了江申安的脸。
幼年的江申安,初中的江申安,高中的江申安,大学的江申安,还有……疲惫至极的江申安,悉数出现在叶初的眼前,往事也一一浮现在她的眼前。
在所有回忆中,江申安眼角那颗泪痣格外显眼。
她幼年时讨厌他的时候觉得这颗泪痣显眼,喜欢他的时候也觉得这颗泪痣显眼,从头到尾,她的目光似乎都一直紧紧的跟随着他这颗泪痣,从不曾移开。
“叮铃铃……”手机铃声唤醒了叶初。
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慌张了一瞬,却很快恢复了清醒。
彼时天已经黑了,她因为哭得太久而显得肿胀的眼睛彼时愈发的睁不开了,她只觉得涩然不已,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摸摸索索的打开灯,恍惚了好一阵才摸到手机,看到手机上的‘生生安好’的名字,她的泪水又止不住的溢了出来。
江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