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勋章,就跟戴上了护身符一般,叶初先是赶回了小区,将出来聊天散心的人都给劝了回去:
“今年疫情严重,你们尽量都不要出门,都回家呆着……”
有几个认出了叶初的人,都笑道:
“呀,这不是三楼叶家的那小丫头吗?咋还戴上红勋章当上自愿者了?”
众人说说笑笑的,知晓疫情严重,也就没有为难叶初,都转身上楼各回各家了。
整个小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许多人都在楼上趴在窗户上往下瞧,似乎要将叶初身上瞧出一个洞来一般。
“看来今年的那劳什子是真的很严重……”趴在窗子上的人呐呐的说道。
小区门口的柳婆婆依旧坐在凳子上,一见到人就拿拐杖敲几下地,然后说道:
“出去玩儿啊?”
叶初点头,想了想,上前将随身带着的几个口罩都给了柳婆婆:
“柳婆婆,以后出来坐着的时候,记得戴口罩。”
柳婆婆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叶初:
“啊?”
叶初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口罩,又说了一大段关于疫情的事情,老太太似懂非懂,却还是将口罩接下了:
“那就谢谢你了……”
叶初笑了笑,正准备去四处巡逻巡逻,突然见一戴着口罩背着包的女子正往外走,而她身后紧紧的跟着一个小男孩。
“妈,你要去哪里?你带上我一起走啊……”小男孩大声的叫到。
这个女子叶初认识,叫赵星,在区医院当医生,那小男孩叫吴宇,在她儿子,今年六岁。
赵星蹲下身,摸了摸吴星的脑袋,眼眶红了一圈:
“妈妈得去上班了,你在家乖乖听爸爸的话,不要乱跑知道吗?”
吴宇明显不高兴:
“现在不是过年吗?不是才放假吗?咋又要去上班了?妈,你说过年陪我一起玩的……你骗人!”
吴星常年在医院工作,极少回家,一年到头跟吴宇也见不了几次面。
好不容易才聚在一起几天,认熟了自家妈妈的脸,不想她又要离开了,也难怪吴宇如此黏她不让她走了。
吴宇的爸爸走出来,把他抱了起来:
“妈妈要工作,你要听话,在家跟爸爸一起等妈妈回来……”
吴宇越发不高兴了:
“我不要妈妈走!我不要妈妈走!”
说着就哭了起来,手舞足蹈的,很是伤心。
见吴宇哭,赵星也忍不住流下了几滴泪,她上前摸了摸吴宇的脑袋,轻声说道:
“好啦,男子汉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哭呢?妈妈刚刚逗你玩呢,妈妈是出去给你买好吃的,不是去上班,妈妈很快就回来,你在家跟爸爸一起等妈妈回来知道吗?”
吴宇这才不哭了:
“那妈妈你早点回来,我要吃炸鸡柳!还要吃炸鸡排!都要吃!”
赵星点头:
“好好好,都买,都买,你乖乖在家等着我就都给你买好不好?”
吴宇终于听话的点了点头。
赵星这才擦干泪水,跟吴宇的爸爸道了别,匆匆的离开了。
叶初见走赵星走了出来,于是打了声招呼:
“赵阿姨,这大过年的还要加班呀?”
赵星看了一眼叶初手臂上的红色勋章,知道她在做志愿者,所以笑了:
“我填了去湖北支援的请愿书,刚刚院里通知我说我被选上了,我现在赶着去湖北支援呢。”
叶初一愣,看了一眼在门口巴巴等着的吴宇,有些心酸的红了眼眶:
“到时候小宇知道了实情,肯定会难过的。”
说不定还会因此对自己的妈妈产生不信任的阴影。
赵星无奈的说道:
“形势所迫,这也没法子。”
她回头跟吴宇摆了摆手,说了声‘快回去吧’,这才转身看向叶初:
“他长大以后肯定会理解我的。”
叶初看向吴宇,又看向赵星匆匆远去的背影,红着眼眶笑了。
想来待吴宇长大了,不止是会理解赵星,而且会以她为骄傲吧。
……
叶初走到大街上巡视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打个电话给叶妈:
“妈,这附近有哪几家麻将馆呀?”
叶妈沉默了许久:
“你要去干嘛?”
叶初:
“现在不能聚堆,我自然是去让他们各回各家呀。”
叶妈:
“初初啊,你怕不怕被打?”
叶初:“???”
叶妈十分担忧:
“总之你能劝就劝,不能劝千万不要硬来,人家警察来劝都被打了,他们可都是不认人的,你一个小女孩,长得也不漂亮,要是再被打出个好歹来,江申安回来怕是也不会要你了。”
叶初:“……”
叶妈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了很久,最后在叶初的坚持下,还是说出了那几个麻将馆的位置。
一般麻将馆的方位是很隐蔽的,叶初根据叶妈的指示下,拐了几个弯,来到一条老街,那条街上,连着开了有好几家麻将馆。
“三万!”
“碰!”
“……”
各种吵闹,欢笑,还有麻将相撞的悉悉索索声音从几间麻将馆里传了出来,十分喧闹嘈杂。
叶初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麻将馆里坐满了人,几乎没有人戴口罩。
还有很多人没有占到麻将机,只能在一边看别人打麻将过过瘾,还有几个小孩子坐在地上玩儿着玩具。
因为很多人抽烟,所以整个麻将馆看着烟雾缭绕,隔着门窗和口罩,叶初虽然闻不见里面的味道,却能大致想象得到那股窒息感。
叶初正准备走进去,但突然想到叶妈的话,如果她就这样进去劝,肯定没人把她当回事,而且她把人家说动怒了,还真有可能跟她打起来。
她瘦胳膊瘦腿儿的,打得过他们才怪。
于是她掏出手机,打给了其他几个志愿者,不到十分钟,几个志愿者连着两个警察一起来了。
叶初这才觉得安心了下来,跟在众人身后走了进去。
刚推开门,一股热气就从屋子里面散了出来,扑到叶初的脸上,她非但不觉得暖和,反而那刺鼻的烟味透过口罩叫她觉得十分窒息。
屋子里的人大约是感觉到了外面的冷气穿了进来,几个脾气暴躁的人破口大骂:
“谁呀!快把门关上,这么冷的天……”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一身警服的警察和几个带着勋章的志愿者,于是硬生生的将还没有说出口的脏话都悉数咽了下去。
一五十来岁的妇女先是震惊了一下,随即满脸无措的说道:
“咱们过年打个麻将,不……不犯法吧……打得也小,就五毛钱的,也不算聚众赌博吧……”
说着打开麻将桌子下面的小抽屉,露出几十块钱来,一脸尴尬:
“真的,就小赌,小赌怡情不是?”
警察皱起眉头:
“这不是小赌大赌的问题,难道你们不知道今年疫情严重么?你们怎么一点都不当回事?”
“疫情?”众人都是一愣,“啥子疫情?这大过年的,你们可不要乱说话。”
警察和叶初等人将新型冠状病毒的事情解释了一遍又一遍,但对于打麻将上瘾的他们来说,这件事情这些可没有打麻将重要。
而且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危机性,还十分云淡风轻的说道:
“哎呀,这有什么嘛,你们不要吓人哈,如果真的那么严重,咱们这里咋还一例都没有?你们不要这么大惊小怪的嘛,这大过年的,来,抽烟抽烟……”
说着,还准备递根烟给警察,见警察脸色们脸色不大好看,便收了回去,又拿起麻将搓了起来。
但有很大一部分人觉得大过年的跟警察起冲突不好,于是都拿起自己随身物品走了出去,站在外面想看看这件事情到底能发酵成什么样子,顺便看看下午还能不能出来继续打牌。
警察和几个志愿者见此,十分恼火,正准备厉声斥责几句,以武力的方法解决,却见叶初缓缓上前,将每一副麻将里,都随手抽出了一俩张牌,然后笑着说道:
“你们继续,继续……”
众人:“???”
继续个毛线!
缺牌还打个屁?
但见警察在这里,他们也不好发火,只得踢了踢凳子发气,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叶初回头,其余几个志愿者都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
之后几人不管走到哪个麻将馆,首先是向众人说明了这次疫情的严重性,也不等他们回答,直接抽走一副牌里的一张牌塞进口袋里,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法子,比之前他们嗓子都喊哑了的说服劝告他们回家要来得有用得多。
根据叶妈多年来打麻将的经验和内部消息,叶初和自愿者们快速的走遍了所有的麻将馆,终于在一天之内,让全部的麻将馆都关了门,而且都没有再开的打算。
缺牌能咋开?
打空气么?
很快,麻将馆不能打牌,一打牌就要被收走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到半日,疫情的严重性随着打麻将的人互相告知,终于算是传得人尽皆知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出来走动的人瞬间变少了许多。
傍晚叶初回家吃饭的时候,街边的小灯笼依旧闪闪发光,灯火辉煌,但却没什么人,整个大街空荡荡的,与前几日人山人海的闹市有了明显的区别。
回到家的时候,叶妈正在跟二姨视频通话,二姨正说着:
“今天我本来心情好好的,正在跟曼曼一起看电视,结果秀美一个电话就打过来,质问我说为啥子咱们大年初一那天都没有回去签转让合同。”
曼曼是二姨的小孙女。
叶妈皱眉:
“她没长脑子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她脑子里还是只有那套房子,她不要命了吗?”
二姨点头:
“我也是这样说的,说之后等疫情过去了,我们再去给她签字,结果你晓得她咋说么?”
叶妈接话:“咋说?”
二姨气得不行:
“她说我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