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不等郁捷琳起床,金郁便跑到床边来请假。小女子说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出去玩一会儿,而且作业也早已经做完。郁捷琳便说那就把你的同学们都带上,一起去南山公园玩儿吧。
金郁支支吾吾半天,一个转身却跑了。女人轻叹一声,算算日子,今天正是十天头上,孟锦野该回家来了。
金杰虽然是个男孩儿却有着女孩儿的心性。历来就是郁捷琳的‘尾巴‘,让人感叹这一双儿女生反了相。
郁捷琳刚洗漱完,桌上就摆好了三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
李田世问金杰怎不去叫金郁回来吃饭,人不就在对面孟家么?老祖宗平素里不大管事,可那心思比耳朵更灵敏。
金杰说:“不用喊那边还吃得好一些,她就是不愿带我,要不然我也去了。”
郁捷琳笑着摇头,说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一对宝儿女来,真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李田世放下手中勺子说这都是那长不大的老汉儿给带出来的麻烦,该找金怀远算账。
刚收拾好碗筷,王永正便开着法院里那辆装犯人用的山花牌面包车到了门口,他邀请李田世坐副驾驶的座儿。李田世说自己年轻时奔营生从汪山(南山的曾用名)来来去去路过得太多了,懒得再去走了。让郁捷琳带着金杰玩儿去。
郁捷琳明白老人尽管嘴上骂着金怀远,心里却想的是要在家等着儿子回来,便不再勉强,带着金杰上了车。
这辆小面包车内的前后部被分隔开来。后面部分铁窗条,铁长凳,和前部分还隔着一道铁栅门。金杰每回一坐上这车就往后边跑,说是想体会一下带着手铐呆在里边的人会有什么特殊感觉。
王永正开着车就问金杰这回又体会到了什么?
金杰关上铁栅门,双手拉住了铁栅就大叫起来:“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是无辜的,我没偷花生米。”逗得王永正的女儿小珍哈哈大笑,就拍着门也要进去。
王永正老婆从副驾驶位上伸过头来说:“琳儿啊,干脆我们也打儿女亲家算了。”
王永正说:“你真是个烧锅炉的啊,哪壶不开你提哪壶?没见捷琳同志正在为解不开铃铛而烦恼么。”
王永正老婆被这一抢白才发现金郁没在车上,倒笑开了。说成无双那出了名的歪女人,就硬是服郁捷琳收拾,俗话说得好,一个狗服一个夹夹。自己家这位也是服她管教的。
王永正说:“你个傻婆娘,硬是自贡盐田大学盐业系毕业的哦,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王永正老婆笑眯眯地说:“可不就傻么,不傻也不会看上你。这辈子你摊上我就跟我摊上你一样,汤圆掉在糍粑里——扯不脱了。”
郁捷琳没什么心思参与到那两口子的斗嘴中,心里始终有些难以把握的情绪在飘却也不是因为金郁,那原本也真没什么好担心的。但隐隐约约挥之不去的情绪却如音符一般在心里乱窜,如同一片山间的云就把她包围了。
车行进在山间公路,两旁边就都是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法国梧桐、黄葛树在参差地立着,硕大的枝叶间那斑驳的光影就一阵又一阵地掠过来又扫过去;南山的名气实际上也依仗了它旁边另一座名气更大的小山,蒋介石陪都时期的官邸所在地——黄山而来。这一带山岭间散落着众多抗战时期遗留下来的古堡式建筑,多少年来这些神秘之地是黄桷垭的娃儿们最理想的游玩场所。
远处起起伏伏的山坡上还有大片的松树,野草滋蔓中如一首过于玄妙的诗歌般铺展开来。偶尔你就会在某个转弯处,或是一个缓坡顶上看见那早有些凋敝的古堡如沉睡的野兽趴在那里,一时间就又难免被岁月的手给抓住了一捏,立时就会有莫名的疼痛浅浅地溢满出来。在离开了往黄山官邸去的支公路以后,南山公园就越来越近了……
王永正把车停在了公园门口的小停车场。下车来三个大人便任由两个少年去疯跑,他们选了一处缓坡爬上去在一棵大松树底下坐了下来。这个公园实际上是一个植物园,大体上分为白兰园和玫瑰园两个景点区,各式花卉植物竞相斗艳。每一个季节都有应景的花在争先恐后地开,弄得原本就颇有历史渊源的小山因花而更加名声大噪。最漂亮的是三月、四月间,优雅的樱花开了,云蒸霞蔚的景象会让人有难以自制的陶醉。如今樱花虽已过了季节,但花事依然不减。每逢周末,来公园里玩的山下人也特别多。
公园的管理者一时兴起,就在进公园的显眼处花大力气雕刻了一尊“花神”雕塑。体态优雅的花神娴静地坐在那里,支配着一山的花仙子们。不过这尊以裸体女性形象出现的“花神”,却让先走一步的人们饱受了批评,最终以看花的人们没有不良反应得以保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