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休息的郁捷琳心情很糟。金怀远又在厂子里加班没有回来。昨晚上李田世咳了整整一宿,弄得她几乎没能合眼。
听着干爹的吆喝声过去了,女人开门出去在过道里的煤火炉上煮了牛奶鸡蛋,服侍李田世吃了一点儿又回到外屋一把掀开两张小床上的被子,将儿子金杰和女儿金郁从床上赶起来,让金杰带妹妹洗漱后去买豆浆、油条吃。
安排好一切,她才坐在儿子的床边上歇一口气。疲倦慢慢袭了上来,不由得她又轻轻叹口气。李田世在里屋的床上招呼着她吃了早饭就先睡一会儿去,说自己没有大碍了。
郁捷琳回答说没事儿,却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镜子照了照自己。不到四十岁的女人脸上五官并不那么精致,但组合在一起却是生动得很。一夜未眠让她看上去有些憔悴,但眉宇之间却隐藏不住一份灵动。她斜靠在床头轻轻闭了眼,生活于她是一对沉重的翅膀。
赵大河提着一包水面和两把藤菜推门走进来在对面床上坐下。三间屋子最外面这一间用作客厅兼两个孩子的卧房,两张小床一摆就显得逼仄。白日里要招待客人就得把床给挂到两边墙上,为此金杰到处炫耀说自己在家里睡“吊床”。
郁捷琳看到藤菜就笑了,干爹的多事让她在无味的生活里又平添一些温暖。她嗔怪地对赵大河说,你不卖面又跑出来闲逛干啥子也?
赵大河笑一笑说自己这个班儿最大的目标就是卖面给自家妹妹吃。女人不来买面显然对不起他们门市部全体职工的期待撒。
郁捷琳说改革是真好。一个吃红苕的老实疙瘩如今变成了油嘴滑舌的家伙,却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好事了。
赵大河打着哈哈儿说,自己是改革的副产品,就跟南瓜藤上的荒花一个样子滴,如今的红苕吃起来总觉得不如以前那么脆生生地甜,所以只好改了口味吃面撒。
李田世在里屋招呼着赵大河,就又抱怨自己是个老不死的包袱,总拖累琳儿
赵大河钻进里屋去就说李妈你可死不得哈。你死了我老汉儿他们的长牌(即川牌)桌子三缺一,那还不得憋死几个老头来摆起呀!
郁捷琳心底的阴郁被赵大河的玩笑一扫而空,不禁想到成无双的问话,自己为什么没选择吃红苕的干哥哥,反倒找了一个除了钓鱼对什么都无趣的工程师呢?
郁捷琳送赵大河出门时,就问他为何不回黄葛村去参加村长的竞选?
赵大河哈哈一笑,说自己从小吃红苕,长大了卖面,怎么看也不像村长。他一直认为,敢在孟朝富这瘟神眼皮子底下偷苞谷去换零用钱的孟长江,才是黄葛村最好的领头羊。
郁捷琳说:“他做了村长,你们就好光明正大地排班偷苞谷去换零用钱?”
正说笑间,成无双的二儿子孟锦林跑过来说自己的喳闹妈又和卖豆芽的包家媳妇打起来了。
赵大河笑着问:“是你妈打别人吧?不过她揍包家媳妇不对哟,当年若不是包中奎报信及时,你老汉儿坟上的草怕都是都几人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