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德肥胖的身躯，硕大的屁股坐在摆满了脏兮兮的商品的货架边上一张和屁股不相称的小椅子上，椅子发出低沉的声音抗议这难以承受的重量。菲尔德穿着一件明显小一号的T恤，肚子上的一层肥油像游泳圈一样露在外边。

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和鼻子嘴巴极不协调地挤在一起，厚且宽的嘴巴加上满脸凹凸不平的青春痘，简直就是一只滑稽的癞蛤蟆。这只可笑的癞蛤蟆用他略带猥琐的小眼睛仔细打量着陈默和比尔。

“你们说你们是斯奈克那个王八蛋介绍到这里来的？”

比尔强忍住那种看到这张可笑的脸就想发笑的情绪，他可不能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因为在这个滑稽的癞蛤蟆身后还站着三个身穿黑色西服体型壮硕的机器人，只要他敢笑出声来，他就一定会被这些壮汉们手上的AK47轰成筛子。

“是的，是他让我们来找你的，他说你可以帮助我们去东京。”比尔让自己的表情尽量显得诚恳一些，不过他知道自己满脸凶相，诚恳这个词一定不会在自己脸上得到很好的诠释。

“东京？”菲尔德笑道，“斯奈克那个王八蛋说得倒是轻巧。”

比尔问道：“有什么困难吗？”

“当然有困难，机器人把航空管制得那么严格，要把你们两个人送到这个星球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比登天还难。而且还是你们这两个脑袋值三十公斤黄金的通缉犯。”说完菲尔德从怀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通缉令，把它弄平整放在他们面前，通缉令上印着陈默和比尔的照片，照片下面用醒目的字体写着悬红三十公斤黄金，在任何一个时代的都比货币更保险的东西。

陈默冷静地注视着菲尔德和他身后的壮汉们的行为，她必须谨慎，因为她知道极少有人或者机器人能抗拒黄金的诱惑，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大，她的手悄悄背在背后靠近自己的刀，她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可以在对方采取行动的前一秒结果他们的性命，她对于自己的刀比枪子儿快一直深信不疑。

“别想太多了，我可以保证你在抽刀的那一瞬间，子弹一定会打穿你的脑袋。”菲尔德笑着说，丑陋的脸上带着一丝奸诈。

陈默问道：“你会把我们交给警察？”

菲尔德果断地摇摇头，就像毫不在乎一样把悬赏令撕得粉碎，他故意把声音压低，小声地说道：“我决不会把你们交给警察，因为你们的价值远远不止那区区三十公斤黄金。”

“想不到我们两个会有那么值钱。”

菲尔德把身体尽量靠后靠在椅子背上，笑容里带着得意，肥硕的手指轻抚着太阳穴的位置，虽然他并没有那种东西。“虽然我是个机器人，但是我更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我只会做那些符合我利益的事情。”

陈默说道：“如果你不拿我们去换黄金，我想一定会有其他用处吧。”

菲尔德说道：“你说的没错，我现在的确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去办，你们可得好好感谢我手上的这件事，否则我一定抗拒不了三十公斤黄金的诱惑，这件事办成了，我可以送你们去东京。”

比尔谨慎地问道：“什么事？”

菲尔德站起身来，绕到脏兮兮布满灰尘的货架后面，他示意陈默和比尔跟在他的后面，三个持枪的壮汉跟在他们的后面，枪口一直没有转换目标，仍旧从背后瞄准着陈默和比尔的心脏。

菲尔德回过头看着陈默和比尔，故作神秘地说：“你们一定在想开一家这么破的杂货铺的人怎么还意思说自己是商人，或者想一个开杂货铺的人怎么会有钱雇得起三个保镖，我现在就可以为你们解答疑惑。”

菲尔德说完用肥硕的手指上的关节轻轻敲了几下破旧的墙壁，即使是最轻微的震动也会掉下一大块来自墙壁上的石灰，就像掉下一块又一块伤口上的死皮。一个密码锁突然在脏兮兮的墙壁上浮现出来，密码锁的上方是一个大概半厘米宽的小孔。菲尔德把眼睛贴在小孔上，手指飞速地按着密码。

“机器人虽然没有独一无二的视网膜，但是在我们的眼球里刻着一串独一无二的编码，从我们从工厂生产出来到有一天报废，都会一直陪伴我们的编码。”话刚说完，密码锁亮起了表示验证成功的绿色。突然墙壁响起了沉闷的声音，原本平整破旧的墙壁，出现了一条细小的裂缝，菲尔德用手轻轻一推，细小的裂缝慢慢扩大，变成了一个可供一人进出的门。

菲尔德径自走了进去，陈默和比尔紧紧跟着他，后面的三个壮汉还是没有放松警惕，端着枪跟在他们后面，他们的担心是有意义的，谁能保证陈默和比尔不会趁他们的老板不备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强迫他送他们去东京，甚至很有可能在他们老板的脖子上来一刀。

踏进门后，是一段螺旋状向下的楼梯，墙上挂着做成煤油灯外观的电灯，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把楼梯照的如同白昼。陈默扶着楼梯的栏杆，把头向外探去，即使灯火通明，依旧很难判定这一圈一圈的楼梯究竟通向地底多深处，只看得见犹如盘子大小的的地面。

大概走了一刻钟，下楼总是比上楼轻松不少，他们终于来到了最低层，陈默站在之前自己看见的犹如盘子似的圆形地面的圆心，仰头一看，就像站在一根高耸的烟囱下面，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谁也想不到在这个不起眼的杂货铺的地底竟然会有这一番天地。

一扇厚重的铁门，两个端着枪戴着墨镜的机器人壮汉亦如刚才跟着他们下来的机器人一样，端着枪，面无表情地宛如两尊守卫神殿的雕像，菲尔德走过去冲他们点点头，两尊雕像顿时活了过来，尽管看见他们的老板，还是没有一点笑容，只是自觉地为他让出一条道路。铁门上依旧安装着一个密码锁，这一次开锁的方式还是和上次一样，不仅如此菲尔德还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放进密码锁下面的钥匙孔，在密码锁验证成功的瞬间扭动钥匙。

铁门开了，陈默和比尔站在铁门外边看进去，那是一条极长的走廊，亮白色的灯光被光透得像镜子一样的白色瓷砖地面反射，门内的整个空间宛如白昼，走廊两边有很多隔间，两两相对，没有门，只是凹进去一块，数十个穿着护士制服的比利10代机器人站在隔间门口，每个隔间都有那么两三个人因为好奇探出了脑袋，陈默突然有一种感觉，就在她看到这些人的时候她就生出的感觉，那是一种同类遇见同类才会产生的亲切感，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些人全部都是人类，真正的人类。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把这么多人类关在这里！”陈默看着菲尔德，她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冰霜”，和她背着的那把刀一样都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菲尔德看着她的样子，没有一丝紧张或是提防，即使有他也一点也没表现出来，他说道：“他们可不是被我关在这里的，这就是我的生意，他们就是我的货物。”

“你什么意思？”陈默追问。

话音刚落，铁门一旁的墙壁上又浮现出了一个暗门，走出几个打扮和之前的完全一样的机器人壮汉。为首的光头机器人走上前，冲他们的老板鞠了一躬，警惕地看了一眼陈默和比尔一眼，脸上露出些许难色。菲尔德示意他继续说。

“168号、197号、234号货物的亲属已经把货款付清了，已经准备好交通工具，随时准备发货。”

菲尔德点了点头，示意守在门口的机器人进去对着里面离门最近的护士摸样的机器人耳语几句，不一会儿，刚才那个护士机器人就把人领了出来。一个瘦的皮包骨头的中年人，一个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疯疯癫癫的年轻女人，一个走路都需要一个护士机器人搀扶的风烛残年的老妇人。

菲尔德冲他们笑了笑，就像一个救世主一样宣布道：“恭喜你们，你们从现在开始就已经得救了，你们将会去到一个幸福祥和的地方，那地方有你们的亲人、爱人、朋友，他们正在翘首期盼着与你们团聚。”

三个人没有说话，但是看得出他们憔悴的脸上展露出一丝微笑，他们没有说话，目光也没有再在这里多停留一刻，径直跟着领路的机器人走进了墙上的暗门，走得很急促，就算是风烛残年的老妇人也拼命地想走快些，再走快些，就像在她的身后有什么无形的怪物在追赶她。

当他们走进了那扇开在墙上的暗门，门缓缓地关上，然后消失在光滑的墙壁上，藏匿得不露踪迹。

“这就是我的生意，就像奥斯卡•辛德勒（电影《辛德勒的名单》中的主人公）一样，可惜我没有他那么高尚，我是个商人。”菲尔德笑道，“那些顺利逃到中国的人们总有那么几个没能成功逃走的又让他们牵挂的亲人，你试着想想你的亲人、爱人、朋友在你的幸福时刻，他们却只能他妈的在机器人的手里受苦，你的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当然我也不否认有很多人都是没心没肺的，但是只要有那么几个带着强烈负疚感的人就足够了，很显然这样的人着实不少，所以我才会有这么大的规模。”

“你的意思是他们拿钱给你，你帮他们从各地的集中营把亲人捞出来，再把他们送到中国去？”

“完全正确。”菲尔德竖起肥硕的大拇指说道，“在入关的地方有我们专门聘用的人类负责接他们，然后把他们送到出钱找他们的人的身边。”

菲尔德是一个机器人，他并不会像人类一样说多了话就变得口干舌燥，他继续解释道：“我的客户可以向我在中国聘用的人类那里下订单，然后他们会把订单也就是他们想救的人的详细资料通过一条秘密渠道发给我，我就会把这些资料发给美国几乎所有集中营中被我收买的狱警，当然一定是有一定级别的，他们就会利用集中营的中央系统帮我把这些人找出来通过特殊的手段让他们从集中营消失？”

“特殊手段？”

“比如说工作的时候意外身亡之类的，其实他们只是被秘密送到了我这里，当然我会给这些狱警每年丰厚的报酬，毕竟机器人其实和人类一样都具备了贪婪的劣根性。当我的客户把黄金付清的时候，对，我只收黄金，这才是货真价实的钱，我就会安排专人送他们去中国，这就是最公平的交易。当然这样危险的工作，所需要的黄金也是极其的昂贵，当然也会有一些客户下了订单却实在拿不出钱来，这种时候我就没办法了，只能让这些货物根据他们消失的理由真正的消失。”

“你这个吸血鬼！混蛋！”比尔听到最后让他们真正消失猛地怒道，他的血液里总是带着一股子冲动，被陈默一把拦住，面对着几支枪口在这时候动怒实在是不明智的。

陈默带着鄙视地嘲讽道：“你果然是吸食血液的商人。”

“说得没错，我喜欢听别人这样说，就像喜欢黄金一样，强烈而且狂热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