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平稳地穿过淡蓝色的保护膜，机身轻微地颤抖，从荒凉飞进了繁华，高楼林立，从高处俯视街道上是密密麻麻的各种肤色的人，难以数计的飞车井然有序地在空中行驶，电脑妹操纵着飞船把它提升到离地一千米的位置，以免撞到飞车。

“还有大概两个小时我们就可以到达‘诺亚’本部。”电脑妹冲大家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机舱里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预示着他们已经彻底安全。

比尔由衷赞叹道：“教授研发的这个保护系统可真不赖，只要是机器一靠近保护膜就会报废，要不是教授，机器人早就攻占全球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这个保护膜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凯撒托着下巴说道。

陈默抬起头看着恺撒的眼睛，她的眼神仿佛有一种奇特的力量，能够透过眼睛窥探他的内心。凯撒嘴角略微上扬，继续说：“那就是机器人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穿过保护膜进入保护区。”

比尔挠挠头，不解问道：“什么？”

凯撒笑着说道：“我们‘诺亚’组织内部的所有飞船都装载了一种特殊反保护膜装置，它可以保证飞船在透过保护膜的时候不受任何伤害，如果机器人掌握了这种技术或者他们就坐在‘诺亚’的飞船，就比如说我们现在的飞船上，那么他们就可以顺利的进入保护区。”

电脑妹大大咧咧地咧嘴一笑，高声道：“别傻了，怎么可能？‘诺亚’的飞船上全都有最精密的监测系统，机器人根本就不可能偷渡，还有他们根本不可能掌握这个技术，这个装置从研发到制作都是教授一个人完成，其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更关键的是每次使用还要得到教授的授权装置才会启动，随意操作就会自爆。”

“那倒也是。”凯撒展露一个轻松的微笑，“机器人是绝对不可能进来的。”

机舱内爆发出爽朗的笑声，这是经历了长时间的压抑紧张之后最好的宣泄，除了陈默自顾自地安静擦刀，她不经意地抬起头，匆匆看了凯撒一眼。

飞船在平流层平稳地飞行，电脑妹一边盯着驾驶舱外边一边盯着仪表盘，熟练地操作着操纵杆。驾驶舱电脑的显示屏上，清楚地显示着坐标的位置。电脑妹例行公事地冲着机舱里的大伙儿说道：“还有20分钟，我们就要到了。”

早已熟睡的比尔被电脑妹从沉睡中唤醒，他粗壮的手揉着惺忪的眼睛，打着呵欠，说道：“这么快啊。”

凯撒不知从飞船的货舱端来两杯酒，他一边优雅地小口抿着，一边把另一杯递给睡眼惺忪的比尔。

“来，上等的西班牙雪莉酒，我的私人珍藏。那种甘甜中带着一丝苦味，混合着酒精的辛辣，简直是棒极了。”说完凯撒仰头把他自己那一杯酒一饮而尽。

比尔摇摇头，面露难色，指着自己的腹部说道：“算了，算了，我就不喝了，胃里有点不舒服。”

“这么好的酒都不喝？要不然我给你拿点白兰地？”

“谢了，不用了。”比尔连忙摇头，双手捂住腹部，眉头紧蹙显得很难受的样子。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凯撒的表情充满了遗憾。

突然昏睡的亚当浑身突然抽搐起来，就像在一瞬间着了魔一样 ，如同触电般不住地摇晃着身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嘴里不时溢出些白色的泡沫。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这件事是决计没有人预料到的，凯撒立刻把酒杯放到地上，跨步上前，他一下子抱住亚当颤抖不停的身体，把亚当原本平躺的身体尽量侧卧，粗暴地把亚当的衣服扯开，保持呼吸畅通。

凯撒喊道：“快取一张毛巾来！”

陈默见状停止了擦刀，顺手把擦拭双刀的布扔给凯撒，凯撒一把接过，把布揉作一团强硬地塞进亚当的上下牙之间。陈默注意到了凯撒的脸上突然闪过些许惊讶，夹杂着一种类似于挫败感的情感。数十秒后亚当渐渐安静了下来，他的脸上呈现一种极度的疲惫，勉强睁开双眼，浑浊的眼球痴呆缓慢地扫视着四周，没有任何情感，哪怕是对陌生未知的恐惧都没有，就像一具只有躯壳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突然他的头就像傀儡一样诡异地扭动，脖颈的骨骼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清脆得渗人，机舱里所有人顿时鸡皮疙瘩猛地立起，一股寒气从脊梁升起。凯撒抓住亚当的肩膀，神色紧张地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你自己是谁！？”

亚当诡谲一笑，喃喃道：“勇士杀死恶龙，自己长出鳞甲……勇士杀死恶龙，自己长出鳞甲……勇士杀死恶龙，自己长出鳞甲……”

陈默连忙飞身从货舱的药箱里取出一只镇定剂，用注射器推进了亚当的静脉，他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然后昏睡过去。凯撒松开了抓住他肩膀的手，瘫软地坐在地上，长舒了一口气，电脑妹一脸懵地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根本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凯撒无力地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专心驾驶。

原本凯撒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但这时候他才发现也许这件事根本不像自己想得那样，也许自己一开始就错了，他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一种沮丧自责的情愫涌上他的心头，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是那么的失败，他根本不像他的名字一样所向披靡。他只希望飞船可以再飞快一些，再快一些，恨不得立刻就回到大本营，他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

陈默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刀，她最信任的并不是人，人有谎言和欺骗，但是刀永远没有，它会听从你手的命令劈向万物。她盯着躺在地上的亚当，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做出如此诡异的行为，他就像一个巨大的被黑暗笼罩的谜题，让人无法触碰。陈默反复回味着那句颇具深意的话语。

“勇士杀死恶龙，自己长出鳞甲。”

霍斯年教授坐在轮椅上享受着午后久违的阳光，昨日下的积雪已融化成薄薄一层，在阳光下消磨着它最后的生命。缙云山已经很多年没有下过雪了，很少有人知道这座位于重庆市北碚区嘉陵江温塘峡畔的山中会有一座青砖黛瓦俢砌而成的精致别院，被山间的云雾萦绕，朦胧间仿佛神仙的居所，朱红色的正门的牌匾上用娟秀的楷体书写着“云山别院”。即使知道这座别院存在的人也只是知道这是一个富商老人颐养天年的居所，也绝没有人能想到这座精致典雅的小院会是机器人反抗组织“诺亚”的总部。

霍斯年安静地坐在轮椅上，他喜欢这样什么也不做的静坐一下午，看着院子里假山或者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棵树，即使耄耋之年他依旧精神矍铄，头发用发油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身复古呢子西服外面套了一件极为修身的羊毛绒大衣，挺直了身体，他不喜欢别人从他的身上看出一点点符合他年龄的衰老，可是夺去他行走能力的关节炎却用日益加重的痛苦时刻提醒着他最残酷的事实，其实他已经老了。

他最忠诚的助手米先生从院子深处的房间走出来，抱了一床毯子轻轻地为这个不服老的老人盖上，每当这种时候米先生总是能对霍斯年那一脸佯装的愠怒报以最诚挚的微笑。

“你总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笑，什么也不说，你不就嫌我老了吗？”霍斯年愠怒，语气就像一个犟嘴的孩子。

“没有人是不老的，在抵抗岁月侵蚀这个问题上我们都是时间的手下败将。”

“我的确是八十多岁了，但是我还很健康，用不着你时时刻刻像关照一个病人一样关照我。”

米先生耸耸肩，说道：“你的确可以不需要我的照顾，毕竟你早就过了英年早逝的年纪。”

霍斯年说道：“我绝不可能死的，你就放心好了，在这一次计划成功之前我绝对不会死的。”

“你本来应该坐在电脑监视器后面密切地关注着这一切，可是你偏偏不听，非要自己踏进这个世界，以你现在的身体在这里根本不知道还能撑得住几天。”

“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撑的下去。”霍斯年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包干瘪瘪地只剩下一根烟的烟盒，那是一种极为廉价的香烟，他小心翼翼地像拿起一个珍宝似得取出那根香烟，放到鼻子下面，使劲地吸了一口气，廉价香烟的烟草那股浓烈的气味透过包裹住它的纸传到他的鼻息，原本愠怒而皱起的眉头瞬间平和下来。再吸了几口，爱惜地把它又放回干瘪的烟盒，重新放回大衣口袋里。

米先生关切地注视着霍斯年这种饮鸩止渴的行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米先生很清楚自己不仅仅是他的助手，他们更是相处多年最熟悉的朋友。

良久，米先生说道：“凯撒、陈默他们已经去了那么多天了，怎么还没回来？难道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我们这里不会已经不安全了吧。”

“不应该，我选择作为大本营这个区域是耶和华意识的盲区，莫不说他现在是昏睡着的，就算他醒着也没那么容易找到。”霍斯年说道，他总是对自己充满自信。

“可是这里毕竟是属于耶和华的世界，我还是担心。”

霍斯年看了一眼他正处于担心中的朋友，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背，笑了笑：“再耐心等等吧。”

米先生笑着望着放晴的天空，一切是那么平静，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在深冬显得温暖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