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飞船回来了！”一名研究员飞奔到院子里，满脸欣喜地向霍斯年报告着。米先生紧张的神经一下子舒缓了下来，霍斯年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自信，冲他轻松地笑着说道：“我就说吧，他们一定可以平安回来的。”

“好吧，就你知道得多。”米先生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玩笑似地轻蔑瞟了眼霍斯年，说道。

霍斯年无奈地摇了摇头，用请求的语气说道：“现在请你帮助我去停机坪好吗？”

米先生不再说话，从后面推着轮椅，快步向后院的停机坪走去，看得出他得知飞船回来之后心情似乎不错，一路上哼着小曲儿，哼出的蹩脚旋律实在让人无法辨别这究竟是什么曲子，可他仍自得其乐这一点着实让一向严肃正经的老学究霍斯年有些哭笑不得。

停机坪很快就到了，伴着米先生五音不全的小曲儿霍斯年的心里竟有一种走了很久的错觉，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他们来到停机坪的同时，米先生停止了哼他那首蹩脚的小曲儿，那一刹那，霍斯年瞬间觉得时间又恢复了正常运转，他悄悄地眼神中不经意带着些许感激看了米先生一眼。每当米先生唱歌的时候，霍斯年总会觉得音乐简直是这个世界上的罪恶之源，一切的原罪，他恨不得用最恶毒的语言来诅咒它。

几名“诺亚”的研究员并成一排站在飞船的前面，他们有意识地把正中间的位置留了出来。米先生推着霍斯年填补了中间的空位，所有研究员例行公事般地向霍斯年和米先生问好，并得到他们并不带太多感情的礼貌回应。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还没开舱门下来？”霍斯年看着紧闭的飞船舱门，疑惑地向身边的研究员询问。

“我也不知道，一直都没有人出来，一点动静也没有。”

霍斯年的眉宇突然一沉，立即对一个年轻的研究员说：“你快去控制室，准备用中央控制系统强制打开舱门，快！记住用通讯器听我的指挥！”

研究员冲他把头一点，立刻飞奔而去，霍斯年又回过身对米先生小声说道：“赶紧叫一队警卫队过来，恐怕飞船里面有情况。”

米先生会意，侧过身一只手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通讯器，小声地布置着任务，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握住插在腰间的手枪，以便随时可以把它抽出来。

很快由十个人组成的警卫队戴着防暴头盔举着防暴盾牌拿着枪挡在研究员前面，在近处的房顶上趴着几名狙击手，所有的枪口都朝着纹丝不动的机舱门，即使前面已经有警卫队守护米先生依旧挡在了霍斯年的前面，这是他的工作更是他多年的习惯。霍斯年握着通讯器冲着那头轻声发号施令。

机舱门缓缓地放了下来，形成一个可供人进出的斜坡，机舱内一片漆黑，外面的光一照进机舱就被黑暗吞噬，昏暗得谁也看不清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所有的人望着这未知的一切，都屏住了呼吸。霍斯年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布满沟壑的额头上渗出细小的汗珠，他用眼神示意米先生。米先生会意到，拔出手枪，用他招牌式的手势向前一指，小声说了句“行动”。

所有警卫队员全部举着防暴盾牌向机舱门迅速靠近，他们嘴里都叼着一只狼眼手电，即使是几百年狼牙手电一直都是军事、探险照明设备中的翘楚，十道光束同时照射进黑暗的机舱内，这是一条长廊，长廊左边的门半掩着这是通向货舱的唯一通道，另一边是机械室和船员休息室，长廊的尽头就是驾驶系统所在的主机舱。现在看起来一切都很平静，只有一股淡淡的霉味飘散在机舱里，像已经很久没有人类使用过的一般。

“安全！”警卫队员冲米先生打了一个手势，米先生回过身冲一旁的一个研究员示意一下，那研究员推起霍斯年的轮椅跟在米先生后面进入机舱，其余的研究员则跟在霍斯年的身后。

霍斯年指挥着研究员推着他在舱门处仔细查看，他尽量表现得很认真仔细，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其实这个耄耋老人根本什么也不清楚，不过是在装样子罢了，只是没有人敢去戳穿他给自己营造的不服老的谎言。

“没什么特别的，继续吧。”米先生说道，他手指扣着扳机，眼神向警卫队员示意，两个人检查货舱，两个人检查机械室，两个人检查船员休息室，两个人和自己一起进入驾驶系统所在的中心机舱，最后剩下的两个人留在原地保护霍斯年和研究员的安全。

警卫队很快搜寻了货舱、机械室和船员休息室，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米先生从主机舱出来，冲大家招手示意大家进去，警卫员把霍斯年和研究员保护性地围在中间，进入了主机舱。

主机舱四处布满了厚厚的灰尘，飞船上的人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一点踪迹，驾驶系统正在正常运转着，巨大的显示屏上时不时闪烁着代码，霍斯年冲身旁的研究员轻轻招手，几个研究员快步走上前去，熟练地在电脑键盘上敲击着，霍斯年抿着嘴看着他们，他知道很快就会得到他们想要的信息。

霍斯年讨厌等待，他不喜欢这种被别人的行为所左右的事情，他喜欢自己掌控所有的事情，他的心里不知道已经埋怨了这几个破解系统的研究员多少遍，他们蜗牛般的速度简直让他快要疯了，这就是为什么他非要把粗线条的麻生亚纪拉进这么一个需要时刻保持警惕的危险工作中的原因。

“报告教授，这架飞船根据电波时间显示是在三个小时之前也就是十点半被人设定成自动驾驶的。”

飞船显示的时间是根据中国释放的信号接收电波时间，绝对分秒不差的北京时间，绝不可能有人为的造假。

“是谁设定的自动驾驶？”

研究员又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说道：“是，是麻生亚纪。”

一旁另一个研究员挂掉了通讯电话，躬下身子对霍斯年恭敬地说道：“教授，刚才和上海入关处核实，这艘飞船是今天上午十点零八分通过的保护层进入中国的。”

“也就是说他们是在进入了中国才启动的自动驾驶，也就是说他们是在进入了中国之后才消失的。”霍斯年皱起了眉头。

“你看这个！”米先生拍了拍霍斯年的肩膀，指向地上放置的两个布满灰尘的杯子，一个杯子是空的，另一个则盛了三分之二的酒。

米先生端起地上那一杯酒递给霍斯年，霍斯年举起酒杯，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副老花眼镜戴上透过狼眼手电发出来的光芒仔细地观察着，他用手拂去杯子上的灰尘，看了一会儿，他把鼻子凑到酒杯边上仔细地嗅了嗅，最后他伸出舌头像小孩子偷酒喝一样舔了一口。霍斯年咂咂舌头，紧锁着眉头，他的声音里带着微微颤抖。

“佩德罗希梅内斯雪利酒，最甜最优质的雪利酒之一，所有雪利酒中陈年潜力最好的一款，开瓶后可以保持一两个月不变质，而这杯酒一点香气也没有，那种梅干、燃烧糖分和枣椰子混合的独特香气，还有入口的那种烘烤樱桃的味道更是荡然无存，可惜了。”霍斯年的脸上闪过一丝惋惜的神色，他又说道：“也就是说这杯酒已经放在这里长达三个月以上了。”

米先生接着说：“而这里有一个空杯子，很显然是两个人在一起喝酒，但为什么一个人喝光了一个人却一口没喝呢？”

“品尝一杯好酒就像鉴赏一名绝代佳人的芳华，妙不可言，而可以让人浪费这么一杯好酒的事可实在不太多。”

“难道他们遇上了什么紧急情况？”

霍斯年用小手指推了下老花镜，把它重新在鼻梁上摆正位置，接着说道：“我想是这样的。可是这飞船里怎么这么多灰尘？这杯酒怎么会在这里放了那么久？从这个任务开始，这艘飞船从全新的时候开出去也没有过三个月那么久？”

米先生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挥挥手，一个研究员提着箱子走了过来，他是专门负责研究痕迹鉴定的，“诺亚”几乎囊括了所有专业型人才。研究员熟练地操作着他的仪器，进行精密的分析。霍斯年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取样分析研究，心里一阵烦躁，索性闭上了眼睛。

霍斯年的身体虽然已经是一台生锈的机器，可是他的大脑却依旧如同一个精密的仪器，在他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大脑开始飞速地运转，飞速地整合着他已知的信息，可是不管他怎么整合推理，总是感觉真相的锁链似乎还缺少极为重要的环节。而他相信那个研究员会为他补齐那些缺少的关键。

“教授。”良久，霍斯年睁开眼睛，他看得出研究员的脸色很难看。

“你说。”

“我发现这艘飞船里没有打斗的痕迹，飞船里的人应该是自己走出去的，可是，可是有一个地方实在是太诡异了。”

霍斯年已经准备好接受任何难以置信的话语，他冷静地说：“什么地方？”

“那就是这艘飞船所积的灰尘实在是太厚了，这绝不是几个月就可以达到的，而且从这上面人类活动所留下的痕迹看，这也绝不是近期留下的。绝不是！”研究员说道，说到绝不是的时候他加重了语气，似乎在肯定自己的说法。

“那你说需要多少时间？”霍斯年说道。

“起码两年以上，两年以上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霍斯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直勾勾地瞪着那个研究员，就好像在瞪着一个幽灵，他说道：“你再说一遍！到底是多久？”

“两年以上。”

“不可能！莫说两年，就是一年前这艘飞船也根本没被造出来！”霍斯年怒吼着，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仿佛立刻就要晕厥过去，幸好一只手扶住了他，他抬起头米先生惨白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即使精密如机器的大脑也推理不出这一切的真相，一阵寒意窜上他的脊梁，他不由得汗毛立起猛地打了一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