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子遂母愿,压路机重见天日
周长生上码头后把姐姐拉起来,弄清楚事情的缘由后说:“我跟妈一起去,有我在船上,妈肯定得行。”
“还是我儿说的话入耳,”周幺娘说完后对运管站的人说,“走,上船去。我还要等到吃人家巴掌心煎的鱼。”
站在一边的四号对运管站的人说:“我把机会让给周长生可不可以?”
见运管人员点了头后,王五也说:“我也把机会让出来。”
就这样,周长生和母亲上到小船,来到打捞地点。
周长生以前多次到这里的水底下去捉过水米子,知道这里最多也就两丈来深的水,下去后只是耳朵有些嗡嗡作响。本打算替母亲下去,又怕母亲不依,在船上就闹起来。就说:“妈,这份钱你吃定了。”
周幺娘一手捏着绳头,对儿子狡诘地一笑说:“要得!等把赏钱拿过手就给你接婆娘。”
“周幺娘,”运管站那位问,“你准备好没有?”
“好了!”她答应一声,深吸一口气后就飞身跃起来,一头扎进水里。
长生害怕母亲像上次捉水米子样被呛了水,等她入水后就睁圆了眼睛紧盯着,虽说表面很平静,但时刻都做着下水去救助的准备。
周幺娘下到一丈三尺深的水后就再也下不去了。她知道,离最深处不远了,就赶忙伸出手来,摸着水底的石头往深处下。
才下两步,她感到耳朵嗡嗡作响脑袋像是要挤破了样的痛,然后觉得肚皮被挤得贴在了背脊上,马上又觉得胸膛也贴上了后背。继而,整个人都像是被挤扁了……
她本想放弃,让儿子下来接着摸,又想到周七爷说过那些狠话,就不断地提醒自己:再下一点,再下一点……
她摸着石头又下了三步,左手就摸到了压路机的左后轮,便顺着去摸,终于在两个轮子之间摸到了大梁,就把绳头穿过去,拉着往上浮。
长生在船头上看到绳子突然一圈一圈地被快速扯下水,就知道母亲成功了,高兴得跳起来喊:“姐姐,妈妈穿好绳子了。”
长惠听到他的喊声后泪花闪闪地对两个孩子说:“你们外婆好得行呀!你们……”
还没等她说完第二遍,周幺娘就出了水面。她“呼哧,呼哧”地换两口气后边往船边游边说:“我还没过到瘾就摸到了。”
周幺娘被儿子拉上船后,把手里的绳头交给运管站的。运管站的两个把绳头和一根粗大的缆绳接在一起后,就放下河去,飞快地把绳子的另一股往回拉,让绳头带着缆绳去穿过大梁。
不一会,那绳头带着缆绳穿过了大梁后回到船上,运管站那位把缆绳的这一头绕着缆绳打了个活结后放下水去,慢慢地把缆绳收紧后,这才把船往岸边划。
回到岸上长生就喊:“姐姐,快点送妈回去换衣服。”
周七爷挤过来说:“侄媳妇,好久请我吃喜。”
“我还在等到人家请我吃巴掌心煎鱼。不晓得那是人说的话,还是放的屁。”
周七爷说:“那些话是我使的激将法,要是我不使激将法的话,侄儿媳妇肯定摸不上来。”
周幺娘问:“七爷,你说我这个不要米的粑粑做得好不好?”
“做得好,做得好。”周七爷说,“我就说了的嘛,这种不要米的粑粑,除了我的侄儿媳妇,没得哪个做得来。”
这时,长惠过来要扶母亲回家去换衣服,周幺娘却说:“不忙,我要等到吃了人家的巴掌心煎鱼再回去。”
“妈,那些屁话你都要信吗?”长惠说,“快点回去换,不然着凉了。”
“不忙,我还没看到我摸的这个怪物是个啥样,等我看了一眼再回去。”
运管站组织的十多个人已把缆绳理好,只等一声令下就往岸上拖。
运管站长过来对周长生说:“长生,你还是来喊两句号子,不然七爷子八条心的拉起都不安逸。”然后又对周幺娘说,“你是回去换了衣服、还是这阵就去把赏钱领了?”
“都不着急,我看了这个东西一眼再说。”她说,“不然的话,下水去摸一阵,是个啥东西都不晓得。”
吴秀才说:“我也去出点力拉两把。”
周七爷说:“我也拉两把,也算出了力的。”
张二爷也过去拉着缆绳,并用手肘碰了周七爷一下说:“七爷,你还不走远点,那些话你都听得?”
“有哈听不得的?量小非君子。”他说,“说话、说话,说了就化。她是我的侄儿媳妇,外人想着她奚落两句还没得那个资格。”
看到密密麻麻的三十多个人都去拉着缆绳,周长生说了句“听到我的号子落了堂,你们边应答‘嗨呀咗嘞’边用力拉”后,就喊起号子来:齐心(那个)协力拔大河呀!
众人应答:嗨呀咗嘞!
他又喊:打捞(那个)落水压路机呀!
众人“嗨呀咗嘞”一声应答,把水底的压路机拉着漂动了一下,手上顿时感觉轻松很多。
周长生又一鼓作气的喊了十几声号子,终于看得见压路机的顶棚和烟囱了,大家一下就欢呼起来,不等周长生喊号子,就“嚯、嚯、嚯”地把压路机拉到了岸边。
开压路机的司机在岸上左看两眼右看两眼后说:“还好,还好,两块压力表都没打烂。”然后叫人搭了块跳板上了压路机,把刹车松开后下来说,“这下再拉就靠轮子转了。”
于是,众人又“嚯嚯嚯”地一歇把压路机拉上了码头。
周幺娘放下手里的绳子走近了些去看着说:“原来就是个铁坨坨,我还以为是个啥怪物。”
长惠走过来说:“妈,这下该回去换衣服了嘛。”
“还换啥嘛,干都干了。”她说,“我们去把赏钱领了来。”
那司机拿着块帕布,等压路机上的水滴得差不多了就爬上去,把压力表擦了又擦,往锅炉里加满水后,这才把柴火放进炉膛里点燃。见柴火燃旺了,就往里面加煤。
众人都没散,要等着看压路机开着走。
周幺娘领了钱就带着长生他们回到家,从岩上看到压路机的烟囱在往外冒着浓烟,就说:“看一下,看一下,我不信这个稀奇古怪的东西只要烧把火就比碾滚压路还得行。”
于是,一家人都站在院坝边等着看。
那两只鹅见主人们都在等着看稀奇,也昂着头走过来凑热闹。
这时,司机见压力表的指针窜到了额定的压力,就“呜!”地一声拉响了汽笛,把众人都惊吓了一跳。
周七爷被吓得惊跳起来,落地时脚又没踩稳,一屁股就跌坐在地上,痛得他“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把众人惹得哈哈大笑。
他赶忙翻身爬起来,一边用手揉着屁股,一边不停地埋怨司机:“龟儿子的,招呼都不打个就弄得这么响,把老子屁巴骨都差点摔断了。”然后又“哎哟”两声说,“耳朵也差点给老子震聋了……”
听见众人在哈哈大笑,司机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又拉了两声汽笛后才松开车刹,“咣当,咣当”地开着压路机就走。
周幺娘一家看着压路机开动了,都像是惊呆了,瞠目结舌地啥都说不来。
倒是那两只鹅公要灵便些,看着压路机开动后就“嗷昂、嗷昂”地大声叫了起来,像是在说:看哟,看哟,真的开起走了……
2020/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