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刀下留情，肥鹅公死里逃生

才吼两声，他就觉得不太对劲，要是把鹅杀了，那对子就少了相映衬的景物，怕说服不了人。要是不杀，姐姐一家人来了没得吃的。于是，他把笆篓往身上一系，要到河里去捉几条水米子来煮起吃。（水米子也叫麻花鱼、水蜜子，就是：圆口鮦鱼）

水米子属深水鱼，一般都在一丈五尺来深的河底里栖身，专吃长在河床上的青苔，不大爱游动。

还在十来岁时，他就跟着父亲潜水到河底去捉水米子，再拿到市场上换几个钱称盐打油。才过两年，他自己就能摸着河里的石头，潜到两丈深的水里去捉水米子了。

他父亲周幺叔经常都说：“长生娃手上像是有黏膏，鱼一挨到就跑不脱，比老子得行多了。”

周幺娘听到就要说：“你也不兴看一下，他是哪个带出来的？还在我肚子里头就跟到我下河学捉鱼，你说能不能干。”

周幺叔听到了总是讪讪地说：“他是我们的儿，就是我们带出来的。”

周幺叔在下水捉鱼这方面真还不敢在周幺娘在前逞能，要不是周幺娘嫁过来，他恐怕一辈子都学不会潜水摸水米子这点本事。

周幺娘的娘家在江对岸，全家都靠打渔为生，家里没钱添置深水拖网，父母就经常带着她潜到水里去捉水米子。那年刚怀上周长生时，她想吃水米子得要命，老公又不会捉，她只好自己下水去捉了两条回来煮着吃。

周幺叔看到了就说：“今后不许你去了，你教我就是，我学会了就去捉。”

“你以为我想去捉，”周幺娘说，“捉水米子是以命换命，下那么深，不是它要了我的命，就是我要了它的命。”

还没等周长生满一岁，周幺叔真跟着老婆下过几次水，慢慢学会了往深处潜水，也学会了捉水米子，同时也被周幺娘拿了短。

有时，周幺娘见儿女没在时总爱打趣老公说：“莫看你是长生的爹，说起捉水米子来他比你还学得早，刚在我肚子里就开学了，论说起来呀，他喊你是爹，你就要喊他一声师兄。”

周幺叔顿时就哑口无言地羞红了脸，隔一会才讪讪地说：“师兄就师兄，只要你不拿到外面去说。”

然后两口子就哈哈大笑起来。

周长生走到河边后把衣服裤子一脱，蹲下去用手浇了点水就往后颈窝上拍，边拍还边喊：“下水先拍后颈窝，鬼都不敢拖。”然后又浇起水把胸膛打湿，这才往水里走。

今天的运气不错，他才潜到一丈来深时，正伸手去抓河底的石头就碰到了条半斤来重的水米子，就顺手捉起来放进笆篓。然后又边摸着石头往深处下，不巧又捉到条一斤来重的。这时，他觉得耳朵在生生作痛，知道下得很深了，又实在憋不住气了，才浮上来大口喘息几下猛吸一口气又钻进水里。

连下潜三次，他捉到了五条水米子，估计有三斤多重后就上岸回家。

周幺娘回家见两只鹅儿还在院坝中吃草，就说：“长生娃，你越来越懒了，喊你做点事你就拖。你姐姐一家人都过来了，看你拿啥来吃。”没听见应答后她就到院坝边张望，见儿子正往家里走就说，“我还以为鹅肉都炖耙了，结果杀都没杀。真的是点都靠不住，非要等到我回来杀。”

周幺娘说着就拿起刀来，叫女婿捉住一只鹅，又叫长惠：“你去拿个碗来接血。”

正上到半岩的长生听到母亲的话后就大声喊：“妈，杀不得！杀不得！我们有指望了，想得那五亩田就指望这两只鹅了。”

周幺娘迟疑地提着刀，气呼呼地问：“两只鹅儿有啥指望，你还指望把它们卖了买块田，还是买块土？”

“不是，”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院子，赶忙说，“我有对句了，就在这两只鹅身上……”

周幺娘这才停了下来，楞了一会说：“长生，你真的对得上？”见儿子点了一下头后又说，“快点说出来听，当到你姐夫的面，他好给你斟酌一下。”

于是，周长生就把下联说出来给大家听了。

他姐夫说：“对得工，对得工，就怕吴秀才耍赖不认账。”

“他敢不认账，”周幺娘说，“那么多人都晓得。周七爷都下河边来看了几次，回去都没对得上。一笔难写两个周，七爷又是甲长，这些事情他怕是要卫护到长生这个当侄孙的哟。”

“那就好，我们这阵就去对。”他姐夫说，“这种事情要趁热打铁，免得夜长梦多。”

“长惠，”周幺娘说，“你在屋里把饭煮起，我们去走一趟，看把那五亩田拿不拿得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