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讨价还价，周长生牵得牯牛归

周七爷酒足饭饱后乐颠乐颠地和杨二娃他们一起回到家，坐在椅子上像是酒劲上来了，伸出巴掌来“啪啪”就给了自己两耳光。

他婆娘赶忙问：“七爷，你这是在干啥？要是在外面受了气就去找王保长，喊他给你扎起。”

“受哪个的气哟，”他说，“我是在怪各人脑壳有点方，要是早点转过弯来，吴秀才那五亩田就成了我的。”

“算了，不去想那些。不是我们的财，就不得跟到我们来。”

“话是这么说，”周七爷说，“事情没出在你身上，你自然体会不到啥叫‘肠子都悔青了’。”说着举起巴掌又要扇自己的嘴巴，吴秀才就来了。

“七爷，”吴秀才跨进门就说，“听说你们把周家那片岩坎叫鹅公岩了。”

“你不是说过‘俗者雅也，雅者俗也’这话吗？”他说，“只要叫起响亮，叫起顺口就行。我看叫鹅公岩就比叫鹤皋岩强。”

“好，好，好，鹅公岩叫起响亮，要不到好久就要叫出名。”吴秀才背着手边往外走边说，“不像鹤皋岩那样倒雅不俗的，人家宁愿喊‘周家那片岩坎’都不喊它。”

周幺娘把厨房那一摊收拾完后，就对长惠说：“这阵田也有了，看你们那边有不有合适的姑娘，有就给你弟弟说一个，还隔一个月他就满二十一了。”

长生说：“不着急，先买条牛来喂起再说。”

“牛也要买，婆娘也要接。”周幺娘说，“接婆娘又耽误不到买牛。”

长生说：“哪来那么多钱？我一年走两趟水才挣六个袁大头回来。除了平时用的，跑了五年才存十八个，刚够买一条牛，哪来钱接婆娘。”

“钱的事就不要你耽心，”周幺娘说，“你去买牛就是，接婆娘的钱我出。”

“要买牛就明天去。”他姐夫说，“明天石桥铺赶场，我陪你去走一趟，先看一下行情再说。”

第二天，周长生和姐夫刚到石桥铺后街的猪市坝，就被两个猪谝儿缠上了。

“哥子，”一个猪谝儿说，“是买笼子猪儿，还是买架子猪？”然后指着同伴说，“买笼子猪儿就跟张谝儿一路，保你不吃亏。买架子猪就跟到我一路，买亏了你下一场来找我。”

他姐夫说：“我们啥也不买，就是来转一下。”

“你哥子说起好笑人哟。”张谝儿说，“猪市坝儿这个味道未必很好闻吗？还来转起耍，臭得钻心。”

周长生只好实话实说：“我们是来看牛的。”

“哎呀，你哥子不早点说。来，我给你招呼个牛谝儿，保证不得要你吃亏。”张谝儿马上招呼说，“李谝儿，快点过来，我给你说到一门生意。”

李谝儿跑过来说：“两位哥子，是买牯牛还是……”

“我们今天不买，就是来看一下。”周长生说，“行情好的话下一场再买。”

“好说，好说。”李谝儿说，“你们找到我就找对了人，不管啥牛，还不要搬开嘴巴看牙口，只要我斜起眼睛瞟一眼，保证看不走眼。”

他姐夫赶忙说：“我们今天不买，只是来看一下。”

“没得关系，”李谝儿说，“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今天就带你们去看一下那边的三条牛，不收一分钱。”然后又说，“牛谝儿这碗饭不好吃，经常都把嘴巴说得白泡沫翻天的，一笔生意都没做成。就算生意说成了，也才得两个银角子……”

这两个被李谝儿带着走了半天，知道一头大牯牛要十五个袁大头，回去后就盘算着下一场来买。

周幺娘听说后就说：“还是请杨家坪的张二爷去掌一下火，给他两、三个银角子都要得。他劁猪骟羊这么多年，肯定看得准，免得买到老牛，病牛这些。那些牛谝儿只图生意做成了把钱拿过手，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只有天才明白。”

到下个赶场天时，张二爷果真跟周长生他们去了石桥铺。一路上，他就不停地对长生说：“贤侄，喊的是价，还的是钱，做生意的事情，你要大起胆子砍价哟。”

一到猪市坝儿他就跟李谝儿打了个招呼：“今天，我陪我的侄子来买牛，你还是把眼睛睁大点。”

李谝儿说：“你哥子都是内行，你的侄子要买还有啥话说。”然后就带他们去挨着看。

“这条牛啥价？”连看了三条后，张二爷指着一条大牯牛问。趁李谝儿去和牛主人交涉的工夫，他去把牛的嘴巴掰开，认真的看牙齿，生怕有了龋齿嚼不动草料。

李谝儿和牛主人嘀咕了一阵来说：“老板说了，要十五块大洋。”

张二爷马上转过头来看着周长生，周长生一下明白过来，马上还价说：“十二个袁大头，多一个子我都不要。”

“兄弟，你也太狠了点嘛。”李谝儿看了牛主人一眼说，“兄弟你是不是安心要，安心要就添一点。十二个是有点少。”

“添，”周长生说，“喊天吗？”

“随便都要十四个大洋才卖。”牛主人说。

“贤侄，我看这个样子，”张二爷说，“你就再添一个袁大头，就当是给我面子。你看，人家这条牛长得膘肥体壮的。”

周长生默了一下才说：“好嘛，看到张二爷的面上，我就再添一块，不干我就走了。只要手里面有钱，哪里都买得到。”

李谝儿又去和牛主人嘀咕了一阵后来说：“十三块半，再也说不下去了。”

周长生转过头去，见张二爷露出赞许的眼色，就说：“好嘛，我今天就吃个亏，多出半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