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之余的顾小慕根本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茶馆老板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迷晕她,乃因背靠势力,天塌下来了有人扛着。他更不能不做,否则便该打包行李回老家了。
此时,压着茶馆老板的天正坐在隔壁房间,看戏般抿了口茶,对面还坐了个心急如焚转疑惑不解的祝英台。
“他既敢抓了我和我的朋友,我自当要狠揍他一番,而不是让他再抓到我。”顾小慕愤愤道,“虽然我身份低微,惹不起他,但打总还打得过。便是茶馆老板的主子穆家公子,若是有机会,我也要打他!”
幽幽然喝着热茶的穆城让顾小慕的言论听得顿了顿,不着痕迹继续着动作。他自然不是被她这言论所吓倒,但免不了心有所动。一个书童,竟然如此口出狂言,任谁听到了也会震惊。
同是被拐骗而来的祝英台忍不住看了眼镇定自若的穆城,她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搬出个无辜的女孩子来试探马文才,这有什么可试探的?
同为女子,祝英台自然不愿见到这样的场面……他们在马文才到来之前便已坐在了这里,听得附近传来女声时,她震惊了不小,本想过去,却被穆城拦住了,说是有好戏。
可她蹲了这么久的墙角,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听到了他穆城如何坑害良家少女,被对方痛批放狠话的前后。
穆城所谓的好戏,是马文才与顾小慕相认的好戏,因着顾小慕抽出了手盖住了脸,是以他没有等到。
问题出现在了哪里?
穆城心思重重喝了口茶,莫不是顾小慕的男女装扮区别过大,导致马文才没有看出来?还是说,他早知顾小慕是女子之身,此刻看到她受困,所以装作不认识她?
马文才的反应与穆城如出一辙,稍稍怔了怔之后无奈失笑,这话说得太过轻巧,有涉世未深不知所畏之嫌,虽勇气可嘉,但不值提倡。
“你还有朋友?她也被抓了吗?”马文才自然而然认为女孩子的朋友也女孩子。
“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他日有缘相见,我必定报答。”
顾小慕不愿再滞留,拖得越多,说得越多,她便越有可能暴露身份。
她不等马文才回答,便径自出了门,步下楼梯。
这是件见不得人的事,把顾小慕与宴小武迷晕之后,茶馆老板随口撒了个谎哄住店伙计,当晚便给他放了假,让他回乡探亲。店伙计得了假,自然不敢过问老板的事,当天晚上便收拾行礼,连夜踏上了回乡的路途。
当下,偌大的茶馆堂中,只坐了个垂头丧气提心吊胆的茶馆老板。
顾小慕这身打扮,是茶馆老板托春风楼的老鸨着手打理的,他虽不得已帮着穆城坑人,但心中的礼义廉耻还在,得知顾小慕实乃女儿之身后,便没再正眼看过她,更遑论顾小慕扮女子后的模样。
是以顾小慕裹着份锦被,披头散发冷着脸出现楼梯口时,他竟以为是自己做了亏心事,继而引来香消玉殒多年的发妻的魂魄,着实被吓得不轻,下意识躲到桌子底下,嘴里滔滔说着些赎罪的话。
顾小慕一步一步走下木梯,没靠近一步,茶馆老板便越是害怕,哆哆嗦嗦着让她不要过来。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这茶馆老板是罪有应得,顾小慕才不会同情他花甲身体,年迈体弱,直接丢开身上的被子,将屈身桌下的老板拖出来,暴打了一顿。
茶馆老板也渐渐意识到了来者并非他死去多年的发妻,而是被他坑害的顾小慕。
“姑奶奶饶命顾奶奶饶命啊!”茶馆老板抬手护住频频被袭的脑袋,连练求饶,“再打下去,我这身老骨头就散了。”
“我打的就是你这种为老不尊的人!”
顾小慕手上的动作不动。
“是穆公子要我这么做的……我若是不听他吩咐,清心茶馆便要易主了……”
急于将穆城出卖掉的茶馆老板可能自己也忘了,不久之前,他刚刚在楼上贴脸陪笑信誓旦旦自己如何乐意为他做事,现下,穆城也仍在楼上,将他的话一字不漏听了去。
穆城设计这一出,本是要马文才出丑的,没料到马文才既毫发无伤,还把他的行事手段听了去,当下不悦,重重将杯子放回桌上,杯中茶水溅出了几滴,落到祝英台摆在桌面的手背上。
马文才立于走廊中,观望楼下之景已有多时,因着顾小慕一直背着他,加之散开的头发将她的脸盖去了大半,所以不曾认出她。
此刻,隔壁传来了不向的动静,自然也落进学武识文的马文才的耳中,他侧身看眼紧闭的两扇房门,思绪沉沉目光悠远,仿佛已经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我朋友呢?”
顾小慕打得累了,终于住手,瘫坐在椅子上,进行审问缓解。
茶馆老板早已站不起身,趴身于地,狼狈至极。
“我的朋友在哪儿?”
顾小慕再一次开口,怒气重重。
“柴、柴房……”
茶馆老板哆嗦着身体回答,老泪纵横。
这年又不是他的本命年,怎么总让他遇到些倒霉事。生意不好便算了,本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等来了两个大客户,谁知道竟是惹事情的客户。
顾小慕扫眼茶馆老板,想着对方再是无力领着她去柴房,环顾了下四周,往内院走去,消失在马文才的视线里。
马文才收回目光,一瞬之间变冷——
“穆公子,赴约多时,何不出来相见?”
咳咳咳!
祝英台猝不及防呛了口茶,也把自己给暴露了。
她悄悄看了眼脸色无甚变化的穆城,暗暗感慨对方竟还坐得住,这事若是落到她身上,怕是只想找块墙壁撞头。
当然,祝英台之所以能如此看戏不嫌事儿大的想问题,完全是因为她认为自己只是个路人,与此事件并无关系。
殊不知,马文才在听到她的声音时,已把她归入同伙的范畴。自然而然把情况复杂化,眉间的距离又近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