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臣紧盯祝英台的脸，想从她的微表情里看出点变化。

起初他只是看不惯祝英台，他不喜祝英台与梁山伯形影不离，分形连气的做派。

应该是说，周逸臣嫉妒祝英台与梁山伯的友情，继而引发了他对他们的敌对。

书院近来怪事连连，祝英台的行为也引人怀疑，她从不到澡堂洗澡，除了梁山伯之外，从不与旁人接触。

因而他不得不怀疑她的身份。

周逸臣策划组织了这场生辰宴，并设计让怜姑到山上来。他本是想在众人面前揭穿怜姑的身份，以此刺激祝英台，没想到梁山伯从中作梗，阻止祝英台，阻碍了他的计划。

他还以为今晚的计划就此落空，谁知祝英台在众人离开之后，还是按捺不住，跳出来质问。

可眼下，祝英台的反应并不是周逸臣所期望的。

“那又如何？”祝英台反问他，“你既不是那位买主，更不是那位公子，此书院更非彼书院，与你何干？”

“自古以来，女子不得踏入学堂。怜姑不仅在学堂内停留，还与其他男子同住一室，只断她一只手已是仁慈。

小农小户可以为了钱财而无视法度，但你上虞祝家，名门望族，竟也能容忍这等违背伦理的事？若是被人发现了，你上虞祝家的士族身份可就不保了！”

“你……”祝英台噎住，目光稍有躲闪，顿时处于下风，“我、我只在说怜姑之事，与我祝家有何干系！”

“我不过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又何必心虚！”周逸臣步步紧逼，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

“好了！”范良笙出言阻止。

他不了解周逸臣与祝英台之间的恩怨，但略知周逸臣的为人，自然而然把今晚这事归结到周逸臣对怜姑的憎恨上。

怜姑确实做了大逆不道之事，但女扮男装并不是她的本愿，爱上世家公子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如今落到这个下场，也是因果轮回，多说无益。

范良笙也不愿看到学生因怜姑的事起争执，继而把怜姑的身世扩大，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不管这事的真相如何，我都不会追究。天色不早了，都赶紧回去休息吧！怜姑之事，往后不要再提了！”

范良笙丢下这句话，便自行离开了。周逸臣深知揭穿祝英台的身份不易，当下也不着急，亦跟着离开。

只要能确认祝英台是女儿之身，他有的是机会让她露出真面目。

今晚这一遭，周逸臣虽不能确定祝英台为女子，但也试探了个八九不离十。

周逸臣设计的这一出戏，不仅坑了路人怜姑，更是害苦了吃瓜者顾小慕。

她不仅是平白被吓了阵，更是把她的大姨妈吓出来了！

因为这具身体年纪还小的原因，顾小慕没怎么注意这方面的事情，但经此一遭之后，她又多了份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的烦恼。

好在现在的她每有出现痛经这折磨人的事，否则肯定是装不下去了。

从周逸臣的话看，女扮男装这事对祝英台的影响很大，被揭穿之后，她家的贵族身份也就没了 ，全家都要跟着遭殃。

但顾小慕就不同了，她本就是个穷人，爬得不高，是以摔得并不疼。

当然，除了身份地位上的处罚，还有肉体上的处罚。

顾小慕想到怜姑那只断手，仍心有余悸，因而更加小心翼翼，再不像先前那样，毫无顾忌与人玩乐。

就怕哪个敏感的书童察觉到不对劲，坑了她一把。

“顾小慕，你最近怎么总是窝在房间里？”周十五难得主动跟顾小慕说话。

顾小慕想也不想，敷衍道：“天气太冷了！我身体不好，受不了寒！”

她说的是真话，这天气确实太冷了！

作为一个南方人，顾小慕还是第一次遭遇北方的冷风。

十月的风便已将她困住，到了十二月，她怕是动不了。

到那时她还得给马文才洗衣服，光是想想，就令人害怕。

“你先前在哪里看到的女人？”周十五继续道，目的不纯。

顾小慕漫不经心道：“忘了！”

那本就是她诓周十五的，不是忘了也说不出来。

“你……”周十五不满顾小慕的态度，无奈何换了方式，“你知道吗？祝英台是女人！”

“嗯？”顾小慕下意识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见顾小慕有所动容，周十五赶紧跑到她的地盘上来：“是我家公子告诉我的！前两日，他又跟祝英台起了争执，盛怒之下说出了祝英台其实是个女人！现在，大家都在传祝英台是女人呢！连明月也遭人怀疑了……不过现下情况不明朗，大家只看戏，不凑热闹。”

顾小慕略略肯定了下周十五的表达能力与总结能力。

她最近深居简出，独来独往，没怎么与人接触，竟不知祝英台的流言八卦已传成了这样。

马文才近来也是深居简出，应该是说，他与顾小慕见面的机会不多。

自初九晚起，马文才便取消了顾小慕每日磨墨的任务，更不让她帮他到厨房取食盒，因而顾小慕的书童任务只剩下洗衣服这一项。

马文才所做的这些，是出于他不想看到顾小慕，他需要用远离她来安定自己的心。

马文才亲自到厨房取饭盒这一举动，惊动了学子圈与先生圈，学院大肆宣扬他这自给自足知而行之的做法，鼓励其他学子向马文才学习。

久而久之，饭点之时出入厨房之地的人，由书童渐渐变成了学子。

顾小慕均是在马文才上学之后才到他房间取衣服去，这天，她和往常一样，到马文才房里取衣服。

顾小慕以前需要每天都要早起侍候马文才起床，连衣服也她帮穿，更遑论叠被子这种事。

但是现在，马文才不让她做这种事了。

也不知他是出门在外，生活独立了还是出于其它原因。

不过顾小慕很喜欢这个样子的马文才。

不用干活，她当然高兴了。

顾小慕弯腰抱起马文才整齐叠放在床上的衣服，滋润的日子令她嘴边不由自主挂着小曲……

“啊——”

顾小慕惊呼出声，往后跌坐至床上，又立刻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