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托人向自家哥哥求助,不过半天时间,祝家七哥便领着队装备齐全的兵马出现在了村口,其效率之高又为祝家攒了份声望。
既是为民除害,也为了福泽后代,村中体壮力强的年轻人毅然决然加入抓蛇的行动中,组成了支三十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冲进山中。
当事者四人中,只有马文才作为领路之人再次深入山林,顾小慕等因伤因体力原因,留在家里等候。
这一次捕蛇行动,并不像老人们口中记述的那样悲壮,那样惨烈。
他们未时出发,申时便已扛着两条鳞光漆漆的蛇以及梁山伯的书箱回来,且毫发无伤,连发梢都未曾沾染半点枯叶,祝家七哥的手中还握着祝英台的剑。
而后出现的黑蛇,已被马文才与梁山伯重伤,马文才领着众人回到原先他与顾小慕滚落的地方时,正巧看到两只黑蛇并排横在地上,皆已死去。
“想不到这还是两只情深义重生死相随的蛇!”
顾小慕甚为感慨,实在不知如何称呼这两只怪物,姑且称之为蛇。
想不到她这一摔,竟将人家摔得家破人亡。
“凡是皆有定律,蛇吃人,人便要捉蛇……心软一方,定要受苦。”祝英台亦是心有千千结,安慰着更为惆怅的顾小慕。
顾小慕很是认同祝英台的说法,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他们本就被黑蛇之事耽误了返程,是夜之后的第二早上,便收拾好行礼,准备出发。
顾小慕在离开之前,从李树的口中得出,小朝云的母亲并非抛弃他远嫁他人,而是殉情了……小朝云的父亲,死在了战乱中。
嫁人之说,是小朝云母亲所托。
“只有恨,才能让人无畏前行。”
李树如是解释朝云母亲的用意,顾小慕却不大苟同,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有谁会愿意带着恨意过一辈子呢?
心中带着恨意,即使无人可敌,自己亦过得不开心,害人害已,实非正举。
“朝云,你恨你娘亲吗?”
顾小慕走到小朝云身边,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沉重的与他说话。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听到抛弃自己的母亲时,已是戾气满目。
他咬着牙,低垂着眼,不作声。
顾小慕重重叹了口气,虽不能说出他母亲已去世的事实,但也不忍看他被仇恨折磨。
“好些人的离开,总参杂了很多迫不得已,没有愿意离开自己所爱之人。”顾小慕蹲到他身边,试图开导他,“我前男……从前,我有个好朋友,我很喜欢他,很依赖他,我曾一度认为,离开他我便不能活了。
当然,我也从没想过他会离开我这种事。
世事弄人,后来有一天他离开了我……我很难过很生气,做了一切能让他心伤的事,我折磨他也折磨我自己。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之所以要离开我,是因为他要死了……他离开的前一刻,我还在伤害他……他离开之后,我更是不能释怀。
我经常在想,如果他早告诉他命不久矣,或许我们都不会如此痛苦,我笑着陪他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更会坚强的活下去,而不是浑浑噩噩,不人不鬼。
再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等我把所有事情都看开之后,一切又都回不去了。
不管是离开我还是死去,这些都不是他可以掌控的,也不是我可以掌控的。他只是做了他认为对我好的事,他从始至终都在保护我。
我的人生都在遗憾中度过,所以,我希望你别再步我的后尘。
所以啊!
不管你娘亲因何缘由离开了你,我相信,她都是爱你的。即使她狠心抛弃了你,令你饱受折磨,你也不应该心存恨意。
人生这样长,谁都会是彼此的过客,旧的人离开,便会有新的人到来。
与其陷于过去的人痛苦不堪,还不如笑着迎接即将到来的人。
我自然不会要你现在就明白我所说之言,我最希望的,是你在往后的日子里,能时常想起我现在说的话。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该离开了。
我的离开便意味着你们家要有新人来了。李大哥为人热情,见了谁都眉开眼笑。独独见了李婶家的四姑娘低头无言,四姑娘亦是如此。
与其花时间恨你娘亲,你不若常去李婶家走动,多给他们制造些见面的机会,这样,你们家很快就会有新的人来啦!”
前边的话小朝云没听进去,后边的话他该时听进去了,毕竟顾小慕说四姑娘时,他转头看了眼屋内的李大哥。
顾小慕站起身,深深呼了口气,有机会吐出这么多话的感觉真好,她好久没有矫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顾小慕尝试着换个轻松的话题,“我本想带着你游山玩水的……都怪马文才,若不是他非逼着跟他去收集故事,我们就可以一起玩了……哎?你怎么跑了!朝云?朝云!”
顾小慕仰头望着小朝云跑开的方向,怎么唤他他都不回头。
怎么回事?
他以前,从不这样啊?
“你这故事编得不错!”
脑袋上方冷不丁冒出道凉飕飕的声音,顾小慕颤了颤,僵僵扭过头,马文才的黑脸就在她脑后,脸上跟结了块冰似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大有掐断她脖子之意。
这种说老板坏话被现场抓住的感觉真的是……
顾小慕欲哭无泪,悄无声息往后退了几步。
“公、公子,你怎么出来了……东、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东西都在里面,等着你去收拾。”
马文才将怒气转换成不可名状的笑意,盯着顾小慕,一字一句道。
顾小慕:“……”
他分明说过自己收拾的!转身之后的顾小慕愤愤然。
罢了罢了,谁让她说了他坏话,还被他听到了。
从前也都是她收拾东西,马文才今日这番良心发现,她还以为自己走大运享清福了呢,谁知道……最后还是她收拾了东西。
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