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在上虞的地位，仅此于祝家，又与祝家交好，得罪了穆家，便是得罪祝家。

顾小慕竟可以在得罪穆城的情况下，与祝英台安然对话，马文才的身份地位无疑远高于祝、穆两家。

宴小武暗暗得出结论。

心惊胆战出了祝家庄范围，顾小慕与宴小武再一次回到大街上，毫无杀人取命的黑衣杀手的踪迹，这倒是出乎顾小慕的意料。

难不成，对方放弃了杀人灭口的想法？

这又是搞的哪一出？

早市刚歇，午市未起，交替之际的街道很是凄凉。

移动的摊贩均散开进食去了，固定的店面也是半掩的门，稍作休息。

两人再路过穆城与马文才分别的茶馆，这茶馆，也是顾小慕当初与祝英台会面的茶馆。

他们走过店门时，留着两撇小胡子的茶馆老板正出门办事，他认出了顾小慕，虚笑着打趣——

“小哥儿，怎不见你家马公子？”

呃？

听得茶馆老板与自己搭话，顾小慕下意识顿住脚步……她虽记这茶馆，但对老板却没什么印象，倒是对方先开口，她才认出他。

难得还有人记住她这毫不起眼的书童……

“老板，您生意好做啊！”顾小慕虚虚行了个礼，“我家公子今日不曾出门，我领着朋友出来玩呢！”

“马公子未能光临，小店的生意哪能好做啊！”

茶馆老板满面愁容，似乎店中生意真如他所说。

“您谦虚了。”顾小慕推诿着道别，“午市将起，您该忙，我该走了。”

“等等！”老板忽而叫住将要离开的两人，讨笑，“二位不照顾下小店的生意吗？”

顾小慕向来认清自己的身份，身处底层的宴小武更是从未受过有钱人的青眼，如今这老板殷勤相待，他们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感动，而是怀疑。

两人互相看了眼，顾小慕站了出来，不卑不亢：“囊中羞涩，就不打扰您做生意了。”

话毕，顾小慕拉着宴小武便要跑。

老板却伸手拉住了她。

“你干什么？”

宴小武拉过顾小慕，横到顾小慕与茶馆老板之间，怒目而视，顾小慕亦对他没有好眼色。

“两位别误会啊！”老板尴尬陪笑，“现在是隆冬时节，茶馆生意不好做……马公子出手阔绰，小哥儿若是能让他多多光临小店，小店自然财源滚滚，有的是好茶款待小哥儿。”

原来是想通过她招揽生意，顾小慕的疑心消散了不少，有人请客，她自然乐意。

她按捺着心中的激动，勉强道：“那、那好吧！”

“多谢小哥儿，小哥儿回去之后可别忘了向马公子推荐本店。”老板不忘给她洗脑。

“好说好说！”

顾小慕舒心享受着这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兴奋之余的她更是毫无顾忌的把自己必成了鸡犬。

“张运，上差！”

目的达成，茶馆老板笑容满面，叫唤着休息当中的伙计。

“好暖和啊！”

顾小慕端坐在桌旁，心满意足喝了口热茶。虽没有奶茶那般暖胃，但也勉强还行。

“这茶的味道可真怪……”

宴小武举这个茶杯翻来覆去看。

“这是从楚地运过来的茶，并非本土所种，所以味道不同于别的茶。”茶馆老板忙着解释，“多喝两杯便不觉得怪了。”

免费的东西，自然好不到哪里去，顾小慕不与他计较，转而问道——

“老板，您记性真好，只不过见我一面，便能在街上认出我来。”

“生意之人，本就不该错过任何商机。”闲暇的老板坐下来与他们交谈，“马公子是贵人，我自当记住他的身边人。”

顾小慕略略点了点头，颇认同他的说法。

老板仿佛遇到了知音，继续道：“你们可别小看这些不起眼的下人！他们长期跟在主人身边，了解主人的秉性……我既不能到有钱人家里去推销自己的茶，所以便要拉拢有钱人家的下人，让他们把客人带到店里来。”

“真是好策略啊！”顾小慕虚虚夸了句，试探性道，“前两日，我看到城南的穆公子从贵店出去，能招到这样的贵人，想必也是仰仗于老板您的策略吧！”

“呃，是、是是是！”

说到穆城，老板有些虚，眼神飘忽着。

本想借机打探情况的顾小慕突然发现不对劲。

她不过想知道穆城见马文才的经过，所以提到了穆城。

但这老板的反应却不是正常的反应，通常来说，生意之人听到大客户的名字时该两眼放光才是，怎么他是这听到作奸犯科的队友的名字时的反应？

“你……”

顾小慕刚想说点什么，眼前的老板忽而上下晃动，变做好几个，在她身前流转。

心虚默声的老板见顾小慕有效发作，大胆凑向前，研究着她渐渐翻白的眼睛。

顾小慕强忍着睡意，巍巍颤颤站起身，再次倒下之前努力扭头看了眼宴小武，他已经倒睡趴在在桌上。

阁楼之上，穆城负手立在廊前，俯睨着楼下的情况，直到顾小慕昏睡过去，他才缓缓走下楼梯。

“穆公子……”

圆满完成任务的老板起身站到穆城身边，等着他接下来的分配。

穆城盯着伏在桌上的顾小慕看了好一会儿，从腰带间取出份折纸，递给茶馆老板——

“把这张纸条送到临云客栈五号房，马公子的手里。”

—— ——

顾小慕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缚手缚脚丢在张挂着金帐子的大床上。

她这是……顾小慕挣扎了好几回，身上的绳子都不曾松动半分。

她试着坐起来，低头忽而发现自己身上穿着身暴漏的衣裙，还罩了件半遮半掩的绯色纱衣……发生了什么！

顾小慕差点惊掉了下巴，发间垂了个流苏挡在眼前，她这意识到头上也布满了珠珠钗钗。

“马公子，您这边请。”

是茶馆老板的声音！

顾小慕猛然转头看想紧闭的房门，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马公子……马文才？！

被人看到她这个样子，她便等着断手断脚吧！

顾小慕挣扎想从床上起来，身上的绳子却束得她弯也不得，滚也不得。

门外的脚步戛然而止，门前已站了两个人，下一个动作，便是推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