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伤口回到办公室时,唐明俊惊讶地发现,曾景阳鼻青脸肿地跪在自己的办公室中,身上也有几个明显的脚印,那模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明俊,我早就跟你说过这个王八蛋不靠谱,让你提防着点,你愣是没将我的话放心上,这下吃了不少苦头吧?”唐明俊还在打量曾景阳时,陈树尧已然满脸关切地走到唐明俊身边,打量着唐明俊身上的伤势。
“还好尧哥仗义出手,不然的话,我这一次可能要栽在中统手中了。”唐明俊收回曾景阳身上的目光,由衷地朝陈树尧抱拳道。他感觉得出来,陈树尧是发自内心地关心自己。
“中统那群王八羔子就是欠操。”陈树尧满脸凶狠地吐了一句粗话,又踹了曾景阳一脚,这才征求唐明俊的意见道,“这个二五仔怎么处理?”
“明俊,请你相信我,这件事情真的跟我无关,我也不知道张德清他们为什么会突然间闯进你的办公室……”被陈树尧折腾掉半条命,曾景阳早就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知道自己的生死完全在唐明俊一念之间,连忙恳求唐明俊原谅。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想起自己在中统审讯室遭受的折磨,唐明俊恨不得一枪毙了曾景阳,可是面对曾景阳的求饶,唐明俊脑
海中挥之不去的全是昔日校园中一起玩耍的场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原谅。
曾景阳千恩万谢离去之后,陈树尧却是直摇头,“明俊,你不应该这么轻松放过他的。中统的人都是毒蛇,一直潜伏在暗处,随时可能咬你一口的。”
“陈处,我欠他一条性命,这一次就当我还他了。”唐明俊言简意赅地跟陈树尧说了一下自己在“兵工厂”被曾景阳抓捕的事情。
“反正我看不惯这孙子,他自己老实滚回中统也就算了。要是他敢继续赖在军统,休想有好日子过。”见唐明俊固执己见,陈树尧也不再劝说,而是放了一句狠话。
“对了,武助理已经被开除,是五哥亲自下的命令,谁也不敢违背。”走到门口时,陈树尧顿了顿脚步,头也不回地跟唐明俊道。
“还请尧哥帮忙谢谢五哥。”唐明俊下意识地回复道。
“你还是自己当面去谢五哥吧,我只负责告诉你这件事情。”陈树尧人走得很干脆,回答得更干脆。
目送陈树尧身影离去,唐明俊眼中闪过一抹思索的神色,徐敬塘为何如此关照自己?
沉思片刻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唐明俊开始检查自己的办公室,很快便在办公桌的抽屉下方找到一个窃听器,他终于确认张德清等人第一时间冲进自己办公室的原因了。
在自己办公室找到窃听器后,唐明俊突然间心血来潮,带着情报处一众人员,对军统行动处、情报处和机要室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让情报处的人兴奋的是,几乎每个办公室都被搜出了窃听器,尤其是陈树尧的办公室竟然被搜出五个窃听器。
“中统这些孙子,打仗不得行,内战第一名。”看着堆成小山包一样高的窃听器,陈树尧的脸都变绿了。他对唐明俊感激一声后,便气呼呼地跑去跟徐敬塘汇报了。
其他军统特工也是一个个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们不知道中统到底
掌握了自己多少秘密,跟唐明俊感谢示好后,全部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唐明俊的办公室。
收获了一箩筐的感谢,唐明俊的心情却变得异常沉重。
唐明俊发现自己太小看天下英雄了,温东岳的城府远比自己想象中要深,甚至比田中后岛还要可怕;还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军统王牌特工徐敬塘,对唐明俊来说也像一层迷雾,让他完全看不透。唐明俊觉得在国民党潜伏并不比在76号潜伏轻松。
临近下班的时候,唐明俊被陈树尧堵在了办公室中,因为唐明俊帮忙军统清除了窃听器,为军统解决了一大隐患,陈树尧热情地邀请唐明俊到自己家中做客。
“中统那帮孙子拒不承认窃听器是他们安装的,不过他们是连载承认并不重要,大家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接下来中统的日子不会好过。
“说实话,你今天要检查大家的办公室时,所有人都不以为然,因为这几年来,军统的力量越来越强,尤其是重庆,更是被军统经营得铁板一块,根本就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结果却狠狠扇了我们一耳光。”
……
中统局在军统办公室安置窃听嚣的事情有如一根刺横亘在陈树尧的喉头。回家的路上,陈树尧的情绪非常激动,一直不停地唠叨这件事情,甚至好几次开车走神,差点撞到路边摊。
二十几分钟后,陈树尧的车停靠在一栋白色的小洋房外面。
唐明俊跟在陈树尧身后进入房屋,发现房屋内异常简朴,除了必要的家具外,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跟温府的奢华完全是两个极端。
陈树尧喊了两嗓子“素梅”,没有得到回应,他尴尬地笑道:“内人喜欢捣鼓一些小玩意,一旦入迷就完全两耳不闻窗外事,估计她又在房间内捣鼓她的那些宝贝了。”
在唐明俊疑惑的目光中,陈树尧一脸骄傲地告诉唐明俊,他的妻子上官素梅是书香世家出身,比自己有文化,早年的时候曾在日本留过
学,学习过工程学的知识,平日里的爱好就是捣鼓机械,现在正在改良一种能够定位电台信号的装置。
陈树尧大方地打开夫人房间的门,唐明俊紧随其后,发现陈树尧的妻子果然正在专心致志地摆弄一堆机械零部件。想起陈树尧喜欢绘画的事情,唐明俊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一般来说,喜欢机械的应该是男人,喜欢文艺绘画的应该是女人,陈树尧夫妇却反了过来。
陈树尧跟上官素梅的感情极好,看到妻子没有注意到房屋内有人到来,陈树尧蹑手蹑脚地走到妻子后面,轻轻地拥她入怀。上官素梅则是很自然地将身子倚靠在了陈树尧的胸膛上,然后脖子一扬,清脆地亲了陈树尧一口,在陈树尧的脸上留下一个鲜红的唇印。
想起唐明俊就在身边看着,陈树尧老脸一红,连忙给妻子介绍唐明俊。看到家中有陌生人到来,上官素梅尖叫一声,神色慌乱地跟唐明俊招呼一声后,面红耳赤地跑进了洗漱间。
“尧哥,你跟嫂子的感情真好,实在羡煞旁人。”看到陈树尧支支吾吾地不知道如何跟自己解释,唐明俊满脸微笑道。
“嘿嘿,嘿嘿……”陈树尧一边傻笑,一边抬起胳膊擦拭脸上的唇印。
唐明俊的眼角余光无意间瞟到陈树尧衣服袖口中露出的纹身一角,不由目光一滞。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跟母亲在防空洞内躲避大轰炸时,有一个手臂上有纹身的可疑男人曾经从他身边路过。
根据唐明俊的了解,田中后岛所经营的慰安营背后黑暗势力的手臂都有纹身,难道陈树尧是76号潜伏在军统的特工?
心不在焉地离开陈树尧家后,唐明俊第一时间回到办公室,开始调查陈树尧的资料。只是陈树尧的资料一切正常,让唐明俊看不出任何端倪,最后他用了一顿叫花鸡从资料室的老头口中得到了一个八卦:当年六五惨案的时候,陈树尧也在那个防空洞内受了伤。
得知这个八卦的唐明俊对陈树尧怀疑更甚。
工作之余,唐明俊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温念君身上,两个人的
感情与日俱增,如胶似漆,恨不得时刻都泡在一起。
唐明俊将自己对陈树尧的怀疑告诉了温念君,温念君也觉得国民党内部潜伏有日伪特工,不然的话日军的好几次大轰炸不会那么精准。
两个人商量了半天,也没有一个确切的怀疑对象,最后决定一边留意身边的人,看是连载有日伪特工的可能,一边重点调查陈树尧。
从唐明俊的嘴中得知陈树尧的妻子对机械很感兴趣,而且正在研究可以定位电台信号的装置,温念君很激动,因为她最近也在研究这个课题。她娇嗔着让唐明俊帮忙问清楚陈树尧妻子的研究思路,唐明俊自然满口答应。
接下来的时间,唐明俊有事没事便往陈树尧办公室跑,对于唐明俊的主动靠近,陈树尧非但没有任何反感,而是表示出了极大的热情。两个人在一起时很少讨论工作,他们更多是在交流和点评绘画。
这一天,唐明俊趁着给陈树尧点评绘画的机会,“不小心”将墨水滴在了陈树尧的袖子上,结果陈树尧大发雷霆,并且掏枪指着唐明俊,眼中冒出森然杀意。
唐明俊还以为自己对陈树尧的暗中调查被发现,所以陈树尧狗急跳墙,准备杀人灭口。就在唐明俊犹豫着是连载要掏枪反击时,上官素梅突然间闯进了办公室。原来陈树尧之所以对唐明俊大发雷霆,是因为他身上穿的衣服是上官素梅亲手做的,陈树尧担心妻子会因为衣服被弄脏而不开心。
唐明俊闻言,一边慌忙不迭地向陈树尧夫妻道歉,一边帮忙陈树尧脱掉上衣,表示愿意亲手帮忙陈树尧清洗赔罪。
帮陈树尧脱上衣时,唐明俊如愿以偿地再次看到了陈树尧手臂上的纹身。看清楚陈树尧手臂上的纹身后,唐明俊心中一阵忍不住失望,因为这个纹身跟他当年看到的那个纹身并不一样。
“树尧,你就不要纠结衣服被弄脏这种小事情了。中统的人将我们的家给抄了,我刚刚研究成功的机器也被他们抢走了,你赶紧去给我要回来。”陈树尧还在跟唐明俊哼哼唧唧时,上官素梅终于忍不住打断陈
树尧,满脸焦灼地催促道。
“什么,中统的人敢抄我们的家,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么?”听到妻子的话,陈树尧虎目圆瞪,惊讶失声道。
唐明俊同样目瞪口呆,也觉得中统的人疯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们这是想彻底跟军统交恶么?
随着陈树尧一声令下,军统行动处的人迅速集合,气势汹汹地冲向中统办公大楼。唐明俊想了想,将情报处的特工也召集起来,跟在行动处的队伍后面呐喊助威。
只是陈树尧和唐明俊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中统办公大楼时,温东岳已然人去楼空。
陈树尧以为温东岳是故意找借口躲着自己,火冒三丈的他领着行动处的人在中统局内一顿狂轰滥炸,几乎将整栋中统办公大楼给拆掉。
最后还是唐明俊撬开了一名中统特工人员的嘴,得知温东岳真的不在中统办公大楼,而是去了育才学校。
“难道温东岳通过上官素梅研究出来的机器,定位到了育才学校有人正在使用电台?”想到这里,唐明俊瞬间坐不住了。
“尧哥,温东岳这次先抄你的家,紧接着就去抄我的家,完全是将我们军统的脸摁在地上摩擦啊。这件事情要是说出去,军统就要成为党国最大的笑话了。”想起温东岳对育才学校可能带来的危害,唐明俊跟陈树尧煽风点火道。
陈树尧闻言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唐明俊是育才学校毕业的,从某种程度上说,育才学校的确可以说是唐明俊的家。
“日他仙人板板,我们去育才学校堵那龟孙子,今天我还就不信对付不了他了。”陈树尧的脾气一点就爆,他大手一挥,又跟唐明俊领着一群人风风火火地赶往了育才学校。
军统一行人马赶到育才学校时,温东岳正拿着一台黑黝黝的机器站在管二八的门口调试,嘴中也大声吆喝着,似乎在指挥下属搜索育才学校。
看到妻子辛苦研发出来的机器被温东岳折腾来折腾去的,陈树尧不由得火冒三丈。他怒吼一声,冲到温东岳身后,不由分说地从温东岳的手中将机器抢了过来。
温东岳还没来得及说话,陈树尧一个膝盖顶在了温东岳的腹部,让温东岳痛苦地弯下了腰,紧接着又是一个肘击落在温东岳的背上,将温东岳击倒在地。
“王八蛋,敢去抄我的家,我给你脸了么!”陈树尧一边用脚使劲地踩着温东岳的脸,一边厉声呵斥道。
唐明俊见状不由得暗暗咋舌,然后趁着两队人马对峙的工夫,他蹑手蹑脚地离开人群,轻车熟路地进入了育才学校藏有电台的地下室。察觉到地下室有人,唐明俊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枪,持枪挟持了地下室的人。
点燃蜡烛之后,唐明俊发现地下室正在使用电台的人竟然是温念君,他一脸愕然。
“念君,你怎么会在这里?”
“明俊,你怎么来了?”
两个人几乎同时出声道。
看到唐明俊一脸焦灼的样子,温念君意识到肯定发生了紧急情况,她不再吱声,而是用眼神示意唐明俊先说。
在唐明俊的一番解释之下,温念君才知道自己叔叔竟然凭着那台定位电台的机器搜到了育才学校,她心中很是懊悔。
“明俊,对不起,是我在家中研究定位电台的机器时,被我叔叔发现了。他找我闲聊了几句,我不小心说出了上官素梅已经研究成功定位机器的事情……”温念君冰雪聪明,瞬间便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朝唐明俊吐了吐舌头,跟唐明俊道歉道。
得知整件事件的罪魁祸首竟然是温念君,唐明俊不由得狠狠地瞪了温念君一眼,很想厉声训斥温念君一番,只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中统既然已经确认了这部电台的存在,他们肯定会对我们学校掘
地三尺找出这部电台,要不我们将电台烧了吧。”沉思片刻后,唐明俊建议道。
“不,共产党的每一部电台都来之不易,这是革命的火种,我们必须保住它!”温念君果断地连载定了唐明俊的建议。
“要想保住电台,我们唯有在国民党特工的重重包围之下将电台带出学校,让他们的搜索落空。”唐明俊知道温念君说的是事实,他面色凝重地主动承揽了转移电台的任务。
唐明俊跟温念君商量好逃跑方案时,温东岳也跟陈树尧说清楚了自己来育才的真正目的,并且拍着胸脯保证绝无冒犯陈树尧和军统的意思,纯粹是想抓捕隐藏在育才学校的共产党员。
在温东岳的再三道歉之下,陈树尧心中的火气终于消歇了一点。想起高层这段时间传达的命令,陈树尧也不敢做得太过分,狠狠地瞪了温东岳一眼后,他亲自调试机器,命令军统的特工跟中统的特工比赛,看谁先搜到育才学校的电台。
唐明俊背着电台,跟温念君一明一暗,凭着对地形的熟悉,绕开了军统和中统特工的追捕,顺利地逃到了学校门口。
眼看唐明俊跟温念君就要成功离开学校时,温东岳领着一队人马出现,堵住了学校大门。
唐明俊心中大惊,朝隐藏在暗处的温念君使了一个眼色。温念君立即从暗处走了出来跟温东岳招呼,吸引了温东岳的注意力,唐明俊则趁机隐蔽地将电台扔进了下水道中,然后坦然走向温东岳。
“温主任,不知道你是连载有搜到电台?”温东岳正准备质问唐明俊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校门口时,唐明俊先声夺人道。
温东岳狐疑地打量了唐明俊一眼,随即挥了挥手,大声道:“拿下唐明俊,给我搜身!”
“我倒是想看看,有谁敢动我!”温东岳的话刚落音,唐明俊便掏出腰间的枪,一边拿在手中把玩,一边虎视眈眈地扫视着温东岳身边的十几个中统特工。
“唐明俊,你要是想洗脱共党的嫌疑,就老实地让我们搜身,不然的话不仅仅你自己要倒霉,育才学校也要跟着倒霉,何必呢?”温东岳冷笑一声,完全无视了唐明俊手中的枪支,一步步逼近唐明俊,将唐明俊的手枪拿下。
被温东岳缴获手枪后,唐明俊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羞愤”的神色。“温主任,我也将话撂在这里,不要让我抓到任何机会,连载则你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温东岳对唐明俊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用眼神示意身后的特工搜唐明俊的身。几分钟后,唐明俊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全部被搜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温东岳这才不甘心地作罢。
随后,温东岳将调查的重心放到了唐明俊身上,他一直觉得唐明俊有可能是共党分子。恰在这时,温东岳收到线报,唐明俊最近一段时间行动鬼祟,好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温东岳原本就觉得唐明俊身上疑点重重,听闻唐明俊的异常行为之后,他迅速地对唐明俊进行了声势浩大的抓捕行动。
当温东岳布下天罗地网,跟踪唐明俊到一座茶楼,将唐明俊和他的接头人堵在茶楼中时,却通过窃听器发现,唐明俊竟然是在偷偷摸摸地跟自己的侄女谈恋爱。
这一次抓捕活动军统和中统特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最后却不了了之。一时间,温东岳针对唐明俊的抓捕行动成为军统和中统茶余饭后的谈资,温东岳也因此跟温念君大吵一架,并且禁足了温念君。
“景阳,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念君,你为什么不去追求念君?”再次说服温念君无果之后,温东岳将曾景阳喊到了自己办公室,开门见山地问道。
“啊……”曾景阳显然没有料到温东岳会在办公室跟自己聊工作之外的事情,他愣了一下,才缓缓摇头道,“温主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一直都喜欢念君,可是念君不喜欢我啊。”
“念君的父母不在了,她的亲事我说了算。只要你点头答应,我马
上就可以安排你们的亲事。”温东岳大包大揽道。
“温主任,实在抱歉,我不想因为自己的自私而让念君郁郁终生,除非她也喜欢我,不然我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想起唐明俊跟温念君的感情,曾景阳没有任何的犹豫,果断拒绝了温东岳的好意。
“滚,你给我滚出去!”曾景阳的话刚落音,一个烟灰缸便砸到了他的身上,温东岳的咆哮声也在办公室响起。
曾景阳狼狈地逃出温东岳的办公室,嘴角满是苦涩的笑容。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忤逆了温东岳的意志,肯定不会再被温东岳重用,甚至可能被中统针对,然后在军统和中统彻底成为孤家寡人一个。
“明俊啊明俊,我这一次可是因为你才变得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我现在不欠你的了。”从来不喝酒的曾景阳跑到一个小酒馆,将自己灌得烂醉如泥。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的行为对还是不对,他只求问心无愧。
曾景阳喝得醉眼朦胧时,他发现自己的对面突然间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发现果然是唐明俊坐在自己面前,对方正用复杂的眼神盯着自己看。
“唐明俊,你怎么敢过来找我,你就不怕这又是针对你的一个陷阱么?”曾景阳笑嘻嘻地招呼唐明俊道。
“上一次的事情,你应该是不知情的。”唐明俊端起酒壶,将曾景阳和自己的酒杯都满上,这才朗声道。
“你……你都知道了?”曾景阳正端着酒杯往嘴中送,听到唐明俊的话,他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掉落地上,颤声问道。
“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知道么?”唐明俊跟店伙计重新要了一个酒杯,一边斟酒一边笑道。
曾景阳闻言哈哈大笑,心中的郁愤之气也是一扫而空:“明俊,有你这句话,我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活得值了。”
“景阳,我们这一辈子还长,少说丧气话。另外,感谢你的成人之美,兄弟之间感激的话说多了矫情,所有的话都在酒中了。”唐明俊一
句话说完,连饮了三杯。
很少喝酒的唐明俊三杯酒下肚后,似乎被酒呛到了,咳得满脸通红,惹得一旁的曾景阳又是一阵大笑。
“不愧是从76号归来的王牌特工,我前脚才跟温东岳顶嘴,你后脚便知道了。”曾景阳由衷地感慨了一声,又满脸迷茫道,“明俊,你说我加入国民党,到底能连载完成自己的救国理念?”
唐明俊闻言,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四周,半晌后,才压低声音道:“景阳,你有考虑过去别的地方么?”
“去别的地方?我能去哪里,明俊,你告诉我,去哪里才能实现我们救国的抱负,延安么?”曾景阳激动地大喊道。
“没错,只有延安才能拯救中华民族。”唐明俊凝视着曾景阳,决定赌一把。
曾景阳指着唐明俊,嘻嘻一笑:“你醉了,你醉了,哈哈哈哈哈!”
随后,曾景阳趴在了桌上,鼾声大作。唐明俊怅然地喝起了闷酒。然而,唐明俊没发现的是,曾景阳虽然在打着酣,他的眼睛却是睁着的,一动不动地望着夜幕深处,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时间很快到了中秋节,唐明俊买了一些面粉和馅料,邀请小郭到自己家一起过节。
在小郭激动的注视下,唐明俊很快便端了一盆热气腾腾的月饼出来。
郭传博吃了一口月饼后,忽然间流下了两行眼泪。
“怎么了,是月饼味道不对么?”唐明俊拿起一块月饼端详了片刻,眼中满是疑惑神色。
“我想我爸妈了。”在唐明俊关心的目光中,小郭摇摇头,赧然解释道。
原来,小郭的父母以前每年中秋的时候,都会亲自动手做月饼给小郭吃。但是,因为重庆大轰炸,小郭成为了孤儿,再也吃不到父母做的月饼了,今天骤然间吃到唐明俊做的月饼,有点触景伤情。
“小郭,你现在不是孤儿,你有我这个哥哥,还有念君姐姐以及数以万计的跟我们一起共同奋斗的革命志士,他们都是你的兄弟姐妹。”唐明俊拍了拍小郭的头,轻声宽慰道。说这句话的时候,唐明俊自己心中似乎也得到了宽慰。
两个人吃饱喝足之后,见小郭看着吃剩的月饼挪不开眼睛。唐明俊一笑,拿出一张油纸,将剩下的月饼全部包了起来塞到小郭怀中,让他拿回家吃。
“小郭,你跟在我身边学了好几个月,基本的特工技能已经掌握。我现在有一个重要的任务想交付给你,不知道你有没有信心完成。”短暂的轻松后,唐明俊说起了正事。
听到唐明俊终于要给自己委派任务,小郭一下子来了劲,他激动地连连点头,满脸期待地看着唐明俊。
“武汉失守之后,日寇南下进攻,占领安乡、华容、石首一带,给湖南造成了空前的紧张气氛。今年年初,国民党第74军已经进驻常德……”唐明俊将当前形势言简意赅地跟小郭说了一遍,这才给小郭布置任务。
唐明俊从军统内部探听到了日军在常德附近的动静,他需要将信息传递给共党在常德的负责人老耿,但是温东岳最近对电台信息审查得十分严格,所以唐明俊只能选择纸质的书信方式来传递情报。
这个任务对于小郭来说并不困难,唐明俊也想小郭在革命的洗礼中迅速成长起来,所以他才想到将任务交给小郭。
接到任务的小郭非常兴奋,将月饼拿回家放好后,又连夜提了一堆祭品给父母上了坟,这才手舞足蹈地哼着小曲回家。小郭甚至梦想着自己完成常德的系列任务之后,也可以像唐明俊那样,成为人人景仰的大英雄,为拯救中华民族做出自己的贡献。
“王八羔子,走路不长眼睛么,直往人身上撞!”小郭正浮想联翩时,他仿佛撞到了一堵墙,身子不由自主地一个趔趄,耳边也传来了呵斥声。
小郭正想据理力争,不过当他看清楚撞到自己的人赫然是心狠手辣的中统特工张德清后,他瞬间额头直冒冷汗,强忍疼痛向张德清一行人道歉。只是张德清仿佛没有听到小郭的辩驳,揪住小郭的衣领便是几耳光扇了过去。
小郭有心反抗,又怕激起张德清更大的怒火,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只能选择忍气吞声,任由张德清打骂。张德清却是越打越兴奋,他觉得扇小郭的耳光不过瘾,又开始撕扯小郭的衣服,对小郭拳打脚踢,脸上也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吴广达在一旁不停地劝阻张德清不要再打了,但是怎么也劝不住,孙强则是冷眼站在一边看戏。
“咦,这是什么?”孙强看到小郭身上飘落一张纸条,他好奇地捡了起来。
小郭看到唐明俊交给自己的情报被发现,他迅速地抽出匕首,犹豫着朝张德清的胳膊扎去,想要摆脱张德清的钳制。
“张处,小心,他是共党特工!”关键时刻,孙强看清楚了纸条上的内容。他大吼一声,同时堵住了小郭的退路。
张德清被孙强的大吼吓得一个激灵,然后看到了小郭手中的匕首,以及小郭恐慌的眼神。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巧妙地躲过小郭的匕首,随即狠狠地一拳抡向小郭的太阳穴。
可怜小郭虽然跟唐明俊学过一点功夫,却完全没有实践经验,关键时刻又没能狠得下心,匕首拿在手中迟迟没有扎进张德清的胳膊,结果被张德清一招撂倒在地。
“我们这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温主任正在催促我们抓地下党员呢,这就有地下党员送上门来了。”张德清拎着小郭的脖子,得意洋洋地大笑道。
听闻小郭被抓的信息后,唐明俊恨不得第一时间抄起家伙前往中统审讯室救人。不过唐明俊很快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要是自己直接跑去中统抢人,非但没有办法将小郭救出来,反而可能将自己
也陷进去。
辗转反侧了整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唐明俊备了一份礼物前往温东岳的办公室。
见唐明俊登门造访,而且还特地给自己买了礼物,温东岳非常开心。他热情地接待了唐明俊,并且邀请唐明俊跟自己下围棋。唐明俊好几次想跟温东岳提小郭的事情,只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吞了回去。
恰在这时,楼下的审讯室中,小郭的惨叫声突兀地响起,声音传遍了整栋中统大楼。
“温主任,你们这是又抓了一名共产党员么?”唐明俊捏着一枚棋子,久久没有落下,而是蹙眉问道。
“咱们爷俩不说这个,专心下棋。”温东岳淡然一笑,避开了唐明俊的话题。
小郭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唐明俊的心也是一阵一阵地揪痛。他很想直接出声向温东岳求情,只是温东岳的仇共心理实在太严重了,让唐明俊不敢露出丝毫的端倪。
因为小郭的惨叫声,唐明俊下棋时一直心不在焉的,最后输给了温东岳。
“明俊,看在你今天主动送礼的分上,我可以让你跟念君交往。不过想让我同意你跟念君的婚事,你必须为我做点实际的事情。”一盘棋结束后,温东岳点燃一根雪茄,盯着唐明俊,吞云吐雾道,“比如说揪出隐藏在党国机关内的地下党员!”
见温东岳主动提到这个话题,唐明俊眼睛一亮,立即出声问道:“正在被审讯的人是共产党员?”
“审讯室的那个人是张德清他们几个人昨天喝酒在大街上无意间撞到的,也不知道是张德清他们抓来滥竽充数的,还是真的共产党员。”温东岳一边说话,一边领着唐明俊走向审讯室。
唐明俊越是靠近审讯室,心跳得越是厉害,他既想尽快见到小郭,又害怕看到小郭。魂不守舍的情况下,唐明俊连小郭的惨叫声一点点变
得虚弱,最后消失了也没有注意到。
“不是让你们从他嘴中问出点有用的东西么,怎么就将他弄死了?”温东岳的厉声呵斥让唐明俊悚然惊醒,唐明俊这才发现自己已然踏入了审讯室,然后他看到被铁链绑在椅子上的小郭脑袋耷拉在一边,似乎没有了呼吸。
“死了?”唐明俊喃喃自语了一声,脸色突然间变得苍白,要不是身边有温东岳等人,他忍不住要痛哭失声。
看着小郭遍体鳞伤的尸体,想起小郭的稚嫩笑容,唐明俊心中悲愤无比。
“温主任,随着您这两年的大力扫荡,现在共党的行动越来越隐秘,张处喝得醉醺醺的都能在路上撞到共产党员,他的运气真够好的。”唐明俊强忍怒气,冷嘲热讽道。
“唐明俊,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们从郭传博的身上搜出了一份有关日军动态的情报,这足以证明他身份可疑。”张德清正在因为自己失手弄死了郭传博而懊恼,听闻唐明俊的话后,他瞬间暴跳如雷道。
“有关日军动态的情报,无论是军统还是中统的特工随手都能弄到,这能证明什么?证明你栽赃陷害的水平有多么的低劣么?”唐明俊冷笑道。
唐明俊一边说话,一边拿起从小郭身上搜出来的纸条,厉声呵斥道:“而且这张纸条上的文字是工工整整的正楷字,看不出任何的个人笔迹。要是凭着这么一张纸条就可以坐实一个人的共党身份,我可以从中统大楼抓出一百个共产党员!”
“你……”张德清被唐明俊怼得哑口无言,事实上他自己也没有办法断定郭传博的身份,这才用尽手段想撬开郭传博的嘴巴。奈何小郭守口如瓶,至死都没有吐露出半点有用的信息。
站在张德清旁边的孙强干咳一声,想替张德清辩解几句,只是看到温东岳狐疑的眼神后,他果断地保持了沉默。跟在温东岳身边多年,孙强跟吴广达非常清楚温东岳多疑的性格,一旦温东岳对一个人生疑,别
人说再多的话也没用。
在温东岳的心中种下一根刺后,唐明俊便强忍悲恸离开了审讯室,浑然不顾背后张德清仇恨的目光。
回到军统办公大楼,唐明俊先是从机要室调阅了张德清的所有资料,紧接着利用情报处的力量彻查了一番张德清,几乎将张德清的祖宗十八代查了一个底朝天。
当唐明俊发现张德清在加入中统后的短短三年时间,竟然用各种酷刑折磨死二十几名共产党员时,唐明俊不由得双眼变得通红,直接将张德清列入了死亡名单。将张德清罄竹难书的罪行一点点地罗列到纸上,唐明俊的脑海中涌现出无数个针对张德清的想法。
“挪用中统公账包养一个青楼女子,张德清,你够无耻,也够大胆的。既然你自己不怕死,就不要怪别人心狠手辣。”将张德清的其他罪行一点点地划掉后,唐明俊很快就锁定了张德清其中一条罪名,并且以此为出发点,设计了一个让张德清必死的局。
唐明俊在布局针对张德清的时候,温东岳也给孙强和吴广达委派了跟踪张德清的任务,而这一切都在唐明俊的算计之中。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唐明俊有如一个高明的猎人,他静静地潜伏在暗处,观察着张德清的一举一动。
终于,张德清有一天按捺不住寂寞,驱车前往了醉春楼。
收到消息后,唐明俊立即戴上眼镜,又在下巴处粘贴了一缕胡须,伪装成了外界想象中的共产党员形象,径直赶往醉春楼。
进入醉春楼后,唐明俊第一时间发现了孙强跟吴广达,这两个人正坐在大厅的角落喝花酒,只是目光时不时地扫向楼上的一个包房。
通过孙强跟吴广达的目光,唐明俊瞬间确定了张德清的位置,他冷笑一声,直接上楼,推开了张德清所在包房的门。
张德清刚脱下衣服,正准备跟相好的亲热,突然间看到一个陌生人闯入自己房间,他迅速地掏出手枪瞄准来人,眼中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张处,你挪用公账包养女人的事情已经败露,你最好立即离开重
庆,晚了就来不及了。”唐明俊缓缓举起双手,满脸诚挚地劝说张德清道。
张德清闻言头脑一片空白,缓了半晌,这才色厉内荏地呵斥道:“想诓你家张大爷,你还嫩了点,除非你拿出确凿证据。”
看到张德清语无伦次的样子,唐明俊笑了:“张处,我也是受人之托,你爱信不信,我已经将话送到,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一句话说完,唐明俊根本不给张德清反应的机会,转身便走出了包房。
路过孙强跟吴广达身边时,唐明俊的身上飘落一张纸条,他似乎“毫无察觉”地走出了醉春楼。
唐明俊踏入张德清包房的那一刻,他就成为了孙强跟吴广达的重点盯梢对象,所以唐明俊身上掉落的纸条第一时间被孙强和吴广达发现。
孙强捡起唐明俊掉落地上的纸条一看,然后脸色骤变,大声吆喝道:“给我站住,不然我开枪了!”
吴广达眼角余光瞟了一眼纸条的内容,发现是一份共党的情报信息后,也迅速地掏出了手枪。
听到孙强的吆喝声,原本还是正常速度行走的唐明俊非但没有停下,反而突然间发力狂奔,很快便消失在人流中。孙强跟吴广达追到门口看了一眼,已然找不到唐明俊的影子了。
两个人见追不上唐明俊,交流了一下眼神后,迅速返回醉春楼,朝楼上包房冲去。
张德清被人打搅后,已然没有了继续玩乐的兴致,孙强在大厅的吆喝声更是让张德清心惊胆战。他穿好衣服偷偷往外面一看,正好瞅见孙强跟吴广达两个人持枪冲向楼梯。张德清吓得冷汗直流,连包房中的女人也顾不上了,直接跳窗离开了青楼。
只是张德清刚刚踏出青楼后门,便看到唐明俊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张处,你这着急忙慌的,是家中失火了么?”想起小郭被张德清活生生折磨死的一幕,唐明俊就恨得咬牙切齿的。
“唐明俊,我现在没空搭理你,给我让开。”张德清瞪了唐明俊一眼,厉声呵斥道。张德清一句话说完,便伸手推向唐明俊,想将唐明俊
推到一边。
在张德清眼中,唐明俊尽管跟自己一样是中校职衔,可是唐明俊在军统毕竟是新人,张德清压根就没将唐明俊当回事。下一刻,张德清嘴中发出一声哀号,脸上也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原来张德清伸手推向唐明俊的瞬间,被唐明俊伸手抓住了胳膊。唐明俊一拉一推间,张德清的胳膊被扭成了麻花,整个人也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
“张处,我要是让你走了,孙处跟吴处怎么跟温主任交代?”唐明俊看着从远处跑过来的吴广达和孙强,似笑非笑道。
“你……你们怎么会走到一起?”看了看唐明俊,又看了看急匆匆赶来的孙强和吴广达,张德清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温主任让我从党国机构中揪出几个共产党员,我拟定了几个怀疑对象,一直在暗中关注和跟踪。”在张德清询问的目光中,唐明俊一脸阴鸷道,“至于孙处跟吴处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不如让他们亲自跟你解释一下?”
唐明俊对自己的化装技术极为自信,他敢肯定,无论是张德清,还是孙强跟吴广达,都没法认出来之前进入醉春楼的那个“共产党员”是自己。
“张处,我们看到你跟共产党员接头了。”孙强一脸失望地说道。
“我跟共产党员接头?”张德清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了那个莫名其妙闯入自己包房的陌生人,他很想解释一下,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解释清楚这件事情,他瞪着孙强和吴广达问道,“我是什么人你们俩还不清楚么,我怎么可能跟共党接头?”
“既然你没有跟共党接头,那你看到我们上楼为什么要跳窗逃跑?”吴广达一句话问得张德清哑口无言。
张德清绝望地发现,除非自己坦诚挪用中统公款包养青楼女子的事情,连载则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解释今天的事情。
“挪用公款包养青楼女子在中统是大罪,通共的罪名却没那么容易
定下来……”张德清权衡再三后,他觉得以自己在中统的威望,应该可以熬过审讯,证明自己的清白。想到这里,抱有侥幸心理的张德清任由孙强和吴广达将自己押回了中统局。
被关进审讯室后,看到审讯自己的人竟然不是孙强和吴广达,也不是中统任何一名特工,而是唐明俊时,张德清突然感觉到一阵恐慌。
“不,你不是中统的人,你没有权力审讯我,我要见温主任……”见唐明俊杀气腾腾地看着自己,张德清眼中露出了惊恐的目光,他惊慌失措地大喊道。
“张德清,唐处是我亲自从军统请过来帮忙的。你必须好好配合他,一五一十地将醉春楼的事情交代清楚。”审讯室外面,温东岳冷冽的声音传入了张德清的耳朵,让张德清一颗心直往下沉。
等到张德清回过神来,想跟温东岳求情时,却听到了温东岳离去的脚步声。
“张处,是你主动坦诚自己的共产党员身份,还是我来教你怎么说?”唐明俊的目光在审讯室中的刑具上一一扫过,语气陡然间变得阴冷,仿佛地狱深处传来的声音。
“唐明俊,你不要以为温主任请你过来帮忙,你就将自己当回事了。我告诉你,这是中统的地盘,还轮不到你们军统的人来嚣张……”张德清此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而是趾高气昂地朝唐明俊嚷嚷道。
唐明俊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缓缓拿起一块已经烧红的烙铁,然后在张德清惊恐的目光中,没有半点犹疑地摁在了张德清的脸上。
“嗷呜……”
张德清惨绝人寰的哀号声在审讯室中响起,让整栋中统办公大楼的人都心颤了一下。
“张处,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么?”唐明俊捏住张德清的嘴巴,让他停止了惨号,冷笑着问道。
“唐明俊,爷爷在审讯犯人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呢……”张德清
朝唐明俊呸了一声,桀骜不驯地骂道。
唐明俊闻言也不生气,而是心中暗暗高兴,要是张德清配合,这场游戏反而没那么好玩了。
下一刻,一块布满了钉子的皮鞭被握在了唐明俊的手中。唐明俊狞笑一声,狠狠地一皮鞭抽在了张德清的身上。
“唐明俊,你就使劲地作吧,只要让老子熬过这一关,以后有你受的……”
“啪!”
“唐明俊,不要让我逮到机会,不然的话我弄死你!”
“啪!”
“唐明俊,你这是在挑衅我们中统!”
“啪!”
……
审讯室中只有张德清气急败坏的嚷嚷声,唐明俊自始至终没有出声,不过他手中的鞭子却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很快,张德清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了,因为唐明俊看他的眼神不带半点感情,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而自己被唐明俊抽了半天鞭子后,中统没有一个人赶过来替自己出头。
“难道有人想整我?”张德清的心中突兀地涌出这个想法,然后他不敢再嘴硬,而是准备出声求饶。
唐明俊自然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张德清心思的变化,他凑近张德清的耳朵,轻声道:“还记得前几天被你弄死的小郭么,他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听到唐明俊的话,张德清的瞳孔一缩,瞬间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他嘴巴一张,便想喊出唐明俊共党的身份。
只是张德清张大嘴巴的瞬间,唐明俊却是狠狠地一拳撩向了他的下巴。巨大的咬合力之下,张德清的舌头被咬成了两截。
“其实这一切都是我设计的,只是你太愚蠢,到现在才发现。”看
着张德清眼中的光泽一点点地黯然,唐明俊漠然说道。
就这样,张德清根本没有机会说出自己所犯何事以及在醉春楼逃跑的原因,就被唐明俊给活生生地弄死在了审讯室。
一直以来在审讯室称王称霸的张德清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最终会惨死在自己最擅长的刑讯中。
“温主任,张处长应该是隐藏在中统的共产党员。他是我见过的最顽强的共党分子,宁愿自杀,也不愿意吐露半点情报。”唐明俊气馁地跟温东岳汇报道。
“哎,没想到共党如此厉害,竟然将眼线都安插到我身边了,难怪我这两年的搜捕行动大部分都落空了。”温东岳通过窃听器监控了唐明俊审核张德清的全过程,所以他对唐明俊没有半点怀疑,反而非常感激唐明俊帮忙自己拔出了一颗毒瘤。
“革命战争如火如荼,容不得我们有半点马虎啊。”唐明俊摇头晃脑地感慨道。
“是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面努力。”温东岳说了一句脍炙人口的名言,这才拍着唐明俊的肩膀大笑道,“以后你常来温府,多跟念君走动,军统那边的情报就麻烦你了。”
看着温东岳虚伪的面孔,唐明俊觉得一阵恶心,不过为了能够经常跟温念君见面,唐明俊跟温东岳虚与委蛇了一番,这才离开温东岳的办公室。
下班后,唐明俊摆脱跟踪,跟温念君一起来到了小郭的家中。
收拾小郭的遗物时,唐明俊在小郭的床头发现了用油纸层层叠叠包着的几块月饼。想起不久之前,小郭还在与自己嬉戏打闹,转眼间两个人却阴阳相隔,唐明俊的眼角不知不觉间变红。
这时候,温念君走了过来,轻轻地抱住唐明俊。
唐明俊突然间失声痛哭,无力哽噎着:“是我害死了小郭……”
温念君拍打着唐明俊的肩膀,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是这世道的错,是丧心病狂的国民党反动派的错。”
“念君,如果有一天,我要杀你的叔父,你会如何?”想起自己查到的一些蛛丝马迹,唐明俊试探着问道。
温念君沉默了片刻,叹气道:“温东岳毕竟是我的叔父……”
因为唐明俊在密码学领域的深厚造诣,陈树尧邀请他一起参与驻扎常德日军的密码破译工作,唐明俊听闻可以为抗日战争做贡献,自然欣喜交加地答应了陈树尧。相对于国民党无意义的内斗,唐明俊更怀念在76号的日子,至少他是确确实实地在为抗日战争做贡献。
温东岳知道唐明俊参与了陈树尧的密码破译工作,一个劲地跟唐明俊索要情报。唐明俊只好选择性地将日军驻常德的情报以及潜入重庆的日军间谍信息汇报给温东岳知道,不过温东岳似乎对这些信息并不感兴趣,他更想从唐明俊嘴中得知共党的消息。
就在唐明俊准备去参加陈树尧组织的一次重要破译工作时,唐明俊接到了温东岳的电话:“我给你介绍一个76号的熟人。”
唐明俊闻言,脑海中迅速闪过几道人影,然后匆匆赶往中统情报局,发现温东岳嘴中的熟人竟然是老于,唐明俊不由得愣了一下。
“明俊,好久不见。”这是老于看到唐明俊后说的第一句话。
唐明俊怔怔地看着老于,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温东岳介绍唐明俊跟老于认识之后,便以工作太忙为由离去了,留下老于跟唐明俊师徒俩面面相觑。
唐明俊很想问老于一声,是连载是“火种”委派老于过来执行任务的,不过出于警惕的心理,唐明俊最终什么也没问。
“明俊,还是你的日子过得舒坦啊,在76号有豪宅美人相伴。到了军统,你照样香车美人,而且还成为了军统最年轻的中校。”老于熟练地揽住唐明俊的肩膀,嬉笑着打趣道。
“师父,我那是运气好。”唐明俊敷衍道。
“明俊,一段时间不见,你好像跟我变得生疏了?”老于见唐明俊一直打量着自己,也不怎么说话,他朗声道,“走,师父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在老于的带领下,唐明俊进入了一家地下赌场。
唐明俊看得出来,老于应该是这里的常客,因为他刚刚一进场子,便被门童一口一个于爷地带到了最里面的包厢中。
看着老于身穿西装,嘴中叼着雪茄,豪掷千金的样子,唐明俊完全无法将眼前的老于跟曾经那个吃一份叫化鸡都会激动半天的老于联系到一块。
唐明俊不是很习惯赌场里面的氛围,玩了几把牌之后,唐明俊便走到了一边休息。看着烟雾缭绕中的老于,唐明俊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尽管老于到现在为止什么也没说,但是唐明俊心中涌起一种强烈的不安,他觉得当温东岳领着老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起,老于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老于。
“于叔,我看你今天晚上输了数百枚大洋,你怎么一点都不心疼啊?”回家的路上,唐明俊终于忍不住问道。
“明俊,要是换在以前,我或许会心疼钱,但是现在,钱在师父眼中只是一个数字罢了。只要你跟着我干,你就会知道赚钱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老于炫耀道。
在唐明俊询问的目光中,老于沉声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替‘火种’卖命,但是在我遇到生命危险,最需要‘火种’出现的时候,他并没有出现。然后日高课给我开出了一百根金条的价格买‘火种’的行踪,我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