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山上，百年古松茂密成林，古圣寺掩映其中，不时有读书之声从寺庙中传出，跟松涛声相和，山下是潺潺溪流，附近则是竹篱茅舍和农田，一派世外桃园景象。
“这是一座假寺庙！”唐明俊坐在松林的石凳上，打量了一眼规模宏大的寺庙，嘴中嘟囔道。
唐明俊仅仅花了一天时间就将寺庙逛了个遍。古圣寺很大，分为前堂和后堂，庙里有很多神像，但是看不到半点香火，也没有人到庙里朝拜，整座寺庙只有一个守庙的和尚，他在后堂待着，从来不到前堂来，因为前堂租给了育才学校。
前堂几乎占了整座寺庙三分之二的面积，极为宽敞，各专业组都有自己的教室、寝室，老师们也有自己的住处，有做饭的大伙房，还有礼堂和游艺室、阅览室，阅览室存有大部分《万有文库》和其他书籍、报刊。
虽然学校环境优美，而且学习氛围浓厚，可是唐明俊完全不感兴趣。他到现在还纳闷，自己明明故意做错了很多道题，怎么就通过了入学考核，被留在育才学校了呢？
唐明俊只有第一天因为好奇而上了一整天的课，然后就没了兴趣，他有心离开学校，却不知道何去何从，这让他很是烦躁。
很快，唐明俊便被学校后面的桃园给吸引住了，那满树枝的、白里透红的桃子，仿佛巨大的磁铁一般，让唐明俊完全挪不开目光。
摸了摸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肚子，正在长个子的唐明俊吞咽了一下口水，脚步不由自主地朝桃树林的方向移去。
蹑手蹑脚地进入桃树林后，唐明俊摘了一个桃子，简单地在身上擦了擦毛，便往嘴里塞，香甜的汁水顺着喉咙流进肚里，唐明俊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三两口吃完一个桃子后，唐明俊又将手伸向另外一个桃子。
“好哇，我说园子里的桃子怎么一天比一天小，敢情是进了偷桃贼啊！”唐明俊刚刚摘下第二个桃子，他的耳边冷不防响起一个声音。
唐明俊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随即拔腿就跑。
“站住，你给我站住！”桃园的主人显然没有料到唐明俊会如此干脆，他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大喊道。
唐明俊闻言，脚下也跑得更快了。
“附近村里的孩子我都认识，你的面孔看着陌生，肯定是育才学校的。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直接去到育才要赔偿。”桃园主人看到唐明俊手脚麻利，自己根本追不上，他忍不住尖着嗓子喊道。
唐明俊眼看就要跑出桃园了，听到桃园主人的话，他心中一慌，脸上也露出了焦急的神色，虽然说他不想上学，却没想过要连累学校。
突然间，唐明俊的眼角余光发现了六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这六个人掩藏在草丛之中，桃园主人因为角度的原因而看不到他们，唐明俊却看得清清楚楚。他认出了其中一个女生，正是昨天晚上跟意姐打小报告，说他在大伙房偷食地瓜的温念君。
唐明俊眼睛一亮，脑海中立即有了主意，要是自己将事情闹大了，惹意姐生气了，她是不是就会通知父亲来接自己离开育才学校了呢？
下一刻，唐明俊不再逃跑，而是伸出双手，飞快地从树上摘桃子，一边摘，一边往草丛中六个人的方向扔，同时压低了声音喊道，“温念君，曾景阳，你们几个人先撤，我拖住园子主人。”
“停手，停手，哎哟，我的老祖宗，你倒是停手啊……”园子主人距离唐明俊太远，并没有听到唐明俊的叫喊声。他只看到唐明俊眨眼间的工夫就摘了几十个桃子，而且一边摘一边扔，好像故意在跟自己怄气。他心疼得要命，气喘吁吁地大喊道。
藏在草丛中的六个同学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直到一个个被桃子砸到了脑袋，他们才如梦初醒，新来的唐明俊同学是想跟自己几个人打配合么？
这几个人本来就是因为在学校吃不饱肚子，忍受不了桃园的诱惑，想偷偷过来偷桃打牙祭的，所以在听到唐明俊的话后，他们下意识地捡起地上的桃子，一溜烟地逃回了学校，心中却对唐明俊好感大增。
“我昨天晚上是不是不该向意姐打小报告，唐明俊肚子饿了，到厨房偷地瓜吃也很正常啊，我们今天还不是忍不住过来偷吃桃子了。”温念君嘴中塞着半个桃子，赧然道。
“这两件事情性质不一样；唐明俊到厨房偷吃地瓜，大家伙都得挨饿；我们到校外偷桃子，不会让同学们饿肚子。”曾景阳的嘴巴被桃子塞得鼓鼓囊囊的，却不忘反驳温念君。
“君姐，桃园的主人长得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好招惹，你说唐明俊要是被桃园主人抓到了，他会不会挨打，我们要不要通知意姐？”另外一个同学小心翼翼地问道。
听到这名同学的话，温念君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心中咯噔一声，下一刻，牙齿不小心咬到了嘴巴内侧一边的肉，骤然间的剧痛让她好看的眉毛蹙成了一团。
“君姐，怎么了？”听到温念君嘴中发出痛呼声，脸上也露出了痛楚的神色，几个同学关心地问道。
“没事，我刚才不小心咬到嘴巴内侧的肉了。”温念君摸了摸精致而白皙的脸颊，愤然道，“我们上了唐明俊的贼船了。我昨天才打过唐明俊的小报告，他当时看我的目光好像要吃了我，不可能这么好心配合我们偷桃子，他今天是故意拖我们下水的。”
“君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这一行人明显是以温念君为首，平时也习惯了温念君拿主意，他们异口同声地问道。
温念君朝逸少斋的方向努了努嘴，苦着一张脸说道：“桃园主人跟意姐过来了，我们这次只能认栽了。”
“唐明俊这龟儿子太阴了，他最好祈祷自己以后不要落在我手中，不然我要让他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曾景阳一边飞快地将手中剩下的半个桃子往嘴中塞，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
另外几个同学见状，也加快了吃桃子的速度，想在挨训之前，多吃两口桃子，唯独温念君因为嘴巴被咬后痛得厉害，看着手中剩下的桃子，脸上满是纠结的神色。
几个人堪堪吃完手中的桃子时，廖意林已经到了几个人的身边。
想起自己所犯的错误，温念君等人一个个低垂着脑袋也不敢吱声，战战兢兢、浑身发抖，等着廖意林的痛斥和责骂。
“你们摘了人家的桃子？”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想象中的暴风骤雨并没有到来，廖意林的声音像往日一般温和。
廖意林伸手将温念君头上的一片桃树叶子慢慢拿掉，叹气道：“你们几个都成大花脸了，快回寝室去洗洗脸，换换衣服，今后不能再随便摘别人家的桃子了。”
几个人愣了一下，随即争先恐后地跑进了寺庙。
唐明俊看到廖意林就这样轻易放过了温念君一行人，不由得目瞪口呆，难道廖意林已经识破了自己的阴谋，打算只惩罚自己一个人？一时间，唐明俊心中恐慌不已，脸色也变得惨白。
“你平时在学校中是不是吃不饱肚子？”廖意林关心地问道。
唐明俊猜不透廖意林的心思，只能用鼻子“嗯”了一声。
“以后我让王德安每天晚上送你一个烤土豆，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饿肚子。”廖意林柔声道。
“啊，意姐，你不开除我么？”听到廖意林的话，唐明俊一脸诧异。
“我为什么要开除你，没能让同学们填饱肚子，是我没本事，真要
开除人，也只能开除我自己。”廖意林摸了摸唐明俊的脑袋。
“明天我跟李先生买些桃子，让同学们吃个够，好么？”看到唐明俊呆滞的面庞，廖意林继续说道。
“意姐，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去偷摘李先生家的桃子，我更不该诬陷温念君和曾景阳等人……”唐明俊内心臊得慌，他鼻子一酸，眼泪鼻涕一个劲地往外涌。这一刻，唐明俊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眼前的廖意林像极了自己的母亲。
唐明俊这一哭不要紧，他的脸上本来就沾满了从桃树上落下的灰尘，被眼泪、鼻涕、衣袖一搅和，瞬间变成了大花猫。
“唐明俊同学，你不喜欢育才学校么？”廖意林一边帮忙唐明俊擦拭泪水，一边问道。
唐明俊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最后发现自己好像没法用动作表述清楚，他哽咽道：“喜欢！”
“喜欢就好，育才学校的老师，都是国内各领域的第一流学者。他们不仅仅做学问是第一流的，为人处世同样是第一流的。你要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不能随便旷课，知道么？”听到唐明俊的回答，廖意林语重心长地说道。
“意姐，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逃课了。”唐明俊大声保证道，一句话说完，久久没有听到廖意林的声音。唐明俊抬头，才发现廖意林已然步履匆匆地离去，远处好像有客人来学校了。
第二天，唐明俊进入教室时，飞速地扫了温念君等人的方向一眼，有点做贼心虚。
“唐明俊，别在门口站着啊，快进来领桃子吃。”温念君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亲切地招呼道。
也是这个时候，唐明俊才发现讲台上放了一大筐桃子，班主任老师正在给大家发桃子。温念君在一旁帮忙维持秩序，所以她一眼便看到了唐明俊。
“对不起！”跟温念君擦身而过时，唐明俊轻声说道。
温念君愣了一下，随即恬然笑道：“我还没谢谢你呢，昨天就让我尝到了桃子的味道。”
唐明俊闻言愕然，难道温念君等人不知道自己在校长面前告了他们黑状？教室人多，唐明俊也没有解释，而是歉然地笑了笑，然后排到了队伍后面。
“唐明俊，意姐找你有事情，她在办公室等你！”一道声音突兀地在教室门口响起，将教室中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唐明俊身上，眼中满是艳羡的光芒，在同学们眼中，能够进入廖意林的办公室是一件非常荣幸的事情。
唐明俊同样一脸惊喜，讲台上的桃子也对他没有了吸引力，他扔下书包，大步走出了教室。
唐明俊进了廖意林的办公室，忙向她问好。
“唐明俊同学，这一块怀表，是你父亲托人从重庆带过来的，让我们转交给你。”在唐明俊询问的目光中，廖意林面色凝重地从兜里掏出一块崭新的怀表，递向唐明俊道。
听到“父亲”两个字，唐明俊眼中闪过一抹不耐烦的神色，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去接廖意林递过来的怀表。
“你父亲说，他之前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你好像不喜欢，直接扔进了嘉陵江，所以他又重新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他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廖意林继续说道，说这句话时，她的声音低沉，眼睛也有点红肿。
“意姐，麻烦你将这块怀表还给我父亲，只要他送的礼物，我都不喜欢。”唐明俊沉默了片刻后，心烦意乱地说道。
“唐明俊同学，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你父亲买到怀表后，回住所的途中遭遇了军统跟76号日伪特工的枪战。他被日伪特工的流弹扫中要害，深受重伤，临死之前，他念念不忘的就是让人将这块怀表送到育才学校来。”说这番话时，廖意林脸上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什么，我爹死了？”刚刚还对父亲表现出一副不耐烦模样的唐明
俊，听到父亲死亡的噩耗后，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呼失声道。
“是的，我们派人打听过，你父亲的确死了，而且尸体也被军统的人清理了。”在唐明俊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廖意林点头道。
“不，我爹不可能死，你肯定是骗我的！意姐，你快告诉我，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唐明俊歇斯底里地喊道。
看到唐明俊反应如此激烈，廖意林不由得暗暗自责，自己的计划是不是太过自私和残忍了？不过想到现在木已成舟，便是想终止计划也来不及了，反而可能给唐宪富和唐明俊父子带来生命危险，她也只能听天由命，顺其自然。
此后的几天，唐明俊将自己关在宿舍，不吃不眠，整天以泪洗面，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廖意林怎么劝说和安抚都没用。
“唐明俊同学，还请节哀顺变，你父亲最大的心愿，是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有学问的人。你现在需要做的，便是好好学习，用优异的成绩来告慰你父亲在天之灵。”廖意林站直身子，走到唐明俊的身后，拍着唐明俊的肩膀道。
“意姐，我以前只是跟我爹置气，我不想我爹死啊！”唐明俊抱住廖意林，号啕大哭道。
“我知道你父亲非常爱你，你也很爱你的父亲，你只是恼怒父亲陪伴你时间太少，所以处处跟他对着干。我看出来了你是爱你父亲的，我想你父亲肯定也感觉得到你的爱。”廖意林耐心劝说道。
“我父亲真的能够感觉到我是爱他的么？”唐明俊停止了哭泣，半信半疑道。
“当然，这个世界上，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又哪有孩子天生不爱父母的？！”廖意林笑道。
廖意林的话让唐明俊陷入了沉思。
“唐明俊同学，你王德安大哥这几天有事请假了，可以请你去学校食堂帮忙打下手么？”廖意林突然间诚挚地请求道。
唐明俊闻言眨巴了一下眼睛，费了好大一会儿工夫才理解廖意林的
话，他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在食堂帮忙的这几天，唐明俊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有时间去感伤和悲恸。他体会到了廖意林的良苦用心，对她感激不已。
“混账，党国拨付你们那么多活动经费，你们就是这么敷衍了事的么？！”罗家湾19号，花园公馆，办公室中的唐宪富看到情报处共享过来的最新情报时，怒不可遏，拍案而起。
站在唐宪富面前的情报员原本是一脸兴奋地前来邀功的，被唐宪富劈头盖脑呵斥了一通后，脸色变得煞白，身子也是瑟瑟发抖，完全不知道“五哥”为何会生气。
“我让你们注意育才学校的动静，一个月时间过去，你们却告诉我，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唐明俊可能是延安方面派来的人，你们的消息还能再靠谱一点么？”看着手中儿子的照片，唐宪富有种拆了情报处的冲动。
“这个唐明俊，在学校大谈大轰炸、皖南事变，谈委员长的不是，我们情报处都想直接一枪崩了他！”情报员委屈地解释道，浑然不知道自己疯狂地在死亡边缘试探。
“我他妈还想一枪崩了你，育才学校的师生一向思想活跃，育才学校也不是你们可以随便乱来的地方，以后你们情报处的人不用再盯着育才学校了，我另外派人负责此事。”情报员的话刚落音，唐宪富便一个烟灰缸砸了过去。
猝不及防之下，情报员被砸个正着，额头上流下了殷红的鲜血。他还想出声解释，却被陈树尧直接架出了办公室。
“五哥，您消消气，唐宪富跟唐明俊的身份，除了您和我知道，其余人都不清楚。情报处的人怀疑唐明俊也很正常，毕竟年轻人思想进步嘛。”陈树尧再次返回徐敬塘办公室时，先是笑嘻嘻地帮忙唐宪富点上烟，这才安抚道，“唐宪富为了救五哥丢了性命，要不我们将恩情还在唐明俊身上？”
半个月前，陈树尧已然通过情报处的力量，在七星岗的乱坟坡找到
了“唐宪富”的尸体，只是当时“唐宪富”的尸体已经腐烂，看不出模样，陈树尧仅仅从“唐宪富”的衣角以及挂坠确认了“唐宪富”的身份。为了感谢“唐宪富”的救命之恩，陈树尧厚葬了“唐宪富”的尸体，“徐敬塘”也亲自去拜祭了一下。
“怎么还？”唐宪富询问的目光落在陈树尧身上。
“这还不简单么，将唐明俊弄进军统，跟着兄弟们吃香的喝辣的，保证不让他吃亏。”陈树尧笑嘻嘻地说道。
“说的什么混账话，军统是混日子的地方么？军统是刀尖上讨生活的地方，唐宪富最大的愿望，便是让他儿子做一个普通人，不然他也不会想方设法将儿子送往古圣寺。”唐宪富瞪了陈树尧一眼，厉声呵斥道。
说完这句话时，唐宪富心中咯噔一声，他想起了一个致命的细节：廖意林是几乎跟自己前后脚进入古圣寺的，她又见过徐敬塘的尸体，所以送唐明俊去古圣寺的，只能是冒充唐宪富的徐敬塘，而不是唐宪富。
自己要想改头换面，成为真正的徐敬塘，就必须让廖意林相信她看到的不是徐敬塘的尸体，而是唐宪富的尸体，那么自己以后就不能以徐敬塘或者唐宪富的身份跟蒋浩轩联系，而是以新的身份向廖意林传递重要情报。
“还好这个月风平浪静，自己也一直没有跟蒋浩轩联系。”唐宪富双眼微眯，吐出一个又一个烟圈，手指则是有节奏地敲击着办公室的桌面，心中想着如何找到一个更加合适的身份帮地下党办事。
情报处的信息也给唐宪富敲响了一记警钟：虽然育才学校远在合川，但那里也并非一方净土，不仅当地的流氓、特务、警备所和乡联保的人会骚扰育才学校，军统和中统的力量同样可以深入育才学校。
事实上，让情报处关注育才学校，只是唐宪富对军统力量的一次试探，同时也是想了解儿子的近况。他没想到会弄巧成拙，差点给儿子造成生命危险，这才是刚刚唐宪富暴怒的原因，可惜的是，情报处的人永远猜不到唐宪富动怒的原因。
“我们在冯玉祥身边是不是安插有人？”唐宪富突兀地停下了敲击桌面的动作，询问陈树尧道。
“是的，冯将军第六战区司令长官一职被撤后，他明面上退隐于巴县中学（重庆两路口和上清寺之间），事实上却热衷于各种进步文化工作。戴老板让我们给冯将军派了一个保镖，那个保镖还是五哥您的人。”陈树尧恭敬地回答道。
“什么叫我的人？我们都是委员长的人！”唐宪富瞪了陈树尧一眼，厉声呵斥道。
陈树尧闻言，轻轻地扇了自己一记耳光，脆声道：“五哥，我说错话了，我这就去将叶慕之的档案拿过来。”
一句话说完，陈树尧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十几分钟后，陈树尧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他的额头上也多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朝陈树尧使了一个眼色，示意陈树尧离开后，唐宪富这才打开了这份被列为机密的档案。
当唐宪富看到档案照片上面年轻而漂亮的面庞时，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瞟向了年龄一栏，然后才看对方的详细资料。
尽管叶慕之的资料很简单，只有短短几百字的资料，却让唐宪富看得胆战心跳，呼吸急促。
叶慕之出身于武术世家，日军大扫荡时，叶慕之一家所在的村庄也未能幸免。关键时刻，叶慕之跟随父亲和兄长同时暴起，几乎将日军的扫荡队伍屠戮近半，她一个人便徒手杀了十几个日本兵。只是他们最终还是不敌日军的热武器，叶慕之的父亲和兄长死于日军的机枪扫射之下，叶慕之也是身负重伤，被路过的徐敬塘所救。
徐敬塘得知叶慕之的遭遇后，热血上涌的他带着军统的人追杀日军三十余里，全歼了那支日军队伍。徐敬塘的行为，不仅为叶慕之报了血海深仇，也折服了叶慕之，让叶慕之成为了他的追随者。
落日余晖透过窗户落在办公桌上，也落在了唐宪富刚毅的面庞上。想起陈树尧跟自己汇报的有关叶慕之这三年来在冯玉祥身边的点滴，他
的脑海中涌现出一个绝妙的计划。
晚上八点的时候，戴着墨镜、身披风衣的唐宪富准时地出现在了夜迷离舞厅，扫了一眼大厅，他很快便看到了吧台旁边局促不安的叶慕之。
身材姣好、面容精致的叶慕之无疑是舞厅的焦点，此时的她身边正围着几个男子，叶慕之一边礼貌地拒绝几个男子跳舞的邀请，一边焦灼地看向舞厅入口。
看到“徐敬塘”的身影后，叶慕之眼睛一亮，站直身子，一个乳燕入怀扑到了“徐敬塘”的身上。
那几个刚刚围着叶慕之半天的男人打量了一眼唐宪富，然后不怀好意地朝唐宪富逼近。
唐宪富冷笑一声，舒展了一下手臂，不仅露出了他的腕表，更是露出了胳膊上军统的刺青。
看到唐宪富手臂上的刺青，几个男子瞳孔一缩，果断地打消了找唐宪富麻烦的心思。
“五哥，我们下次接头能连载换一个地方啊？”叶慕之娇嗔道。
“好！”唐宪富干脆地应道。
“谢谢五哥！冯将军最近委托王昆仑帮他找了一位史学名家，名叫翦伯赞。翦伯赞每天都到他家里给他讲述中国通史。冯将军除了偶尔去一下育才学校，参加一些文化活动，基本上在闭门读书，作息规律，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知道“徐敬塘”约见自己的目的，叶慕之言简意赅地汇报道。
“叶慕之，你觉得冯将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唐宪富突兀地问道。
“啊……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冯将军，不过我觉得冯将军挺时髦的，而且思想上进。”叶慕之愣了一下，摇了摇头，紧接着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听树尧说，你不想继续监控冯将军了，觉得冯将军没有监控的必
要？”唐宪富继续问道。
“五哥，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私底下跟陈树尧抱怨工作。”想起徐敬塘的狠辣，叶慕之脸色大变。
“慕之，不用紧张，我从来没有将你当成下属，而是将你当作家人。既然你不想监控冯将军了，那就算了。你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去古圣寺吧。”唐宪富轻声道。
“五哥需要我在育才学校里面做什么？”叶慕之没有询问原因，而是问具体的工作内容。
“你暗中获取唐明俊的信任，保护唐明俊的安全。”唐宪富一字一顿地说道。
“好的，五哥，我会尽快想办法进入育才学校的。”叶慕之一如既往地信任徐敬塘，没有任何的询问和质疑，只有绝对的服从。
听到叶慕之的回答，唐宪富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他夹在手指间的刀片隐蔽地从叶慕之的后颈处拿开，若无其事地继续跟叶慕之翩翩起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