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忽然收了笑意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色轻声道:“不可说,不可说,萧兄可是我辛辛苦苦请回来的高人。”
我眯眼看他道:“听你的口音当是陈国人,怕是没有听过楚国的律法,你将本姑娘撞得半死已是大过,又不知从哪里找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人来给我治病。恰好姑娘我一向身体不好吃过很多药,万一和他开的药方相冲留下隐疾那可就不好了。保不齐本姑娘的下半辈子就要归你管了。”
小公子目瞪口呆,睁大眼看着我,神色相当纠结,看了片刻挠了挠头很是痛苦道:“姑娘的意思莫不是要我娶你。”
我但笑不语,他细细想了想点头道:“其实也不错。”偷眼打量着我片刻,忽然红了脸小声道:“慕姑娘你其实还是长得很好看,我不会嫌弃你的。你要是真的愿意跟了我,我一定让你做夫人。”
这下轮到我目瞪口呆,只能咳了声转移话题道:“你怎么知道我姓慕。”
他还没有答,帘外却传来一声轻笑。小公子顿时两眼放光惊喜道:“萧兄。”来的竟是救我的那人。
我侧首看去,珠帘掩隐间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只看到身影薄薄,下巴尖尖,轮廓坚挺,当是个美人。他轻笑道:“慕姑娘大可放心,我并没有给你吃药只是缔结了一个契约罢了。”
我一惊,变了脸色:“不知阁下用的是那一派的秘术。”
他侧首看我,低笑道:“这等起死回生的秘术岂能随意示人,只是姑娘放心,这契约对姑娘不会有如任何伤害。唯有一点,若是在下死了姑娘怕是也活不成。”
我这么多年费劲心计便是为了寻起死回生之术,不想刚刚出了回天谷便被人这样莫名其妙的施展在自己身上,上天竟然会突然如此厚待于我,实在让我有些不知所措。莫非我回天谷真的闭塞如此我只是在谷中待了六年外面连起死回生之术都成了大路货。一时竟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人见我不语,执扇掀开珠帘,露出半张含笑的面孔,凤眼狭长,昳丽俊雅,倒是个少见的美人,只奈何太过清瘦,下巴略尖了些,莫名显得有些薄凉。
当然,即便如此,也算的是副男女通吃的好相貌,于是前一刻还满脸羞涩的小公子换成了满脸红光的扑向他。
不过他还是慢了一步,而早小公子一步扑过去的正是本姑娘。我握住那人的手臂,笑道:“若是公子愿意以此秘术帮我救一个人,慕楚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话一出口却是连声音都在发抖,想来我自以为镇静优雅的笑容也一定是扭曲彷徨。
他低头看我沉声道:“不知姑娘的朋友患了什么病,竟是连回天谷的医仙也救不了。”
“因为,他死了。”虽是知道自己的笑容难堪我还是忍不住继续笑道:“回天谷只能救活人,救不了死人。”
他一怔,反手扶住我的手臂,声音低了一分有些歉意道:“让姑娘失望了,在下并不会什么起死回生之术,方才的话不过是想开个玩笑。不想,却触到了姑娘的伤心事。”
我怔怔看他,忽而有些恍惚。是啊,怎么可能呢,上天从来不曾厚待于我,我该是早就能想到的。我保持着抬头看他的动作却忽然觉得四下的一切都变得很远,仿佛被无边的幽蓝海水所包裹与世间背离。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绝望,那被我藏在心底以为连自己也全然忘却的绝望,就这样轻易的再次从心底涌出那人说话的声音也变得遥远仿佛来自天边。
远远的我听见他说:“姑娘受的伤虽重,但并未伤及性命。在下只是通过契约将自身生机渡给你让你不至于速死,之后姑娘的身体自然会慢慢修复。而这秘术,姑娘乃是巫人应该再熟悉不过。”
我当然知道,这不过是最简单的傀儡之术。师父也曾教过我将其用于医道,只是这法子,乃是用自己的性命去弥补对方流失的生机,实在太过艰险定需慎用。
可是,只要他不说,我便永远无法抗拒那一丝痴念,我知道那不可能是真的,可我希望那是真的。也许是在无望的迷途中挣扎了太久,所以便是看到一丝星火也会当做太阳。
而我之前未曾考虑过的另一个原因在于这等以命换命的法子,任是谁也无法毫不犹疑的用在一个陌生人身上,何况,这位萧公子看起来丝毫不像刚刚失去了大量生机。只是这些便是他的事情了,与我并无干系。
我退了一步,松开手浅笑道:“那便谢过公子救命之恩了。”
他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放手,这让我有些为难,便歪头道:“方才的话我也只是个玩笑罢了,你不必当真。”
他皱眉看我,我无奈,只能推了推他道:“怎么,这玩笑你能开得我便开不得了。”
他久久看着我忽然松了手,我正欲回身离开,双腿却绵软无力险些摔倒。那人伸手扶住我,似笑非笑道:“原本在下尚为触到了姑娘的伤心事而愧疚,但若是如姑娘所言这不过是另一个玩笑,那我便无需愧疚,不知姑娘想要怎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浅笑道:“大恩不言谢,小女子定会每日焚香三柱以谢萧兄救命之恩。”
他但笑不语,小公子看着我眨巴着眼像是想说什么终究却没有说话,竟是就这样放我离开了。
三个时辰后,当我被堵在城门口看着向我拼命招手的小公子时终于明白了那人笑里的深意,不禁有些怅然。本姑娘费尽心机和师父斗智斗勇多年本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充分,足以面对未知的一切,不想却是出师未捷便栽在这两个人身上。非但九死一生还差点被窥到心底的隐秘。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终究我并不想强闯出城,便勉强领了他们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