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暗涌
作者: 天机老人更新时间:2017-06-13 15:55:33章节字数:3099

陈桉眼也不抬,缓缓开口道:


“仙露吟仙露吟,乃东海云州仙人岛常年进贡的圣品。虽说常年进贡,然而因着路途运输和天气受限的缘故,加之大王也不愿为区区酒物而耗费太多财力兵力,故而,实则每年进到王宫的酒车,也是数量有限的。”


停顿了一下,陈桉似乎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齐映月的方向,笑了起来,


“并且,据说此酒之美妙,令后宫美人竞相追逐,只盼大王恩赐点滴——当然了,究竟何般美妙,鄙人也是无从所知了。只知道咱们的大王心软慈善,也是愿意让这般佳酿,更多的均洒后庭美人宫中的。因而,能得大王首肯,从咱们大王的王庭后宫之中讨得这十壶恩赏,想必,也是大王对奉义君德行的肯定呢。”


奉义君闻之,脸上的难堪褪去,浮出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可又感觉到好像哪里听着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此时,奉义君的另一边,安坐在陈桉下方位置,那身穿灰袍,一脸肃色的另一男子,方恭谨的开口答道:“唯。适才承奉义君盛赞了。不过是牧良旧时跟随着太宰大人进宫面圣时,曾有幸被大王随赐,小酌了此酒一杯尔。牧良一介粗人,不懂酒物,只是记得此酿后味无穷,是以印象难忘。据说,此酒也是贵妃和王和静怡娘子宫中的胜爱。”语毕,介卿时牧良便又端起酒樽,敬意上位诸位大人,一饮而尽,不再开口。


只是这一番言论,令刚才还一脸不屑的大司寇羊叔忌脸上一下子没了血色,他谨慎的眼珠子迅速扫荡满席,才松了一口气,却又正襟危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般,只是,就不再开口怼奉义君了。


于是,奉义君继续得意道:


“可不是么?本君可是进宫讨了一次,大王就恩赐了本君十六壶呐。不过说来也奇怪,也不知是本君听错还是怎的,说是十六壶,那守王窖的太官令竟运出来的仅有十二壶。本君深感奇怪,责问那厮,岂料小小太官令竟然很是傲慢不耐的回敬本君一句‘十二壶就是十二壶,再多的也没了!’这叫什么话?真是可气!若不是本君尊贵,不可能在大王的王宫中跟这无理竖子自贬身份细细计较,定要叫这竖子好看!”


小司徒邵万华白了一眼偷笑的宠子邵阳,赶紧一脸谄媚的接话奉承道:“可不是么?奉义君您身居尊荣,又享有大王恩宠,日后自是不能轻饶了那无理小吏。即便您当场处置了那厮,想必大王也不会对您责罚什么的。”


“那倒是。”又一樽下肚,奉义君瞥了同榻另一边的空位,不屑的脸上漫开了张狂笑意,“本君是什么人?本君先祖和大王乃是同宗同脉,血浓于水,又有从龙之功,即便是真处置了一放肆的区区小吏,大王,大王又会奈我何?”口齿有些不清的奉义君,略微敛不住自己素日隐藏于人后的那一面荒诞性情。


齐映月摇了摇头,心中浮出四个字:“酒囊饭袋”。


注意到邵小司徒眼珠子转了转,招呼亲信随从悄悄记录些什么,齐映月更不禁同情的望向这个口无遮拦的奉义君。


自幼出身于宫廷之中,齐映月太明白了,像奉义君这样的饭桶,虽然父王能够容忍他一时的存在,可是,却必不会容忍多长;一旦王权稳定,而他们侵犯了王权的尊严,暴戾如父王,也会找机会毫不犹豫的收拾掉他们的。


迟或早而已。


可怜的奉义君,自己也不知,今日这一番酒后妄言,竟会遭邵万华这宵小之徒删改添减,变成了“本君先祖有从龙之功,即便大王,又奈我何?”的冒犯狂言,成为日后激怒当今宣王对他彻底起杀心的导火索。


齐映月冷眼旁观着,用眼神示意桃笙轻声道:“喏,你瞧奉义君边上,那个空位子没?可奇怪了吧?我一开始也没转过弯来,那是给谁留的上座。后来看奉义君他们也不加关注询问和等候的,我一想,想必呀,就是那位备受冷落的弘化君的了!八成是咱们的奉义君又自恃尊贵,排挤了那位可怜的弘化君。哎,其实大家也都明眼睁睁的,就没人敢去问一声。都不知道我那可怜的王咦,桃笙,你在干嘛?”


“啊?怎么了?”


自知失言的桃笙反应过来,顺口赶紧面红耳赤的接上了话:


“嗯嗯主子说得对。”


“主子说什么对了?”意识到桃笙这个小丫头刚刚走神了,齐映月打趣道。


桃笙耳朵又是一热,但她迅速的瞥了一眼刚刚呆呆望着的方向,又快速敛下目光,依然恭谨的低声应道:“主子的意思是,这不是给人上座,更像是给人难堪才对。”


齐映月心中颇有些赞许。掐了一下桃笙的脸蛋,而后扭过脸去独自微酌。


桃笙不自在的瞬间皱了下眉头。她担心齐映月是否有些酒意上头了?而后机警的微微抬起头环视了一下四周。


桃笙不知道的是,她怕被人看见,可刚刚她的主子“调戏”她的这一幕,却正是好巧不巧,被有心人看见了。


此时齐映月不着不急,她想着的是,好一个七窍玲珑的桃笙,纵然有普通小孩的好奇心,却是个懂分寸、知进退的伶俐丫头,她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的本事,倒真不可小觑。


眼光又转溜到桃笙的身上,顺着桃笙的眼光,正好都停顿在大司空陈桉的身上。瞧见他父王的这位肱骨大臣,正在对着斟酒的小婢女邪魅一笑,似乎轻声道了句谢,然后仰头一醉。不羁情态愣是让服侍的小婢女看呆了。


齐映月默默无语了。以为聪慧灵巧如桃笙,也看呆了男色。


于是齐映月突然回过神来——自己身为桃笙的“主子”,似乎“走马上任”第一天就带她这么个纯真的丫头混迹这么复杂莫测的男人堆里,好像确实不太妥?


至少,对桃笙以后择偶、评断男人的眼光与价值观,她齐映月还是多少要负点责任心的吧!


于是,齐映月灵光一闪,拍拍桃笙的肩膀,示意她回魂:


“陪我出去散散酒气。”


正在替小主子忧心忡忡的桃笙自然巴不得。于是主仆二人,向庶常吉士南松子行礼告退后,一前一后,悄无声息的退出了觥筹交错的名仕苑。却是没注意到,身后闪烁的两道精光。


“父亲,离儿饮酒有些不适,容离儿先行离席驱褪酒气。”橘衣少年恭谨向身边威武黝面的褐袍大人,晏鹰道。他就是军司马晏鹰人近中年才得的麟儿,也是目前他膝下唯一的儿子。


面貌刚硬、默无表情的晏鹰,也只是头也不回,随性的大手往外一撇道:“嗯。”


得了父亲的首肯,晏离心中一喜,然后急匆匆的欲退下,许是太急,起身的动作有些大,手肘碰到了一旁伺候的小婢也不自知,一群小婢刚刚都见识过这些贵客大人们的残忍无情,因此是万万不敢行差池错的,这位小婢也只是吃痛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倒吸一口冷气。


然而,一身武艺、耳聪目明的晏鹰觉察到了。


晏鹰迅疾的转过脸,手掌的动作也是又快又准的按住了晏离要飘离坐蒲的衣角。那粗糙厚实的一掌下去,看似轻飘飘,却像是落下一块四五斤的石头般,叫晏离脱身不得。晏离吃惊地微跌坐下后,一脸不解的回看父亲。


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晏离看了两眼,晏鹰沉声道:“记住,不许惹事。好了就去庆春园照看一眼宁儿。知道了么?”


愣愣的晏离听了,心有些发虚又有些畏惧父亲貌似责备的厉害样子,低声应道:“离儿知道了。”


“去吧。”


“是,父亲。”


此时,行在望仙居中赫赫有名的“九曲径”上,桃笙和齐映月面面相觑。


等了良久,桃笙侧过脸问:“主子,这么多分叉口,咱们选哪条走?”这么大个望仙居,万一迷了路,可不是闹着玩的。


齐映月也有些头疼,但又性情上来,不想显得自己很没见识的模样。于是轻咳了一声,眼冒金星地指了最偏僻最稀疏的一条小道,淡然的抬着下巴:“这儿走。”桃笙默然,只是拐进去小道的时候扶住了小主子的手肘,微微叹了口气,拢紧了身上不起眼的包裹。


七拐八拐,漫步了良久,曲径隐约间,桃笙和齐映月二人才终于似乎瞧见了,前面有一座肃穆庄重的古铜色大殿。齐映月步履微乱的模样,笑呵呵道:“还好,不是死路。”脚步慢悠了下来。


紧随其后的桃笙也不自觉放慢了脚步,低声道:“看样子,像是废弃的佛殿后庭,应该不会有人来”


齐映月突然冷不丁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道:“不是佛殿,是废弃的神殿。不过看样子,有人先我们一步来了。”言毕,竖起葱白的手指往嘴边轻轻示意桃笙,不要作声。


不解的桃笙凑上前望去,只见后庭大殿神柱一侧,可不是那位敬酒小主子的橘衣公子晏离,和另一位少爷似乎正在对峙什么,面色铁青。神柱后面,隐约还藏着第三个人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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