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翟带着黎宁游历汉阳各景点,然而黎宁都是兴致缺缺模样。
“明日,我们便下雅安。”闵翟坐到黎宁面前。
黎宁随意点了头,从容从外间走来。
“郎君,蒙大人求见。”
“我去去就回。”闵翟站起身对黎宁道。
“嗯。”
从容看着闵翟走出的背影,眉头紧拧着,走到黎宁身边,“夫人,郎君好似打算要将蒙大人官职升至京城去。”
黎宁颔了下首,这事她也听说了,蒙夫人还特意来向她道谢了呢。闵翟这样的人可不会看为官的人品如何,只要合他只用的,他一概都不会拒绝吧,呵,哪管那人是个表里不一的负心汉。
次日,闵翟与黎宁再次踏上旅途,因着黎宁心情不好的缘故,闵翟便让何叔将路线改为从乡村走过,看看沿途的山水。
高高低低的山峰,大大小小的山谷,长长短短的河流,几许人家散落在田野各处,稀稀疏疏。
黎宁看痴了眼前的风光,听不知名的鸟儿在天空低吟,看着阡陌交通的小路上,轧过牛驴,田野里,农民们正种着庄稼,河水旁,妇女少女们正欢闹这洗着衣服,农舍门前,老妇们正随意嗑叨……
若是无法回到原来的世界的话,真想在这里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
闵翟看着黎宁的神色,也朝窗外看来看,回转过来时,黎宁早已拿起杂书来看了。
马车一路驶进雅安境地,周围一片尽是高大笔直的树木。
看见了屋舍,黎宁才发现这里好像是个少数民族的寄居地,楼房尽是木头竹子做成的,森林气息浓厚,各处景色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闵翟向族长暂租了一栋木屋,族长是位有着严肃的长方形脸的老人,声音洪亮,但待人亲切,与他相处之后便不是被他严肃的脸色吓到,反而会觉得他是为可爱的老人。
“姑娘,这族长可正亲切,还邀请我们晚上和他一同用晚宴呢!”且欣在黎宁身旁一拍手道。
“哟!那谁之前还说这族长长得真骇人呢。”从容打趣道。
“可不是,都躲到姑娘身后去了。”从锦也笑道,她还清楚地看见世子看到且欣依偎在姑娘身上时,脸色异常不悦呢,他们这姑爷,可最是小心眼了。
“那不是我之前还不了解人家嘛。”且欣赧然。
一旁静静的且然也笑了起来,且欣前后的对比实在太大了。
“哈哈,可不是!瞧你那没出息样!我都不想说你是我丫鬟呢!”黎宁也笑道。
“姑娘!”且欣一跺脚。
“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闵翟浅笑着缓步走来。
看见闵翟走进,黎宁便敛了脸上的笑容,“无事。”
“郎君。”
“郎君。”
“郎君。”
“郎君。”
四丫鬟向闵翟行礼后,便安静地退了出去。
从锦在间隔处看向两位主子,不禁一声低低长叹。姑娘怕是与世子有着不小的隔阂 ,不过想来世子的作风确实不是姑娘喜欢的。
“这里是少皞族,每年的四月十二日,族里便会举行一次盛大的比舞节,一月后便是四月十二了。”闵翟温言道。
“嗯。”黎宁拿起桌前的竹杯,闵翟立刻将竹壶拎起为黎宁倒了一杯茶,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这舞蹈是需要一男一女搭配完成的,在此之前,男女们还需找到和自己心意的舞伴,黎宁,你做我的舞伴吧。”闵翟细细地看着黎宁。
黎宁停下正要喝水的手势,放下竹杯,蹙起眉道:“可我不擅长舞蹈。”
闵翟笑道:“我也不会,不是还有一月的时间吗?”
“赢了比赛有什么奖励?”黎宁偏头问道。
“听说今年奖励较大,是族里的族宝之一。”
黎宁低头眨了眨眼,她兴趣不大,可以拒绝吗?
“如果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学得好的话再来说参赛吧。”黎宁看向闵翟。
“嗯,好。”只要你没有拒绝就好。
“夫人,有邻居说来拜访您。”从容走进来。
拜访我,这才刚到啊,“请他们进来吧。”黎宁与闵翟也走到待客厅。
门外走来一群妇女,一位老婆婆进来看到黎宁与闵翟这对壁人,便立刻上前说道:“瞧,这对好看的人儿,就是我们今后的邻居了,没让我这老婆子说错吧。”
“哎呀!婆婆,我们这不是都相信你才来看看的嘛。”一位中年妇女也上前来,与黎宁二人介绍道:“郎君,小娘子,你们是今日新到的吧,我们这里啊,每年都会来几对年轻的夫妻来这参加我们的舞赛呢!哦,你们不嫌弃,可以叫我年婶,我家就在你们隔壁呢。”
黎宁莞尔道:“年婶,我们确实是今个儿才到的呢。”
“各位乡亲,在下闵翟,旁边这位你们也猜到了,是我的妻。”
“哟,听听,这郎君不仅长得好看,连声音也很好听呢。”另一位大婶说道。
“可不是,看这郎君很是疼爱他的小娘子呢。”
黎宁看向闵翟,这家伙竟然被一群妇女说得脸颊微红了。
“说起这恩爱的夫妻啊,我们族里,可有一对出了名的恩爱呢!”
“可没这对小夫妻养眼啊。”一位年轻的妇人说道。
“姐姐过夸了,而且,夫妻间最重要的便是感情了。”黎宁浅笑道。
“瞧,三娘啊,你还没有个小姑娘家懂的多哩。”另一与三娘差不多大年龄的妇人笑道。
“是呢!”年婶又朝黎宁说道:“我们族里呀,就是族长的大儿子槐与他的儿媳里里最是恩爱了,这两人算来成婚近十年,从未斗过一次嘴,连着脸色也没有给对方摆过呢!”
“槐与里里那也是郎才女貌,婚后又是过着举案齐眉的生活,不知羡煞多少旁人了!”
“可不是,里里十年都没有身孕,槐依旧对她宠爱的很呢!”
“是啊,我就羡慕着里里,嫁得那么一个好男人,对她不离不弃的。”三娘嬉笑道,只那眼神里有少许落寞,众人以为她是感慨她那早逝的丈夫。
黎宁闵翟耐心地招待这群友善的妇人们,直至黄昏,才送走了她们。
夜晚族长请宴,黎宁随着闵翟出席。
族长看见二人,热情地把他们介绍给自己的家人。
族长夫人是为和蔼的老婆婆,大儿子槐确实是品貌非凡,然比起闵翟来,却也实实在在是比不上的。里里是典型的少皞族女子,修耳隆鼻,端的是清丽无双,但,不知是病了还是精神不好,脸色有些过于苍白,连胭脂也掩盖不了多少。
族长二儿子与二媳妇倒都是相貌平平的模样。
一顿晚饭吃下来,黎宁倒真觉得这槐和里里确实很是恩爱,槐一顿饭几乎都在为里里布菜,而族长一家似是都已习惯了这场景。
而槐与里里都是爱极了舞蹈的人,闵翟一说他们想要学习 跳舞时,槐与里里便主动揽下了教导他们两的活。
在回去的小路上,晚风轻轻地抚过密叶,发出沙沙沙的悦耳声,闵翟将脚步放缓与黎宁并排走着,两人都看着这怡人的景色。
三娘迎面走来,黎宁正想与三娘打声招呼,却顿时感觉右手心一热,她低下头去看,自己的右手被闵翟握着,忍住挣脱的冲动,黎宁转向来人。
“三娘这是哪儿去?”黎宁笑问道。
三娘瞧了眼闵翟与黎宁紧握的手,掩嘴笑道:“是去看看里里呢,她近日身子不好,两位这是夜里散步呢!”
黎宁低头做害羞状。
闵翟弯唇道:“我们也才从族长家出来。”
“哦,是吗,那我便先去看看里里了,两人尽兴。”说着便朝前走了去。
黎宁错失了挣脱的好时机,一路上便被闵翟拉着小手走了回来。
连着几日,黎宁闵翟同槐与里里学习舞蹈,只不过如今他们学得还是基础的单人舞,所以黎宁现在只和里里在一处。
但里里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了,没有跳一会儿便累得气喘吁吁的。
“里里,你还好么?”
“还好,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不过是感染了个风寒,便连着一月都没好,咳咳!咳!”
黎宁赶紧过来顺她的背,“这舞就先放一放吧,待你身子好了些,我再向你学。”
“那怎能行!咳!”里里立刻皱起了眉,“是我自个说要教你的,岂有毁约的道理?咳!这赛日就近在眼前了,若放个几日,你们便参不了赛了。”
她还巴不得参加不了呢
“可你这身子,总得休息几日,否则累坏了怎么办?”黎宁想尽法子。
“要不这样!咳!”里里赶紧掩口。
黎宁:怎样?
里里抬头道:“我让三娘来教你吧,她的舞艺也是很好的!”
黎宁: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嗯,也好。”黎宁浅笑道。
所以日后黎宁的舞蹈教练便成了三娘,三娘是个活泼的性子,总喜欢边跳着舞边与黎宁聊着闲话,瞧,今日也是如此。
“黎宁,你可知道,我们族里今年的舞赛奖品是什么么?”
黎宁学着她的舞步,“听说是你们族里的族宝之一。”
三娘点点头道:“对对,它可稀贵了,听说今年拿出的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呢,好像那件宝贝还能使时间倒流之类的呢!”
好神奇
“黎宁,你不信么?这真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哦,它的力量强大到可以改变你想改变的所有事。我想为了这样的一个宝物,大概今年来参赛的异族异国的人不会少。”
她确实发现近几日的外地来客越来越多了。
正要换个舞步的黎宁突然感觉自己的腹部越来越痛,本想着坚持以会儿,今天练习的便也结束了,可正要抬起腿时,黎宁噗通一下,摔到在地上!
“黎宁!”
闵翟的声音?哦,对,他学习能力本来就强,一天学习三日的舞蹈步伐,每每都提前结束过来接自己的,现在才想起,看来是疼得脑子有些不好使了。
闵翟过来立即将黎宁抱在怀里,双眼深寒地怒视着三娘,三娘被看得脊背发冷,“我”话都说不完整。
黎宁拍了拍闵翟,“我是肚子疼,自己摔倒的,不关三娘的事!”这家伙自己心黑就算了,怎么把别人的心也想得这么黑!
听见黎宁不悦地声音,闵翟立刻敛下了眼神,抱起黎宁踏向门外。
槐正走来,看着闵翟一脸的紧张,“闵郎君,这是”
闵翟未待他话说完就飞快地远离了他们,跃向木屋,将黎宁小心地放在床上,转头就要喊辄丘,却在看到黎宁裙裾上的血迹时,突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地说出,“辄——从容!”
喊得很急切,以至从容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进来,却又见着世子在一旁又惊喜又心疼的模样,而她家姑娘却在床上躺着。
黎宁与闵翟算是同时看见了自己身上的血迹,也明白了什么,多年未见的大姨妈又来重访她了,而且来得气势汹汹
闵翟将位置让给从容,自己憋着一脸矛盾的表情走了出去。
“姑娘,这是”从容疑惑道。
黎宁:“咳!我来葵水了。”
从容:这真是件天大得不得了的事情——对于世子爷来说
黎宁这边发生着不得了的大事,里里那里也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了!
第二日一早,屋外便有着吵吵闹闹的声音,黎宁与闵翟一同走了出来,看着一伙人朝着族长家里走去,不知发生了什么。
黎宁看了看闵翟,他只一脸淡漠地看着行人。
“我们去看看族长家里发生了什么事。”黎宁抬头对闵翟道。
闵翟听见黎宁这般说,也看向了黎宁,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好。”
越接近族长家门,吵闹声越来越响了,隐隐还听见骂人的声音。
且欣从前方跑了过来,“郎君,夫人,不好了。”
黎宁看着她一脸焦急的模样,不知这丫头一早赶来凑了什么热闹。
从容看着且欣跑得气喘吁吁又没规没矩的模样,拧眉说道:“什么事,你倒慢点来。”
且欣吁了几口气道:“夫人!里里得了重病,现在一病不起了,她的娘家一早收到里里的亲笔信,立刻从族的另一边赶了过来要为里里讨公道!”
闵翟这时握上了黎宁的一手,黎宁听着且欣的话,一时也没在意。
“里里怎么一病不起了?怎么她娘家一早就赶来了?”说着黎宁便继续走向族长家中。
且欣随着黎宁一道走一道说:“里里本来身子就不适,昨天又被气着了,你说怎地,那槐公子不是个正经东西!竟然背着里里同别的女人私会!”
闵翟握黎宁的手又紧了几分。
黎宁听了立刻停下步子转向且欣,“你说槐背着里里同别的女人私会!?”
且欣也停下来,用力点头道:“嗯嗯!我也不敢相信!可是,是里里亲眼看见的!里里写给娘家的信中提及到的!但明确地说道要与槐公子和离!要立刻回家!可惜信里没说那女子的身份,而今日里里又昏迷不醒,所以,里里娘家人来兴师问罪了!”
黎宁蹙眉,加快了走路的步伐,往前走时才发现了闵翟使劲握着自己的手,黎宁立即将他的手用力甩脱,好像甩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到达族长家时,族长门口正被一群人围拥着。
“还我女儿!还我女儿!你们这群不是人的东西!快还我女儿!”一位中老年妇女嘶声力竭地喊着。
“换我妹妹!”
族长在一旁涨着脸道:“亲家这般闹有什么意思!这是看不起本族长么!这件事我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还需要怎么说?难道我闺女的信是她自己胡诌出来的么!?”一位同族长年纪的老者说道。
族长的脸更红了,“这信万一不是真的!岂不是伤了两家的和气!?总得等里里醒了,再来好好说说。”
“里里都被你那乖儿子气出病来了!如今还没醒!你们家还想藏着她不放么!?”中老年妇女依旧哭着。
“岳母!真的不是那样的,这里面一定有着误会!”站在一旁的槐咚的一声跪在了中老年妇女的面前。
“还能有什么误会?我的妹妹从来不说谎,心地最是善良的,如非是真的,她绝不会轻易写出这种信来!”说着高大男子以脚就踹向了槐的胸膛,将他踹倒在地。
槐立刻爬起来,依旧跪得笔直道:“请哥哥信我!这事不是里里说得那般!”
“那是哪般?你倒说说!”一旁的老者怒道。
“是”槐一时也说不上来了。
“阿爹阿娘哥哥。”虚弱的声音从门内传来,众人便见着这场事件的核心人物里里扶着门框一步一步走来。
高大男子立刻赶了过去,而正起来的槐便比她哥哥慢了一步。
高大男子将里里抱在怀里,冲槐说道:“你都无法为自己解释!还想强留下里里么?”
“里里。”
“里里。”
里里看向她的父母,两行清泪便流了出来,“阿爹阿娘,带里里回家吧!”
“里里!”槐满眼心疼地望着自己的妻子,里里却一个眼尾也没扫向他。
“好好,我们这就回家!这就回!”
“亲家!”族长想要出来制止。
里里阿爹说到:“你那小子若能说出解释来,我们还能谈!没有解释就还我们里里,若想见里里,把合理的解释一道带来!至多三天,三天后,没有理由!和离!”老者说完,气呼呼地便带着自己的儿女亲戚一道回去了。
黎宁看着从她身旁经过的里里,瘦瘦小小地藏在她兄长的怀里,闭着眼睛泪水流不停,她本想喊她,却被她那绝望而又伤情的模样怔得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