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冠老人眯起眼眸,“自己家里莫名其妙地进了一位武夫,难道不该跟着瞧瞧?”
秦堪皱眉问道:“你是此地城隍?”
“正是。”
“那不应该啊。”
“怎么?”
秦堪指了指前堂,又指了指后堂,“都说神像如神人,神人如神像,既然老先生你是本地城隍,那外边前堂怎么却是一位手持玉剑的女子?而且后堂里头亦是三位中年披甲神人,与你这位城隍面相相差很大啊……”
老人扶了扶头上的高冠,看了一眼前堂方向,无奈道:“那是另外一位城隍。”
秦堪惊讶。
老人微笑道:“是不是很惊讶?一个地方竟然出现了两位城隍?”
“不,如果只是这样才不至于惊讶。”秦堪摇头,说道:“一座城隍庙出现两位乃至三位城隍,是常事,这要看你们城隍背后那位主人吃相如何了,要是想鲸吞一地灵力,那么多驻扎一些傀儡城隍也是手段之一。”
“但我惊讶的是,老先生你与前堂那位城隍……好像不是同一位炼气士所布?”
“小兄弟啊,你可别傀儡傀儡的叫了,老夫听了实在是不舒坦。”老人无奈,说道:“我们城隍虽然只是主人的一个工具,可也还是有自我灵智的。”
秦堪只好拱手道歉,“小子一时嘴快。”
老人看了一眼那口水井,表情从无奈变成好奇,问道:“小兄弟,你是哪里人?可有所属宗门?”
秦堪点头,坦然道:“小子来自青云宗,途径杏花郡城,暂住两三日,从那位郡守大人嘴里得知这城隍庙,听闻城隍对于百姓祷告上心之极,很是灵验,所以才来这里逛上一逛。”
“青云宗?”老人惊讶着说道:“可是那炼气大宗青云宗?”
秦堪笑着点头。
对于这种城隍,不管其性质是好还是坏,将真实身份袒露,是警告,也是示威。
起码老人的眼神由一开始的轻视,变成凝重了。
老人奇怪道:“不是说青云宗只收取炼气士吗?你一个武夫也能进去?你莫不是在诓骗老夫?”
秦堪笑道:“我有必要欺骗老先生吗?如今满城都知道青云宗的人马落住在郡守府邸,这种一打听就会破的谎言,小子说来干嘛?徒惹麻烦罢了。”
老人捋须不言,好似在掂量眼前少年所言是否属实。
秦堪坦然自若。
老人看着少年那清澈眼神,良久,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老夫便相信你吧。”
秦堪眨眨眼,笑问道:“那老先生能否将前堂那女子城隍的身份告知?”
老人苦叹道:“说来小兄弟你不信,其实老夫也不知。”
这下秦堪彻底震惊了。
还觉得有些好笑。
这敌人抢食都抢到自己家门口了,自己居然还不知道敌人身份是谁?
老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也只是在前几个月发生的事,当时这座城隍庙只有后堂,香火虽然不算鼎盛,可也还看的过去,老夫对于此地灵力汲取,没有过分鲸吞,自问算得上平衡。”
“也不知是何缘由,某天庙里来了几位衣着打扮皆不俗的人,两天后他们便差人过来建了前堂,以纯金打造了一副女子神像,并且还派了炼气士来驻扎城隍傀儡……”
秦堪好奇问道:“那老先生你当时就没瞧见是哪位炼气士?”
老人苦笑道:“当时那位炼气士用法诀镇压老夫,再加上咱们这类城隍修为本就虚浮,别说冒头窥探那人了,就是让身躯不被压破都艰难……”
秦堪点头。
城隍山神这类傀儡虽然拥有自身灵智,可战力却极低,毕竟平日里汲取的灵气几乎全都输送给主人,自己却只能留一点维持日常开销的灵力。
秦堪又问道:“那老先生你的主人呢?就甘心看着自己所占灵点被人夺取?”
老人仍旧苦笑道:“老夫的主人此时境况如何仍旧是未知,他都已经好久没有联系过老夫了,也还好老夫还存在于世间,这就证明着主人他也还活着,至于活得好不好,那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老先生你也只能眼巴巴看着那女子城隍鸠占鹊巢咯。”
老人拍了拍衣衫,仰头看向那明亮的天幕,“不然还能如何?”
秦堪看了一眼那三张符纸,问道:“老先生,那女子城隍占位后,有没有大肆鲸吞过灵力?”
老人摇头,“没有。老夫也很奇怪,她不仅没有大肆汲取灵力,反倒还经常花费灵力,去帮一些祈福百姓实现愿望,这也是为何现在会有那么多百姓来膜拜的原因。”
秦堪打趣道:“老先生是不是后悔了?后悔着当初为什么不学这女子城隍一样去为百姓做事?”
没想到老人冷哼一声,“我们这些山水神灵傀儡,本就禁止擅自去触碰世俗,她这般做法,是赢得了香火,可却有违规矩。”
秦堪对此不置可否。
之后两人又是互相询问回答一番。
秦堪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见临近中午,便起身告辞。
既然自己想知道的大概也知道了,逛荡了半晌,天色也接近午时,再不出去的话,怕是又要被秋水拿小脚脚踹了。
老人笑道:“小兄弟,若是有闲暇也可以带一带你宗里的师兄师姐来游逛一番的。”
秦堪笑道:“一定一定。”
看来这老先生确实被压迫很久了啊,要是自己真把杨若衣和方姓车夫等人带进来,这位城隍老爷肯定是要现身拉近一番关系,估摸着是想借着青云宗的关系来警告那女子城隍,大概意思无非是你不要太过分,好歹留老夫一口汤喝。
秦堪转身离开院落,离开之前,还是不忘看了一眼井帘边的三张符纸。
经过前堂时,秦堪瞥了一眼那金身仙子神像一眼,惹来信徒们的一片呵斥。
而在秦堪离开后。
那破败院落的屋顶上,空间微微荡漾,凭空出现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
她看着院落里的老人,口吐人言,声音清脆如黄鹂,“那个少年说了些什么?”
老人竟然对小狐狸弯腰行礼,神态恭敬,将刚才与那少年的对话一五一十全盘托出。
小狐狸听完后,那满是灵气的清澈眸子微微闪烁,喃喃道:“他到底是敌是友?还是说只是一个单纯的过路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