猿鸣山的九刀堂能这么久屹立不倒,并不是只依靠大刀子那在辽国只能算作一般的武夫境界。
更多依靠的,是这猿鸣山里那成群结队的暴虐灵猿。
因为在大刀子手上有一支灵猿笛,吹响即可让这些灵猿听命与你。
这些灵猿虽然境界不高,可灵智却不低,且数量庞大,如果那些炼气士和武夫要单枪匹马或者三三两两攻上这猿鸣山,那只能成为这灵猿的嘴中食。
如今张兴能让那位压寨夫人下毒残害大刀子,这灵猿笛自然也到了张兴手里。
可这个蓦然出现的黑衣少年是什么人?是敌还是友?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是怎么避开那群灵猿的?他又是怎么避开沿途山路中的那早已布置好的种种陷阱?
是的,虽然张兴心里疑惑重重,可第一时间里还是觉得这个少年是“避开”,而不是“攻上”。
笑话,单枪匹马攻上这猿鸣山,就算是三境炼气士都不可能,除非是已经入了御风境的大炼气士才可以力压群猿,更何况还是一个全身毫无灵力波动的武夫少年?
所以这个少年必定是利用了某种上乘隐身秘法才能避开那些灵猿和陷阱。
那妇人突然听到陌生言语,转身看向屋顶处,居然有一黑衣少年悠哉闲坐,便被吓到了,赶忙跑到张兴身后躲着。
其余众人纷纷从大当家被打倒的震惊中回神,赶紧拿出武器,摆出严防架势。
傻子都知道这大晚上的,能独自一人出现在这的少年不可能是一般人。
只有奄奄一息的大刀子没有注意这个少年,他吃力得伸出唯一一只手,触摸到那妇人的绣花小鞋,“为……为什么……”
妇人感觉到自己的小脚被人摸住,吃惊的低头一看。
是满脸漆黑血污的中年男人。
她一脸嫌弃,赶紧抬起脚摆脱掉这只脏手。
将死之人,解释都懒得解释。
就连那些平日里大哥大哥叫得亲热的另外几把交椅都不曾过来扶一把。
大刀子惨然一笑。
人情冷暖值几分,不过如此。
张兴已经没有余力去注意这对早生间隙的夫妇了,他脸上悠哉神色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
俗话说,不请自来是为恶客。
张兴抱拳笑道:“不知小兄弟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黑衣少年笑眯眯道:“免贵,只是来干事的。”
“哦?”张兴笑意愈发深厚,说道:“小兄弟既然是来干事的,那所干何事?咱们九刀堂自当全力配合,小兄弟你如若方便,不妨下来一起举杯畅谈,报下名讳,也好让九刀堂能助你一臂之力。”
说话期间,给某人丢了一个隐蔽眼神。
那人微微点头,缓缓退去。
黑衣少年将嘴里那根杂草吐出,起身拍拍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张文,来这里只想问一下,今日早上位于外离山官道处的那一伙商队是不是你们所劫持?”
张兴心中一紧,这是来算账来了?可表面仍然笑道:“张文小兄弟是吧?这是污蔑。整个青云郡,谁不知咱们九刀堂只劫富济贫不伤人命?你所说劫杀商队之事绝对不是我们所干,定是他人故意祸水东引,想让九刀堂背负这莫须有的罪名。”
那七位元老心中冷笑。
谁不知道你张兴杀人成性啊?看来做山贼心狠手辣还不行,还得脸皮厚。
瞧瞧那躲在张兴身后的貌美妇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今呢?
外报“张文”实则为秦堪的黑衣少年眨眨眼睛,一脸天真的说道:“老哥,我也没说这个商队被劫杀了啊……”
张兴一滞。
秦堪表情讥讽,笑道:“这算不算此地无银三百两?”
张兴索性收回抱拳,改双手负后,笑道:“一时糊涂。不错,这事确实是在下所做,小兄弟你深夜来此,是为那商队秋后算账,还是贪图钱财?若是贪图那些钱财,在下可将从那商队所得钱财抛出一半,就当是咱们交个朋友。可若是来秋后算账嘛……”
张兴笑意冷冽,“也得让咱们九刀堂和这群灵猿来称一称小兄弟的斤两了,看小兄弟你这支算账的小笔经不经得起我们掰扯了。”
人群之中。
开始有一排人装上弓弩。
还有人整理枪刀。
还有妇人偷偷将一支白色玉笛交与张兴。
看来张兴谋夺大当家之位绝不是一时兴起。
就连那几位九刀堂当家亦是如临大敌。
没办法,这商队虽然是张兴所劫杀,可人他们也有派去的,真追究起来他们跑不掉,况且这个黑衣少年实在是诡异得很,他们想不明白这个少年是怎么安然来到这九刀堂山寨的。
秦堪跳下屋顶,在草屋前站定。
几百山贼,兵刃相向。
秦堪笑问道:“有一马夫,黄牙丑脸,是谁杀的?”
无人应答。
张兴脸色愈发凝重。
秦堪又笑问道:“有一对年轻眷侣,书生意气,窈窕淑女,书生已经命丧黄泉,淑女呢,是谁所劫?如今被藏在何处?”
张文挥手,箭已在弦。
秦堪无视百人威势,继续问道:“有一中年布衣妇女,带有孩童,孩童是谁所杀?”
张兴已吹响玉笛,而后摆出拳架,原本悠哉的气势骤然磅礴,出于武夫间的直觉,这个少年,让他如临大敌。
而身后几百山贼,早已手持兵刃,眼瞄弓弩,蓄势待发。
有猿啼随至。
木墙之上,耸立数十道白色健壮猿影。
白猿眼神凶狠,有血光浮现,望向秦堪,欲将其吞噬而食。
另外几位当家亦是摆出拳架,准备迎敌。
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大刀子看着这副情景,眼神木然。
这个少年出现之后,原本四分九裂的九刀堂居然开始同心协力。
可在众人心里竟然还觉得这是理所应当之事。
面前这个自称“张文”的少年。
不管是虎皮羊质也好,还是真材实料也好。
今晚他都必不可能安然走下这猿鸣山。
秦堪没有摆出拳架。
就只是一手负后,一手递出,递出之手,掌心朝上。
手指弯曲。
“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