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宁向两位长辈问好后,便乖乖地呆在离河岸较远但姥姥又看得到的地方,一个人百无聊赖地搬开一块又一块的大石头,看下面有没有藏着螃蟹之类的小玩意儿。
饶是如此,姥姥和其他两人的谈话还是隐约传入了他的耳朵。本来他是不甚在意的,但他在听见她们提到了鹃子这个名字后,便不知起着怎么样的心思偷偷地侧耳听了起来。
“大妹子,你还不知道吧,王红家那闺女儿,就是鹃子,这不快结婚了吗,就这个月底,听说啊,前几天被人看见大了肚子。”李奶奶凑到岳宁姥姥耳边,用着不小的声音说道。
王桂芳没多想,直接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开放的很,还没结婚就怀了娃娃的多的是,这有啥,莫不是你们这思想太老古板了哦。”
一旁的张琴听了她这话,立马说道:“事情要是这样我们还在这儿跟你说啥。大姐,你也知道,咱村好几口子结婚证都没扯,娃儿都生好几个了,我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那你们还在这儿说啥,还稀奇得很。”王桂芳使劲地搓着手头的衣服,笑答道。
李奶奶先是环视了四周,见除了她们三人及岳宁一个啥都不懂的小孩儿外,再无其他人,才神神秘秘地说道:“跟鹃子定亲的是隔壁村李根家你知道吧,人家都说了,啥也没做。听说那李根家现在想退婚呢,顾及鹃子一姑娘家名声,没把事情闹大,想着私下解决。”
“那……那肚子里的娃儿是谁的啊?”王桂芳惊讶莫名,鹃子是个好姑娘,不像是能做出那种事的人啊。
“这可就不知道了,我们也不可能去问人哪,再说了,出了这种事儿,往里兜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往外透露啊。我们也是听大柱说的,他说他那天夜里带小柱子去田里捉黄鳝,路过鹃子家时,看到鹃子那肚子挺得老大了,至少这个日子了。”说的同时,张琴还伸出了五根手指,示意孩子多少都有五个月了。
李奶奶边听边点头,“就是,这可不是我们诳你的,大柱亲口说的呢,我就觉得奇怪,这王红的家里每天房门都关得紧紧的,估计就是为了掩盖这件事。”
“大姐,这件事你听听就算了,可别到处说啊,我们也是跟你关系好才跟你说这么私密的事啊。”张琴想了一会儿,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放心,我不得到处去说的。”王桂芳答话道,接着又把话题转到其它地方去了。她不觉得鹃子做了啥不好的事,但同时她也不会因此就说些什么,有些人一旦认定了一件事你怎么解释都是徒劳,更何况是在不清楚形势的情况下。
岳宁可就没有他姥姥那么豁达了,张大姨的话让他心生不满,嘴巴不由得撅了撅。自己的姥姥才不会到处去多嘴这些事呢,反倒是她们,在没弄清楚事实的情况下,到处说人家的八卦,又一遍告诫别人不要乱说,然而话题最大的源头和传播途径明明就是她们自己。
洗完衣服后,岳宁跟着姥姥便往家里走,他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姥姥,鹃子姐姐真的怀娃儿啦?”
“你一个小娃儿家家的别问那么多,这都是大人的事儿,也是别人家的事儿,咱们别学那李奶奶和张大姨哈,管好自己的事儿就行了。”王桂芳一手挎着装着洗过的衣服的竹筐,另一只手牵着他,语气颇为严肃。
被责备的岳宁有些不甘心,小声地嘟囔着:“我只是好奇而已嘛,上次见鹃子姐姐的时候,她肚子一点都不像有娃儿的样子啊,怎么可能才这么一段时间她都五个月了啊。”
老人家耳背,没听清他说的话,只当小孩儿闹脾气,也就没多问什么。
由于姥姥没跟自己说过多的消息,岳宁对于鹃子姐姐怀孕的事儿反而更加好奇了,听说隔壁村的李根家已经确定与鹃子家解除婚约了,村里关于鹃子的传言也慢慢散开,一个比一个偏离事实真相。
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几天后他还是跟着之前几个小伙伴偷偷去了鹃子家附近。小孩儿就是这样,大人越不让做的事,他们想着法子也要偷偷摸摸地去干。
农村的土房盖得不严实,几个娃儿很轻易地就找到了一个洞,可以清楚地看到鹃子家里屋的情况。
屋内鹃子顶着一个硕大的肚子躺在床上,形容枯槁憔悴,头发也掉了很多,整个人瘦得不成样子,与上次所见简直判若两人,而她母亲则正端着一碗白粥往鹃子嘴里喂。
王红双眼红肿,头发也草草地挽成团状盘在头上,人也瘦了一大圈,平时带笑的脸此刻尽是掩不住的憔悴。
几个小孩儿看了一眼后便急吼吼地离开了,回程路上其中一个小孩儿颤抖着说道:“那个,那个我觉得鹃子姐姐的肚子大得不太正常啊,你们觉得呢?”
他身旁较为高大的小孩儿拍了他一下,“乱说啥呢,别在这儿吓我们,咱这胆子是你吓得到的啊。”
被打的小孩儿有些委屈,握拳急急辩解道:“我说真的,我丹姐之前怀娃儿都是要到生的时候才有那么大的肚子,足足十个月呢,可是我们上次看到鹃子姐姐的时候,她肚子平得很,人家怀娃儿都长胖,怎么偏偏鹃子姐姐瘦成那样,就是不正常!”
听他这么一说,本来就有些害怕的众人一下子更觉得悚然,另一个小个子男孩儿也怯怯地开了口:“我刚刚看鹃子姐姐整个人都瘦脱形了,那骨头感觉就只剩一层皮包着了,我好怕……”
越说越瘆人,几个小孩儿也不敢再讨论这件事了,一窝蜂地都往自己家跑了。
岳宁无疑是几人中最理智但也最害怕的,他刚刚看到的远比其他小伙伴看到的“丰富”多了。
他刚刚竟然看到鹃子肚子里藏着一个像婴儿的东西,嘴角还挂着一丝邪恶的笑,更恐怖的是,那婴儿的身形与梦中追他的黑影如出一辙,特别是那一双血红色的双眼。
距那日没几天,村里就传开了鹃子家招惹了不干净东西的传闻,这事儿闹得有点大,再加上之前传的鹃子不贞的消息,隔壁好几个村都有人专门赶过来看热闹。
村长与鹃子妈商量后,便去神庙清了还未离开的桃宇过来帮忙看看,为免村里人再生其它更糟糕的传闻,村长做这些事都是悄悄的。
桃宇一进鹃子家便感觉到了一股浓重的怨气,再一看鹃子的样子便知此事不简单。缠上她的那个怨灵藏身于她的腹中,并每日蚕食她的精气。
鹃子如今瘫在床上,骨瘦如材,皆因其浑身精气被吸走,仅留了一口活命的真气在。
掏出怀中的符纸,桃宇念了几句咒语,又从身后拿出一把桃木剑,用红色朱砂抹过,便将符纸黏在了剑尖上,做完这些他又再次低声念起了咒语,同时还松开了握着剑的手,那桃木剑也缓缓地自己动了起来。
他用手隔空控制着桃木剑,符纸正好覆在鹃子的肚脐处,剑尖则正对着她的肚脐眼一寸处,位置一找对,桃木剑就立即飞速地旋转起来。
感觉到腹内有动静,鹃子先是皱了皱眉,随着桃木剑旋转速度加快,鹃子越发觉得难受,肚子里好像有东西在四处冲撞,好似都快冲破自己的肚皮了。
她疼得面色发白,连痛叫出声的力气都发不出了。鹃子想要摆脱这种痛苦的状态,偏偏自己动都动不了,憋得满头的汗,而在门外候着的王红也是忐忑得紧。
此时桃宇也觉得不好受,他想要把鹃子体内的怨灵引出来再做法,否则她必定会受影响。但那怨灵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段日子补充太多精气的缘故,桃宇的引魂术对它起的作用并不大,这怨灵一点都不好对付。
看着鹃子痛苦的样子,桃宇心一横,空了一只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张金色的符纸,念了几句后便直接塞进了嘴里,顿时浑身溢出了一股真气。
他双手交扣,两手的食指与中指相并,指向桃木剑剑尖的位置,口中念着咒语,双手一用力,就见鹃子的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瘪了下去。
引出怨灵后,他不敢耽搁时间,也顾不上察看鹃子的状况,立刻控制着桃木剑追了上去,但那怨灵速度极快,即使是桃宇加持了真气也依旧困不住它,一眨眼那怨灵就消失在他眼前了。
桃宇见状,并未恋战,而是立刻收了桃木剑,为一旁虚弱的鹃子弄了一碗符水让她喝下了。
门外的王红不知道里面的状况,直到桃宇出声喊她,她才急忙地推门而入了。鹃子满头大汗,脸色发青,双眼呆滞无神,弱弱地呼吸着,所幸那硕大的肚子已经恢复原状。
见到自己女儿这副光景,王红不禁哭出了声。鹃子从小就乖巧懂事,平时也为人善良,她万万想不到自己人见人爱的女儿竟会招致这样的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