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傅拧了眉，出言呵责了娄挽月一句。又转而对李恒赔笑道：“内人多有冒犯，还望李尚书莫怪，至于这婚事……。”

娄挽月没有抱怨，依旧不卑不亢道：“相公教训的是，是妾身无礼了。愿尚书大人莫要怪罪。妾身先行告退。”

说罢，娄挽月便抱着苏映雪径直离开大堂，不再理会身后人们的议论。

可她不知道，身后流木阴沉下的脸色和暗自握紧的双手。

“夫人，奴婢不明。”紧随在身后的张妈妈纠结些许终是开口：“这与尚书大人联姻，岂不是好事？无论是对蓁儿小姐，还是对老爷以后的仕途。”

“张妈，朝政上的联姻从来都是抱有目的的。”娄挽月看着怀里小小的苏映雪，目光柔和下来：“蓁儿还这么小，我不希望她被卷进这趟浑水里。”

“……可是，这件事……。”张妈妈张了张嘴，没有说完。

娄挽月沉默了，因为娄挽月清楚，这种带有明确目的的政治联姻，并不是她说拒绝就可以拒绝的。无论是从李尚书那里，还是从赵清傅那里，因为他们两个人的目的有可能是一样的。

“夫人。”张妈妈轻唤一声，拉回了正在沉思的娄挽月。

“张妈妈。”娄挽月唤住张妈妈，轻轻拧起眉，下定决心一般，道：“去告诉老爷，宴会后，我在书房等他。”

“是。”张妈妈应下，转身返回大堂

随着张妈妈离去的身影，娄挽月的愁容又加深几分，苏映雪虽然还没有猜到娄挽月的想法，但看着娄挽月的愁容，心下一瞬动容。这样久违的亲情的感觉，使得苏映雪不自觉的伸出小手抚上娄挽月的面颊，稚嫩的声音安慰着：“娘亲，皱眉就不好看了。”

月光下，娄挽月温柔的看着小小的苏映雪，眸中的温暖也让苏映雪从此铭刻在心，那是一种可以成为母爱的感情。

“娄挽月。”不合时宜的悦耳女声响在了娄挽月和苏映雪的耳侧。

娄挽月下意识的抱紧了怀里的苏映雪，向后退了一步，略受惊吓的声音问向眼前，道：“流木？你怎么？”

“我们谈谈。”流木的目光透着冰凉，扫一眼娄挽月怀里的苏映雪，再次开口道：“只有我们两个。”

娄挽月犹豫一瞬，终是轻轻放下苏映雪，柔声的嘱咐道：“蓁儿乖乖在这儿等着娘亲，知道吗？”

苏映雪乖巧的点一点头。她是孩子，她也知道娄挽月身为母亲的想法，她提防流木，所以这大概是对自己的本性保护。那她便留在这儿。

所幸，娄挽月和流木交谈的地方离苏映雪并不是很远。是在不远处的凉亭下，虽然苏映雪听不太清两人谈话的内容，但是可以清楚的看清两人的身影。

娄挽月似乎一直在沉默，只有流木一个人在激动的说着什么，偶然提高了声调，让苏映雪的耳朵捕捉到了一句：“难道就因为你是千金大小姐，所以所有的一切都该属于你嘛！！呵，娄挽月，我告诉你，我流木想要得到的，我一定会得到！”

流木的身影不可察觉的动了动，站在了娄挽月的身后，从苏映雪的方位几乎只看到娄挽月一人的身影。

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可还不得苏映雪开口，便看到流木的身影从凉亭里直直跌落向身后的荷塘里。紧接着，身后响起赵清傅急切的呼喊：“流木！”

娄挽月…把流木推了下去？

苏映雪瞬间便打消了这样的想法，不可能，娄挽月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尽管她们才相处了不过几天的时间。

苏映雪回过神，急切的赶到凉亭。

看一眼站在旁边已经彻底呆掉的娄挽月，又看向倒在赵清傅怀里的已经浑身湿透的流木，苏映雪基本猜到了几分。

“娄挽月，你太狠心了！”赵清傅抱着怀里虚弱的流木，却用凶狠的目光看着娄挽月：“流木再怎么说也服侍了你近二十年，你竟然下得了手去灭口！亏我还以为你会有一点身为人该有的良知！”

娄挽月此时才似缓过神，空洞的眼神聚焦在赵清傅冰冷绝情的脸上，一脸无措的念道：“傅，不是我，我没有……。”

“还有必要再骗我吗？”赵清傅抱着已经昏厥过去的流木站起身，绝情的眸光里闪过一瞬失望，看着娄挽月道：“我已经娶了你，给了你孩子，也从未动过你正房的身份。你还要怎样？”

“…傅…。”娄挽月的眼里有泪光闪烁，她轻轻摇头，她极力的想要解释，却紧咬着下唇再说不出一个字。

“要怎样，要我怎样做。”赵清傅抱着流木的手紧了紧，近乎是哀求般咬着牙道：“你才能放过流木！”

赵清傅的声音如一声闷雷打在娄挽月的心上，她僵在原地，直直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苏映雪抿了抿唇，看着眼前沉默着的两人。她是不是该说些什么？可说什么呢？苏映雪轻轻叹息，似乎说什么都是没用的。无论是帮娄挽月洗清疑惑，还是学孩子一般同赵清傅哭闹。

因为苏映雪能够感觉到，赵清傅和娄挽月之间会变成现在这样，根本不是因为眼前的事情，而流木的落水大概只是导火索吧。

一声冷笑从娄挽月的口中溢出，满是破碎的绝望感觉，娄挽月眨了眨双眼，开了口。

她拉过苏映雪，拦住了赵清傅眼前的道路。深吸一口，目光坚定道：“很简单，将蓁儿和李恒儿子的亲事，作废。”

赵清傅眸子猛然一抬，看着娄挽月沉思一瞬，躲闪着目光道：“你知道，这是李尚书主动提出的。”

“我了解你。”娄挽月打断了赵清傅的解释，不留任何余地道：“以你的聪明才智，对付李恒这样的人简直是易如反掌，没必要非要利用蓁儿。只要你答应。”娄挽月顿了顿，坚定的双眸闪过一丝绝望，神色黯淡：“我娄挽月…便终生留在浮菊园，再…不踏出一步，再不会妨碍你…和流木。”

赵清傅双眸一震，看向娄挽月的眸光里满是不敢相信，下一秒便低下了头，昏暗光线里，看不清赵清傅眸中流动的情绪，只能在他短暂的停顿后，听到他应下的那一声：“好，我答应你。”

这，不应该是这样啊！

苏映雪不安地扯了扯娄挽月的衣袖。不应该，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在她的记忆里，娄挽月一直都是赵清傅的爱妻，无论在怎样的场合，两人都应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才对。怎么会承诺一生都只呆在浮菊园！

“娘亲。”苏映雪唤了唤娄挽月。

娄挽月却似没有听到一般，侧了侧身，给赵清傅让出了道路。

赵清傅依旧低垂着头，在经过娄挽月身侧时顿了顿：“记得你说的话。”说罢，抱着流木，一步一步的远离凉亭。

在赵清傅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时，娄挽月的身体突然颓然的跌落在凉亭冰凉的地面上。就像原本支撑她身体的力量被突然撤去，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依靠。

“娘亲…。”

“蓁儿。”娄挽月笑着看向苏映雪，可眼眶里的泪水却似断了线一般的滑落，仿佛花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将自己身体的中心放在了苏映雪小小的身体上，喃喃着：“娘亲…好累，娘亲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