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玉坐在床上等了陆振锋整整一夜,天刚朦朦亮,几声鸟鸣扯开了黑夜的幕布,陆振锋连个消息都没来。
烟罗想去睡一会,这一夜却又不敢招惹正在气头上的温如玉,只得小小的张着口微微的打个哈欠,眼皮沉得都抬不起来了,但此刻也不敢和温如玉说。
温如玉恼怒了一夜,此刻倒有些茫然,她连对手都不知道姓甚名谁,竟兀自生了这么大会子气。
正当她决意去吃些茶点,却听得屋外一声禀报:“老爷到!”
一夜疲惫的温如玉喜不自胜,双眼忽地绽出光彩,欢欢喜喜地跳下床去,忙不迭地去门口迎着侯爷。
陆振锋远远地便看到一个衣衫皱巴巴的女子出现在门口,一时间竟没敢相信这是自己千娇百媚的温如玉。
回想方才眼前还是如同嫡仙一般的妙人,转眼间面对的居然是一个清早未曾梳洗的女人,陆振锋眼中不免多了一丝厌恶,刚想躲得远远的,忽然想起自己是有要事前来,便又折返回去。
温如玉欢欣鼓舞地看着陆振锋,自然也是忽略掉了陆振锋眼中的那一点厌恶,娇滴滴地问道:“侯爷劳累了一夜,想必十分辛苦,妾身命底下人备好了您最喜欢的水晶马蹄糕,侯爷来尝尝?”
陆振锋听她又是这甜腻的声线,从前觉得她灵动可爱,现在听来觉得有些做作,但看温如玉的模样,大抵是等了自己一夜,这点怜惜之情他还是有的,于是便说道:“本侯……只是来看看你,你管理府中事务,别太辛苦了。”
温如玉闻言更是喜悦,眉眼之间都要飞起来,看来侯爷还是关心自己的。
谁知陆振锋话锋一转,下一句便是:“我记得陈凰生前留下了一枚金簪,我交由你来保管,现在正到用时,就不用再保管了。”
温如玉脸色瞬时变了,上扬的嘴角也不知该作何动作,一时间呆愣在原地。
是的,当时她看着陈凰吞入熊熊烈火之前,将那枚金簪夺走了,还对陆振锋谎称说这些都算是陈凰留给侯府的遗物。
温如玉心里咯噔一下,以为陆振锋发现自己当初是骗他的,磕磕巴巴地问道:“是……觉得妾身保管的不好吗,不知侯爷要做何用处呢?”
陆振锋大手一挥,冷冷开口:“玉儿不必自责,不是你的问题,而是那枚金簪,本侯另有他用。”
温如玉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看来侯爷还是没有发现自己的谎言。可是……侯爷一个大男人,要个金簪做什么,不会是……
温如玉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侯爷怎么会觉得金簪有他用呢,若是礼尚往来,大可用陈氏留下来的嫁妆,其中的金银财宝可是应有尽有呢。”
陆振锋听罢眉头微皱,倒不是生气温如玉动用陈凰的嫁妆,而是觉得一个妾室问东问西,实在是越矩了。
他一是懒得和温如玉解释,二是心存怜爱、不忍告诉温如玉他遇到了更倾心的女子,但声音中已经染上了丝丝怒意,他沉声道:“后院的女子本分就好,不必问那么多。”
这时,延武已经从屋内手托一枚精巧的檀木盒子疾步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呈给了陆振锋。
陆振锋深深看了一眼有些憔悴的温如玉,眼中一些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点变化,他觉得温如玉有点不太像他从前的玉儿了。
温如玉看着那簪子就在那盒中,而这个战利品马上就不再属于自己了,心里一阵抽痛,眼泪险些就要落下来,可她看着冷冰冰的陆振锋,刚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吞了回去。
“既然……侯爷想要,那就拿去吧,这侯府中的一切,包括陈氏的遗物,哪一样不是侯爷您的呢?”
温如玉竭力想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谁知陆振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一挥袖便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温如玉不可置信的留在原地,仿佛被雷劈了半截去,待到陆振锋走得远远的没了身影,这才发出一声怒号:“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狐狸精在背后捣鬼!”
此刻安宁在醉风楼的密阁中,一字一句地向苏辰禀报着刚刚侯府发生的一切,连温如玉恼怒的神情也丝毫不差地描述给她听。
当听到温如玉说到自己当年的嫁妆时,苏辰愣了愣。
“那对狗男女居然这么心安理得地用着我的嫁妆!”苏辰娇声喝道,眼中一腔愤慨简直要淬入心火。
当年母亲给她的嫁妆不仅有数箱金银财宝,还有房产地契多处,皆是良田店铺,现在应该仍有进账,而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如今全部都滚滚流入侯府,任由陆振锋和温如玉这对渣男贱女挥霍!
苏辰悔恨地颤抖着,当年她遇人不淑,只为他人做了嫁衣,真心就活该被欺骗吗?!
陆振锋,温如玉,还有那些眼睁睁看着我在苦海里挣扎的人,从此之后,我苏辰绝不做活菩萨,我就是阎王爷!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既然老天有眼无珠,那就让我自己逆天改命!
苏辰按着旁边书架上的暗格,密阁的门缓缓打开,她走到外间的东阁中,安宁紧随其后,鸾娘就在东阁,一直静静地守在这里。
苏辰看起来只是个柔弱可欺的少女,然而心智已然大有不同,她空灵的声音中相比曾经多了一丝翻阅尘世的从容与决绝。
她回头,眼中仿佛燃烧着熊熊怒火,她冷静地对安宁说道:“既然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了,就别怪我不客气,安宁,一切照原计划进行,那些侯府的眼线继续让他们盯着,别出任何纰漏。”
安宁敬佩的看着少堂主:“属下明白!”
鸾娘欣慰地看着渐渐成长起来的苏辰,眼中一片温柔:“堂主若是泉下有知,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当年那个幼稚单纯的凰儿,终于可以独当一面了。”
母亲正是留香堂曾经的堂主。
母亲,苏辰只有会想起父亲母亲时,冰冷的眼神才会有一丝动容,她紧锁的眉头展开,细眉蹙着。
不知父母看到如今搅弄心机、行事果决的自己,会做何感受呢,他们还能认出当年那个迎着春风,笑容毫无芥蒂的女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