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大家一样都特别累，主任是个‘黄世仁’，但肖念一刚刚提醒我，徐主任是隔离点唯一的医生，我们还有下班时间，但主任从大年初一到隔离点开始，到现在，他每天都是24小时值班，一个晚上被观察人员打电话叫醒好几次，在这几天里几乎每个晚上都在发生。”

我靠在小绿茶背后，握着对讲机挣扎了很久，是顺应群众心声的休息，还是当招人讨厌的‘白莲花’，骨子里的这股热血，还是推着我当了这朵‘白莲花’。

胳膊肘碰了碰背后的小绿茶，道：“肖念一，谢谢你提醒我。”

小绿茶头一歪靠在我肩上，撒娇一般道：“姐姐，我倒希望你别说，我真的好累，啊！”

我也用头靠在他肩膀上，承诺道：“疫情结束，我带你去吃包子，饺子，火锅，干锅，汤锅。”

肖念一从昨天开始就这么跟着我们工作，远远超过了一个清洁工志愿者的工作范围，高强度的工作面前，他和我们一起在扛，这是他原本不用承担的职责和感染风险。

我和肖念一就这么互为肩膀，这种感觉就像爷爷的日记本里提到的‘战友’，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对讲机里终于等到其他楼层的响应。

“其实也不是不愿意继续接收，只是很累很累。”

“还饿。”

黄美丽一句‘饿’把气氛带起来了，徐主任顺势接话：“等疫情结束，我请大家吃火锅。”

有了‘吃’的调剂，气氛从冰点开始回升。

我道：“主任，听说你是蓝天救援队队员，参加过汶川地震，玉树地震的抗震救灾，给我们讲讲，提提神。”

“同意。”

“同意。”

“讲讲。”

对讲机里传来另外几层楼护士，赞同的声音。

徐主任的声音带着一丝长者的笑意包容，开始讲述十二年前，曾经牵动整个中国心跳的汶川地震救援。

电视上所展示的画面，永远不及现实来的残忍，镜头下记录医护，消防，子弟兵的抗震救灾的画面只是冰山一角。

一个孩子，经过两天一夜不间断挖掘，被救出来的时候骨盆骨折，双下肢粉碎性骨折；

一个妈妈，恭隆着僵硬的身躯，为襁褓的孩子撑起生存的空间，孩子被救出来的时候，妈妈已经死去多时；

地震塌方堰塞湖形成，山体滑坡巨石断路，所有路面系统崩溃，徐主任和同队医护靠着肩扛手提，将医疗器材带进急需医护人员救治的封闭震中村镇。

每一次灾难救援，都是一场体力与耐力的比拼，救援人员多休息一分钟，被困人员就多危险一分。

现实的生活和灾难比影视剧更感人。

“好了，同事们，战友们，我听到救护车声音了，准备工作。”徐主任顿了顿，“光明和温暖需要缝隙才能照进来，灾难是撕扯的疼痛，也能让人看到国人团结。”

“加油！”开始还不乐意的刁蕾主动回复。

在一前一后两辆警车的护送下，大巴车开进金凤山酒店。

我拿着隔离人员名单，一路小跑下楼到停车场，看着转运队司机，民警都穿着密不透风的防护服，将密切接触过确认患者的重钢厂人员领下车。

交接的民警拿着交接单道：“这辆大巴一共十五名隔离人员，你数一下，签字。”

“辛苦了。”

我拿着名单挨个点名，确认人员正确之后后签字，带着他们从污染通道上楼，每到一层就按照之前分配好的楼层房间，交给每一层的同事，最后一层由我自己负责，分工合作都是为了尽量缩短工作时间。

每一位隔离人员来，我们都是周而复始的工作流程，枯燥却无法忽略细节，因为每一个隔离人员，都是第一次经历‘隔离’，这样让人或多或少都会害怕的事情。

工厂的工人，多是年轻人，都看过最近铺天盖地的新闻报道，手机自媒体的强大，让年轻一辈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新冠的可怕，政府为了扼制新冠，保护群众投入的人力物力。

沟通起来比上了年纪的隔离人员轻松，都很配合工作。

虽然身体疲惫到崩溃，但却是接收隔离容易最顺利的一次，没有不理解，没有抱怨，没有抗拒哭闹，让人心理轻松。

“感谢配合。”我由衷的感谢，身体的累，和心里的轻松比起来，后者明显更重要。

“我们走之前，领导特地嘱咐我们，尽量少给隔离区医护添麻烦。”

原来所有的轻松，都是有人为你铺好的路。

“护士。”穿着工作服的工人关门之前叫住我，“我的家人都在这座城市，感谢你们为阻断本地新冠传播，挺身而出，辛苦了，加油！”

“我们，全国几十万白衣，一定会在国家，和钟南山等院士的带领下，守住我们的家。”我的家人也在这座城市，面对新冠，从没有退路。

肖念一挨个帮我给隔离人员发完，手消毒液，温度计，和政府准备给隔离人在隔离期间的日用品，香皂肥皂，牙膏牙刷等，全都被做成一包慰问包，走过来183.6cm的海拔半压在我身上。

“姐姐，现在都安排完了，是不是可以结束，可以回家了？”

“还没有，下到办公室把收集的基本信息录入表格，确认完了发给疾控中心，然后才能休息。”

我强忍着血崩黏在腿上的不舒服和小腹胀痛，半拖着靠在我身上的肖念一下楼，他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两个隔离点工作，就算自己身体再不舒服也还真没脸推开这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公益性志愿者。

五楼下到三楼楼梯间的时候，我突然全身冒冷汗，双目发黑。

例假，大量出汗脱水，没有好好吃饭，高强度工作，我知道自己正在发生低血糖，可是当低血糖发生的时候，就算身为护士的自己再清楚，即将要发生什么，也已经失去开口求助的能力。

双臂趴在许月身上的肖念一，突然两臂一沉，臂膀下的小只女孩，在肖念一眼前毫无预兆的瘫软，坠地，顺着一阶阶台阶滚落，让肖念一措手不及。

骨骼和人体组织，在台阶上结实沉闷的撞击声，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