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宇轩和持剑人双掌相接,居然双双静止下来。两人互望着对方,都是一动不动。此时被杨宇轩震飞上天的青釭剑,从天上直掉下来。当啷一声,半截剑身插入了土里。此时杨宇轩头上升起一丝白气,华陶一向平静的眼光里第一次出现了慌张。
张景后更是害怕,问道:“杨宇轩,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们啊!这次的出行还没有结束了,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去了。你不要出事啊。”
他话音刚刚落下,和杨宇轩对掌这人后退一步,道:“小子,今日让你知道天外有天。你武功确实高强,不过一味恃强逞能,最后还是不行的。”他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转头对着张景后两人道:“你们两个呢,怎么不上来帮他的忙呢?”
张景后和华陶脸上均是变色,脚下打颤着后退。正想逃之夭夭的时候,只听杨宇轩长出了一口气,向后飞出了一步,道:“很好,这一招我倒是没有料到。”说完这句话过后,他脸上的神色渐变红润,又恢复了刚才的神采。
持剑人见到他这么快恢复神色,实是难以置信。断断续续的道:“怎么会,你……你……你?”看着杨宇轩,仿佛看着什么怪物一样。
杨宇轩道:“以童子功来催动寒冰神掌,确实厉害非常。不过可惜的是,你的童子功,还没有练成呢!然而更可惜的是,你没有乘机给我来一掌。所以到了现在,你没有任何机会了。”杨宇轩说完不再废话,铁掌向着这人头顶击落。他这一掌掌势平稳异常,出招之际没有一丝晃动。
持剑人避无可避,只得双掌齐出,努力抵挡杨宇轩这一掌。杨宇轩掌上不断催动内力,持剑人抵受不住,口中吐出一鲜血来。他尖锐的声音传来,“想不到我王元纵横半世,居然死在你这么个无名之辈手里。”
他的声音即尖且利,杨宇轩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毛骨悚然。手上加劲正要将这人一举毙命,却听得一旁的华陶大叫道:“啊,是你!杨宇轩,先不要多杀他。”
华陶跟着杨宇轩出来这一路,不急也不闹,任凭杨宇轩安排。然而此时失声大叫,眼前之人必然有什么特异之处。杨宇轩转头问道:“怎么了,华陶,你认识他吗?这个人是谁?”
华陶没有理会杨宇轩,对着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的人道:“你是王元,是王华的侄子王元吗?”
杨宇轩不知王华是谁,张景后听了却是勃然变色。华陶转头问道杨宇轩:“杨宇轩,你说这事怎么办吧。他是王元,是当今太子少监。他的亲叔叔王华,便是当今宫城十二太监之首,权倾一时的王华大太监。”
杨宇轩听了也是一惊,他虽然久在辽东,但也知道当今天子身体不好,诸多政令的下达全靠这个王华。其余百官想见皇帝一面也是极难,便是说王华是王朝真正的掌控者也不为过。张景后脸色难看,喃喃道:“这可怎么办啊,这可是撞了大祸了啊。”
那边的华陶也是满脸的惊惧的看着杨宇轩,询问他的意思。杨宇轩没想到自己一时意气所激,居然撞出如此大祸来。当下深深吸了口气,道:“你没有看错吧,他真得是王元?你刚才怎么不说?”
华陶不满道:“我刚才怎么不说,我刚才也没有想起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千真万确,我去年随我父亲入宫,曾经见过此人一面,绝对不会错的。”
华陶说完三人都转头看向王元,王元忍不住笑道:“小子,你不是武功高强吗,你来杀了我啊。我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几人听他这么有恃无恐,心里多少也猜到了七八分。
杨宇轩却是不以为然,现今天子随时都有可能驾崩,这王华想来也嚣张不了多久。凭着他的家世,自保绝没有问题。当下不及多想,道:“益州天高地远,这王元来这边也不可能时时有消息传回京城。现在只有先杀了他,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杨宇轩说完就要上前动手,华陶居然往后退了一步。刚才杨宇轩一个独斗数十人,华陶都是立在原地未动,显然对杨宇轩武力颇为自信。此时杨宇轩只对付眼前这一人,华陶却突然后退了一步。不过杨宇轩此时全神贯注于王元身上,也没怎么注意他的动作。
他说完也不想和两人废话了,呼的一掌印在王元胸口上。内力从他手上传过去,突破了王元身上童子功所铸就的气墙,直摧入他的五脏六腑。王元身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嘴张着又不知要说些什么。
俯身的杨宇轩缓缓站了起来,地上的王元也停止了挣扎。看着华陶和张景后脸上还是惊惧未定,杨宇轩强行稳定心神,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一瞥眼之间看到了还躺在一旁的王三遁。连忙过去扶起,问道:“你怎么样了?”
王三遁一动也不动,杨宇轩伸手在鼻子下一探,只剩下了极为微弱的呼吸。杨宇轩察看他身上伤口,前面的利剑伤了他的心脏边缘,身上又受了好几处刀伤。替杨宇轩挡下的一剑,把他的整个肺叶都刺穿了。要不是这人内力有点根基,恐怕早已死去。
杨宇轩握着他的手腕传过去一道内力,王三遁幽幽醒转。杨宇轩心想他的伤已经无药可救,心下更是泛起了一丝歉意。王三遁想着自己昨日还是家庭幸福,朋友安康。现在却落得家破人亡,以前一起共事的朋友也全都离去了。更是悲从中来,口里瞬间便溢出了鲜血。
杨宇轩以为他是为自己的伤势,连忙劝慰道:“你不要着急,我这就带你回洛阳治伤。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能够治的好。”
王三遁无奈的摇摇头,道:“多谢少侠救命之恩,只是在下朋友家人皆在一夜之间死于非命,在下也没有苟活于世的必要了。”
他说话尽管吐字清晰,然而语气已经渐渐不支。杨宇轩忙道:“不要灰心丧气,你还有的救的。你不要说话了,我这就先替你护住心脉。”杨宇轩说完便要动功替他顺气,王三遁却一把拉住他的手,不要他为自己耗费功力。
王三遁道:“少侠,请听我说完。”说到这里他用手指了指一旁插入土里的青釭剑,续道:“这把宝剑,是前朝武帝曹操所佩宝剑之一的青釭剑。我王三遁全家死于此剑之上,此剑必然不好掌控。少侠以后拿去了,一定要……一定要……”
王三遁说到这里一口气已经提不上来了,瞳孔突然极剧放大,满脸不甘的看着杨宇轩。杨宇轩不断催动内力, 一面轻轻的问道:“你慢点说,我听着呢!”这股内力已经无力回天了,王三遁却还在努力的挣扎着。
杨宇轩靠近他,听到他又断断续续的道:“我王三遁……我王三遁这一生,尽管做的是……是这一行,自认从……从没做过什么坏事,怎么会……怎么会……”
他说到这里,始终没有说出一句关乎伟大的话来。只是不甘与难过。杨宇轩只觉得托着他的双手突然一沉,王三遁脖子已经歪在了一边。杨宇轩长叹一口气,轻轻把他放在地上,低头一言不发。
此时华陶已经从刚才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走出几步拔出地上的青釭剑,入手只感觉手上一沉。他又拿起王元身旁的剑鞘,把青釭剑插入其中。华陶把青釭剑递给杨宇轩,道:“杀了这么多人,你也该拿着这把青釭剑了。”
杨宇轩闻言有点不喜,问道:“你什么意思?”华陶微笑不语,只是把剑伸向杨宇轩。杨宇轩道:“我平时都是空手的,我师父尽管有传我霸王剑法。不过他告诫我,剑本凶器,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动。”
然而杨宇轩嘴里这么说着,也还是忍不住接过青釭剑来一看。此时剩下的张景后终于回过神来,道:“我说两位,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这王元是太子少监,他死在这里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回洛阳,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
杨宇轩眉头一紧,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华陶却扫了一遍地上的尸体,走向边上的悬崖处。下面的抚仙湖平倒映出几人他这张年轻的面孔,如同一面平静的镜子。只听他道:“杨宇轩,你哥哥们是朝中大官,其实你杀了他也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张景后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会有什么麻烦?”华陶看着湖面上冒起的水气,头也不回的道:“实话而已,反正当今天子也活不长了,不是么?”
杨宇轩离开日久,对于这两位儿时挚友性情变化如何不甚了解。张景后和华陶却是一直玩到大,知道华陶性格谨慎异常,平常连一句多话都不愿意说。现在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语,更是吃惊道:“你在说什么啊,这些话岂是我们该说的?”
华陶还是平淡的道:“他在这里连太子少监都能杀,我在这里说几句又能怎么样。”张景后一听就泄气了,道:“算了,不要多说了。我还记得我们那时候在一起玩,天下才刚刚统一呢。那时候的人,杀人不是更多吗?”
张景后尽管是在帮杨宇轩开脱,也并不否认杨宇轩做错了。杨宇轩没想到自己一时义气所激,后果是这么沉重。他以为能和自己同甘共苦的两位朋友,也并非能够如此。张景后看他脸上神色有点尴尬,道:“先别说这个问题了,还是说说我们眼前能怎么做吧。”
华陶平静的道:“把这些尸体身上全部绑上石头,扔在这下面的抚仙湖里面。不仅是这边的尸体,那边的尸体也要全部扔在湖里。”张景后不解道:“干嘛这么麻烦,一把火烧了不就是了。”
华陶道:“这里尽管是边远地区,但是一次焚烧这么多尸体总会惹人前来。而且这抚仙湖被当地人奉为神湖,也没有人可以想到我们会把尸体扔在这里面。”
张景后和杨宇轩两人都是六神无主的状态,当下按着华陶的说完而做。三人直忙到中午,才算把全部的尸体处理完毕。不过还好此处人迹罕至,这一上午也没人前来。华陶和张景后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杨宇轩抽出青釭剑拿在手上察看。
此时张景后不满的道:“都是你小子,把我们害死了。你还要走下去吗,我真是没心情陪你了。”他毕竟是大户人家出身,刚开始确实惊慌失措,现在也基本宁定了下来。
杨宇轩道:“还是都回洛阳吧,王元没了下落,洛阳那边很快也知道了。但愿我们今天的事情做的隐秘,不要被人发现才好。”他终究涉世未深,又是第一次杀人,表面上看似平静,内心却已是六神无主。
张景后道:“应该没有人发现吧,我们这就回洛阳吧。”杨宇轩别无保险法,华陶却道:“不行,现在我们万万不能回洛阳。洛阳方面就算不知道王元是不是死了,然而必然可以知道他是在这两天没了消息。要是我们现在回去了,难免引人怀疑。”
华陶确实最富智计,考虑如此全面。张景后闻言哀号一声,道:“这怎么办啊,我只想回家啊。”
此时天上有几只大雁飞过,杨宇轩在脚边捡起几颗石子,运起点石神功,嗤嗤几声破空声传来,这几只大雁从天上应声而落。杨宇轩接过这几只大雁拔毛去皮,又升起火来,将几只大雁放在火在烤了起来。
杨宇轩烤好几只大雁之后,伸手递出两人一人一只,道:“吃完这一顿,我们就各奔东西吧。你们回洛阳去,你们没有武功,没有人会怀疑到你们头上。我几位兄长要是问起,就说我们三人有点小矛盾,不想再一路走了。”
华陶闻言双眸当中出现了一丝异样,显然依他的智商早就想到了这个方案,只是不便提出来而已。张景后倒是问道:“那你呢,杨宇轩,你还要去哪里呢?你不会还想惹什么事吧?”
杨宇轩摇了摇头,道:“反正现在我洛阳我是不能够回去了,就随便再走走吧。我也十多年没有回过中土了,等今年玩够了,我就再回洛阳来找你们。”
杨宇轩这么一说,两人都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吃完手上的大雁之后,华陶和张景后向着沿着成都方向,向着洛阳前去。临别之前张景后很是抱歉的道:“这次你让我陪你出来,却不能陪你回去了。你一个人在路上,像今天这样的闲事就不要多管了。”
杨宇轩摇头苦笑,道:“多谢忠告了,我自己知晓了。”张景后一路上嬉笑打骂,就属他最不严肃,此时却正色道:“我的话你向来是不会听的,那我也不多说了。大家朋友一场,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杨宇轩听他这话便如同自己犯了滔天大罪一样。只得苦笑着转头看向华陶,想看看他这位朋友有什么要说的。华陶感受到杨宇轩的目光,淡淡的道:“杨宇轩,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了。连累不连累的话也就不说了。我刚才说哪些,也不是为了要怪你。只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想这个道理,你一定要明白。”
他话音一如平常,杨宇轩听在耳朵里却极是不受用。尽管是忠告,却也充满了责怪。杨宇轩在心里暗道:“难道我真得离开了太久了,这两位朋友已经无法认识了。杨宇轩却不想争辩了,道:“我知道了,你们也一路小心。只要去了成都,前去洛阳全是大道,也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三人一直离开抚仙湖数里,找到了三人的马匹。张景后和华陶各自骑上自己的坐骑,对着还站在地上的杨宇轩拱了拱手,张景道:“你小子一个人路上小心了,等你回到洛阳我们再聚。”
杨宇轩点了点头,他这两位好友再也没有任何留恋的飞马离开了。杨宇轩回头看着手里的青釭剑,几次想将它扔掉,却又始终无法舍得。当下只得将青釭剑挂在腰间,暗道:“如此宝剑,怎能这么被埋没。只要他们两个不说,又有谁知道这是青釭剑呢?”
看了一眼张景后和华陶离去的方向,杨宇轩上马四下看了一眼。要是继续南下,便会继续深入南蛮之地。要是拍马赶上他们两位,心里也是不愿意。看了一眼江南方向,驾马向着江南方向而去。
他出来之时,身旁有两个朋友相伴。想不到这才不到一月时间,便是自己一个人。一时之间,只觉得中原虽大,却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他一个弱冠少年,独自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广阔天地之中穿梭,凄凄愰愰,说不出的落寞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