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陆心蔓那般所想，果不其然，当陆心蔓前脚刚踏进了正殿内，便看见案桌那夜尧还在挑着灯火低头认真的批阅着奏折。

那些描金的龙纹在灯火的照耀下，发出有些刺眼的暗茫。

一旁掌着灯火的小太监虽然是低着脑袋的，但是陆心蔓眼尖，还是发现了他的眼皮正在打架，想来也是困得紧了。

目光再次投向龙椅的乾元帝夜尧，不禁叹了口气。

谁都不容易，这天地间，谁不是煎熬着呢？

“奴婢陆心蔓见过陛下，陛下福如东海，万福无疆。”这龙屁拍的……

一干人等整齐的行礼。

一直低头认真批阅的夜尧被惊扰到了，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眸中又开始充斥着暴虐的情绪。

他有些疲累的把手上捧着的奏折扔下，而后往后靠在龙椅上，闭上眼睛，看着是疲累不堪。

一众人等屏声静气，没有谁敢说一字半语，只等着座上的天子发声后，他们才能起身。

就连陆心蔓也只能静静的等待着夜尧，等他再次开话，陆心蔓也只是静静的就这么看着龙椅上的夜尧，眉宇间是紧皱着的，神色不明。

似乎是许久之后，夜尧才终于舍得睁开眼眸，至此，他眼中的情绪已然掩去，再看不见了之前如暴雨一般的阴鹜了。

他挥了挥手，对着众人道：“把吃食端上来吧，朕饿了。”

李世方得令，他令小太监们重新换了一方长案摆开，把那些从御膳房里头拿出来膳食一一摆了上去。

陆心蔓只是一眼扫了过去。

一炖鸭子热锅、燕窝红白鸭子南鲜热锅、鸭腰口蘑锅烧鸭子、百果鸭子攒盘、鸭子馅提褶包子、燕窝肥鸡丝、蒸肥鸡鹿尾攒盘、鸡肉馅烫面饺子等，发现其中有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龟鹤延年汤，一碗鲫鱼豆腐汤，一碗薏米羹，一碟茯苓糕，一碟枣泥山药糕，还有其它的东西，也一并被摆了出来。

陆心蔓只是看了一会儿便收回了自己打量的目光。

自次陆心蔓不由得把目光从食物上转移的看向了夜尧，只是夜尧也看见了案上摆着的食物了，他又意兴阑珊的低下头去，双手又捧起了一本折子看了起来，仿佛刚才嚷着饿了的人不是他。

李世方在一旁等得都急了，他踌躇问道：“陛下，您不吃点儿？”

夜尧似乎是有些烦躁了，他冷然道：“这帮人，来来回回就给朕备了那几样菜食，看到朕就没了胃口了，你们自己吃吧。”

这下，让李世方倒有些为难了，这些食谱，全是太医院的人按照乾元帝的身子排出来的。

其实乾元帝今夜偶有兴致想吃夜宵，御膳房自然不会因为这个就违抗圣命，但是他们能做的东西，也就那几样。

因为皇帝的饮食必须严格的按照要求来置办，半点怠慢不得的啊。

可是，可是陛下刚才又说什么自己没有胃口的样子？……这……

想到这，李世方只好再次厚着脸皮恭敬的低着头，颔首问道：“若是陛下您真是没有半点食欲，不如老奴再去往御膳房瞧一瞧？”

“算了，不必了。”夜尧只是冷冷道：“放着罢。”接着就没其他动作和话语了。

这才刚把话说完的夜尧，仿佛又和手中的奏折较起了劲来，他的双目似乎要把折子盯出一个窟窿来才善罢甘休。

死死的盯着奏折。没人知道夜尧现在心里到底再想些什么。

谁都也不敢去猜想，毕竟，帝王之思，不得猜。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这些折子本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因为这些折子，都是经过“精挑细选”才送到他手上的，里头没什么内容。

如今他还未亲自执政，朝堂由明王为首一派的人把守着朝政，他几乎可以说是被架空的傀儡。

哼哼，傀儡。

夜尧不由得从鼻孔间哼出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愈发诡异。

整个殿内一片沉默，出奇的寂静，仿佛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见一般，过了良久之后，夜尧突然抬头看了一眼陆心蔓，他饶有兴味的勾了勾唇，心情似乎莫名的变好了。

夜尧随着李世方说道：“你们都先退下吧。”

李世方正一怔，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但是夜尧却又突然对着陆心蔓道：“你留下。”

李世方更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了，但是也听话的挥着一干小太监等，退出了大殿内，把空间留给那两人。

而陆心蔓听见夜尧只让自己留下后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讶和不解，一切都是明摆着的，还不需要什么想法去想么，所以，陆心蔓依旧是低眉顺眼的站在角落里，灯火打在她身上，使得陆心蔓她的整个人看上去，愈发的柔和温顺，似乎那天狠心的说，倘若奴婢有二心，陛下您尽管屠尽家中所有的亲眷的狠戾女子，只是当日夜尧自己的错觉一般。

夜尧定定的盯着陆心蔓看了好生一会儿，也不说话。

只是看着陆心蔓，还意味言明的看着她，这就让陆心蔓觉得有些不明所以了，也只感觉怎么这夜尧看她的眼神那么奇怪呢，那么的莫名其妙……

陆心蔓原是等着夜尧发问的，可是待了许久，却不见他有所动作，让她由莫名其妙转为不禁的有些莫名紧张起来。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过了一个岁月，过了山川河流，沧海桑田，天地变化的那般长久……

最后，夜尧，终于放过她了，他开口问道：“如今，朕的秀女们都如何了？”

陆心蔓越发恭敬，低头颔首，轻声浅浅温声细语，稳了稳心神，镇定道：“还请陛下您放心，该好的都好，不该好的……”也将好不了了。

陆心蔓没再说，只意味深长的停下来。

她知道夜尧懂得她话中有话，话中的其他意思。

对于夜尧，陆心蔓还是了解夜尧他的为人。

所以，陆心蔓只说了这些，就够了。不需要再多言，提醒夜尧什么。也无需多说。

这话，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