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巴听了,沉默了许久,我还以为是我的手机出了什么问题,他没有听到还是怎么着的,结果喂了好几遍之后,金巴开腔了,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个“好”字立刻挂断了电话。
这小子真的是混不熟的,好歹也在我那住了两三天了,可是对我的态度还是这么横。
我摇了摇头顺手拿起了桌上的册子,开始点算尸体,光光今天早上要火化的就有七具尸体,中午和晚上加起来,一共二十九具。
这如果是两个人一起轮流干活儿,其实也算不了什么,这个字数是我们殡仪馆的常态,只是今天就只有我一个人。
多少吃力一些,索性到了中午,原本值夜班的保安小黄过来了。
他是来给拿昨晚落在保安室的保温杯的,大冷天的没有热水喝哪里受得了啊,这一看我也在这里,而且还忙的团团转,就进来帮忙。
他只比我小一岁,做事麻利,胆子也大,抬尸体什么的一点都不发怵。
帮着我抬了好几具,恰好这中午的遗体处理完了之后,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中午我是忙的一口没吃。
早上,我也是空着肚子来的,现在饿的不得了。
小黄也帮了我不少忙,于是,就请小黄在殡仪馆的员工食堂吃点东西。
我打了不少的菜,两人坐下,准备多吃点,补充好体力继续回去干活,可是这些饭菜到了嘴里,才刚刚咀嚼了一口,就让我全部都给吐了出来。
什么东西?一点儿味道也没有?
我抱怨着,要去找食堂的阿姨说道说道。
“不会啊?挺好吃的?跟平时的一样?”小黄狐疑的看着我。
我们殡仪馆的阿姨做饭中上,在平日里吃着已经算是不错了,我这个山里的娃,自然更不是那挑食的主儿。
可是今天,我嚼着就好像是在吃土,无色无味的,这种食之无味的感觉,还不如吐出来。可是这小黄偏偏吃的津津有味?
而且,我转头看了看周围的这些同事们,大家也都吃的好好的,并没有什么异样,就只有我觉得难吃?
“这东西一点儿味道都没有。”我对小黄说道。
“啊?我吃着挺香的呀?哥儿,你是不是太累了,吃着东西都觉得没有味道啊?你看看你,气色也不好,整个人看起来瘦了一大圈了都。”小黄有些担忧的看着我。
我想了想,或许是这样吧,我这些日子确确实实是太累了,现在脖子都流了脓,伤口可千万别烂开。
今天买的那一瓶子的消毒药水,我是几乎全部洗了伤口用,脖子上是火辣辣的疼,现在好多了。
我发着呆,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一桌子的饭菜。
“哥儿,你不吃啊?不吃哪有力气干活儿?”他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菜,一边抬起眸子看着我说道。
我摇了摇头,说自己没有胃口。
也真是的怪了,之前我可是觉得自己饥肠辘辘的,饿的胃里都有些泛酸水了,可是现在看着这些热腾腾的饭菜,一点胃口都没有。
就这么干瞪眼的看着小黄把桌上的饭菜吃了个精光,然后抹了抹嘴上的油水,笑着说今天中午他继续帮我抬尸。
我看着小黄的黑眼圈,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让小黄帮忙了。
他可是值夜班的保安,昨天一夜都没有睡,今天一过来就帮了我这么多的忙,我怎么好意思呢。
“不用,你啊就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了。”我说着拍了拍小黄的肩膀,十分感谢他一个中午都在这帮我。
“哥儿,你要是说这么些个客气话,那我以后可真不敢搭把手了,都生疏了。”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打了一个哈欠。
在我的劝说之下,回宿舍去休息。
我迈着有些软绵绵的步子回到了停尸房,说实话,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整个人走路就好像是在飘一样。
烧遗体的时候,还要再三的确认,生怕自己晕晕乎乎的烧错了尸体。
折腾到夜里七点,总算是全部都结束了,我气喘吁吁的坐在停尸房的木椅上,感觉自己的喉咙里泛出的唾液都是酸涩的。
于是走进王麻子之前住的房间里,谢苗苗虽然住进来有些日子了,可是这里还是跟之前差不多。
我拉开靠门的抽屉,里面是王麻子放花生瓜子的地方,打开一看,那些花生瓜子都还在呢。
于是,抓了一大把,想要填吧填吧肚子。
可这花生粒刚刚入嘴,才嚼了一口,就又吐了出来,天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就连花生都没有滋味了?
我靠在椅子上,觉得自己的脑子也发胀,顾不得肚子咕噜噜的叫,就先点了冰柜里的遗体之后昏昏沉沉的就躺倒了休息间的床上。
这床上的被子里,还有一股子女人身上的体香,我躺在床上无力的撇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手表。
以前我都是工作到凌晨还精神奕奕的,可是现在,也不知道怎么的?才这个点就已经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眼皮子沉重不说,脑袋瓜子也不好使了,头皮发麻,脑子里也空洞洞的。
一闭上眼,就不省人事了。
睡梦中,我总觉得自己的耳边有什么动静,好像是从尸柜那传来的,脑子里迷迷糊糊的还有些许的意识,想着不会是有人想要偷尸体吧?
很想起来看看,可是,眼皮实在是太沉了,浑身上下也完全的使不上劲儿,依旧是昏昏沉沉的睡着。
第二天醒过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去看看尸柜,看看尸体是不是真的被偷走了。
于是一个柜子一个柜子的打开,仔细的点算。
呼!我呼出了一大口气,心也总算是落地了,再看看自己的手表,已经是早上六点半了。
我浑身大汗淋漓,一股子酸味,这肯定得回去洗个澡了,而且还要涂“药膏”,这么想着就伸了伸懒腰朝着门外走去。
此刻,整个殡仪馆都空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着我的脚步声,“嗒嗒嗒,嗒嗒嗒”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出殡仪馆前门,就望见了小黄还在保安室里玩手机什么的。
“小黄?”我快步走了过去。
小黄抬起头,黑眼圈浓重的很,他和大军是早上九点多才交接班,还得再撑一段时间。
“我先回去了,这会儿肯定没人来,你先趴着睡一会儿吧。”看着小黄这一脸困倦的样子,我劝说道。
小黄打着哈欠点了点头,我就推着自己的自行车出去了,骑着自行车就觉得自己的脚下实在是不得劲儿。
一小段路愣是骑了好久的自行车,最后晃晃悠悠的到了公寓楼底下,为了不让倩倩担心,我还用力的拍了拍自己几乎被冻僵的脸,这才大步的朝着楼上走去。
虽然已经是六点多了,但是冬天,天总是要亮的晚一些,楼道里昏暗的很,索性这地方我住了大半年,哪怕是闭着眼睛也能找到自己的家门。
打开出租屋的房门,就看到倩倩躺在沙发上,金巴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倩倩听到开门声,立刻睁开了眸子,朝着门的方向看了过来,发现是我立刻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她说着就转过脸去也不搭理我,应该是生气了。
谁让我昨天就跟金巴说了晚上不回来,也没有亲口跟倩倩吱个声。
“我的一个同事临时有事请假了,所以我就替班了,昨天我跟金巴说了,那小子挂电话贼快。”我冲着倩倩讨好的笑着。
倩倩的脸色这才稍稍的缓和了一些,但是依旧微微撅着粉嫩嫩的小嘴儿,一言不发,侧着身体不肯理会我。
我想了想,便岔开了话题:“对了倩倩,金巴呢?”
“在浴室里泡陈酒呢。”她懒懒的说了一句。
然后一转身,一把将我拥住,好像一条水蛇一样盘在了我的身上。
“你原本答应我,昨天晚上,要好好的“陪”我的。”她吐气如兰,我却听到浴室里传出了“咔嚓”一声的开门声,于是立刻连忙把倩倩轻轻的推开。
金巴的身上就只是裹着一条毛巾,冷的直哆嗦,看到我不由得愣了一下,我起身进了自己的房里给金巴拿了我的衣服出来。
他的块头要比我大许多,我的衣服给他自然不是很合身,穿着脚脖子还露出大半截,衣服也勒着他的肚子了。
看起来,非常的滑稽。
倩倩索性放声笑了出来,抬起手就拍了拍金巴的大肚腩。
我心想这下糟糕了,金巴肯定又要生气了,可是谁知道,金巴非但不生气,还略带羞涩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呵呵呵的傻笑。
这样柔和的他,我还真没见过,于是看着金巴发呆。
金巴发觉我在看着他,便立刻抿了抿嘴儿很是不自然的把目光给挪来了,我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在躲避什么。
倩倩进了厨房已经有一会儿了,一股子香气也从厨房里涌了出来,她嘴里喊着烫,手中端着一大碗的汤就出来了。
放在我面前的矮桌上,我一看,呵,黑乎乎的,就是那天晚上给我喝的汤。
但是,现在我没有半点犹豫,早就已经饥肠辘辘的我端起汤咕噜噜的就往自己的嘴里灌。
还真别说,昨天我觉得腥臭的很,难以下咽,可是今天我喝着却是极为的可口,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快要融化在这汤里了。
喝到汤底之后还忍不住用自己的舌头把剩下的舔的干干净净的,倩倩在一旁看着我,嘴里不住的说着:“慢点吃,锅里还有呢。”
我一听,眼睛都泛光了,立马就把碗又递给了倩倩,让她再给我弄一碗。
结果到最后,我居然一口气把一锅的汤都喝完了,看着锅底剩下的那些白肉,不由得愣了一下。
高考的时候,我的母亲为了让我养好精神,营养跟上,没有少给我顿什么乌鸡汤,如果真的是乌鸡那皮怎么会是白色的?应该是深色的,骨头也是黑的?
可这肉却是白嫩嫩的,有点想猪肉?可是那皮又很薄?我盯着这肉看着,忍不住问倩倩。
倩倩笑了笑说道:“看你昨天不喜欢吃那乌鸡汤,所以就给你换了,今天这是小猪肘子熬的汤,这些肉最好了,你趁热都吃了吧。”
倩倩笑盈盈的看着我,我点了点头,夹起肉就往自己的嘴里塞,这肉入口即化,香的不得了。
不知不觉的就把那些肉全部都吃的精光,倩倩开心的拥着我,说是明天再给我做。
“好!”我笑着回答,打着饱嗝撇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时间已经不多了,于是赶紧去冲了一个澡,涂抹了药膏之后,匆匆忙忙的要去上班。
出门前还告诉倩倩,今天如果我的同事没有回来的话,我可以又要值夜班。
“啊?”她有些不高兴的撅着嘴巴,整个人微微的靠在我的身上,脸上露出了十分不悦的表情。
“又不回来?我会想你的。”她说着直接靠在了我的身上,我也有些舍不得的看着倩倩,抬起手抚摸着她那柔软的秀发,于是松口说自己会凌晨一两点的时候回来。
“那我等你。”她就好像是一个娇羞的小媳妇一般,羞答答的看着我,低声的说着。
我点头应声,不敢再磨磨唧唧的,否则就要迟到了。
倩倩一直送我下了楼,我吃饱了浑身都是暖暖的,踩自行车就更加的有力气了。
到了殡仪馆,保安亭里已经换成了华子,他依旧是无精打采的,我停好自行车就自顾自的朝着殡仪馆内走去。
今天早上,要焚烧的尸体有八具,我自己要控制好焚烧的时间。
“吧唧,吧唧,吧唧。”
正朝着停尸房走呢,就听到身后什么人吃东西的声音特别的大声,转过头去一看,发现是杨主任。
她正端着一个白色的盒子,吧唧吧唧的吃着里面的东西,十分的忘我,完全没有发现自己的前面还有人,直接就撞到了我。
她这才一顿,抬起那血呼呼的嘴,目光有些呆泄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