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安眠药起了作用,或许真的是换一个环境的因故。
程迦这一晚并没有失眠,相反,这一晚她睡得很沉。
不知夜里几点,一声巨雷轰隆划过,把程迦从梦里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睛,费力地从床上爬起来。
雨势来得猝不及防,程迦想起客厅的窗户还没关。
雨已经吹进了屋里,打在人的脸上,隐有痛意。
“框……”年久失修的窗户终于裂开了缝隙.
屋里的雨势更加大了,客厅发黄的灯光也一闪一闪。
程迦第一次感觉到手足无措。她捏了捏眉间,头脑一片混沌。
她得想办法控制着屋里的雨。
慌忙之间,她想起了一个人的身影。这么晚去敲门的话,会不会……
可是在选择客厅被淋得像水灾现场和再次打扰隔壁那个男人之间,程迦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咚咚咚”程迦敲着门,站在外面,竖着耳朵聆听着屋里的动静。
“咚咚咚”没人回应
“咚咚咚”敲门声淹没在雷声里。
“啪啪啪”屋内有细微的挪动声响。
程迦想着沈旭烈会不会没有听到。
不一会儿,门却开了。
沈旭烈站在门后,语调有点被吵醒的不耐烦。
“怎么了。”
程迦却在一瞬间走了神,眼盯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长期以来,或许是职业天性敏感,程迦对细节的东西有股子神经质的专注。况且,她一直觉得那是男人身上最性感的一块骨头。
沈旭烈撇了她一眼,衣服不知怎么地被打湿了,披了一张浴巾,可是还是能隐约窥见那浴巾下的窕的轮廓,那胸衣……
沈旭烈望着程迦愣住没说什么的样子,有点好笑。
“你不会大半夜的敲我门是为了让我和你一起站在门边对视吧。”
程迦烦闷的皱了皱眉。
她扯起一边嘴角,说:“客厅的窗户被风吹掉了,外面下着很大的雨,我想请你帮我弄一下,不然这几天这儿都没办法住人了。”
沈旭烈低头,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睛很黑。
“带我进去看看吧”他说。
“好”程迦回答。
屋内,风已经把程迦在几个小时之前收拾好的东西给吹乱了。
同一结构的房子的房屋结构都是一样的,沈旭烈很快就像窗台那边走去。
风和雨有点大,程迦躲在他的身后,抿着唇。
雨很快就把沈旭烈的衣服打湿了,可是他似乎没有看见似的,一直向前,直到抵达窗户的边缘。
他用手去试着搬动着窗户,发现锁住窗柩的螺丝已经不在了。
他使劲将两扇窗页合过来,但只能暂时抵挡一会暴雨,没多久,又被风吹开了。
“你来这儿顶一下,我回去拿工具。”沈旭烈侧头对程迦说。
“好。”程迦跟了上去,使劲出力,才勉强将窗户合拢。
沈旭烈看了她一眼,风把她的头发都吹湿了,她闭着眼,嘴唇咬得很紧,已经微微泛白。
倒是有点意外。
时间要紧,他赶快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工具箱。临走前,他看见了墙上刮着的雨衣。尼龙的,很厚实。
他毫不犹豫地从墙上取了下来。
等沈旭烈再次走进时,程迦好像已经有点撑不住了。
乏力的程迦还死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在最后要被暴雨攻破城池时,有一股力量牢牢地靠了过来。
沈旭烈为了帮她减力,从她身后环抱过来。
有股说不出好闻的味道,沈旭烈觉得心痒痒的。
他将工具丢在地上。对程迦说:“这儿交给我,你先去帮我把锤子和钉子拿出来。”
程迦绕过他的手臂,从地上捡起工具,递了过去。
“把那雨衣折好,差不多窗户这样大小”他对程迦说。
他想要用雨衣当作简易窗户。
“好”程迦蹲在地上,吃力地折着雨衣。
屋里的雨势渐渐小了,程迦终于送了一口气。
程迦注意到沈旭烈的手,掌心宽厚,肤色均匀,指肚上有厚厚的茧,手背却有一条大大小小刚刚挂出来的血痕。
程迦心里咯噔一声。身体却已经行动起来了。
她返回卧室,替他拿了一张干净的毛巾和创口贴。
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后,沈旭烈转头就看见了程迦把干净的毛巾放在茶几上了。
他走了过去,说:“好了。今晚应该可以勉强度过,明天再找人换一扇窗吧。”
程迦点点头。
“我看见你手受伤了,贴一块创口贴吧。”
沈旭烈摇了摇头,“我先回家洗个澡吧,这儿贴了待会又要丢。”
程迦说:“好,那你先回去换吧。把这个带上。”
程迦将止血贴拿给他。
沈旭烈接了过来,走到了门口。
程迦说:“今晚真的谢谢你。”
沈旭烈说:“没事。”
折腾了几个小时后,程迦才最终收拾完这片狼藉。此时,天已经亮了。
程迦累得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她听见对面铁门开门的声响,想着应该是沈旭烈去上班了。
程迦困极,仿佛要把这几年失眠没有睡的觉全部补齐。
中午的时候,她想起要吃饭,可头依旧头昏脑胀的,她点开外卖,却发现自己居然不清楚这儿的地址。
程迦微微皱眉,只得去喝了一点凉水。她将手放在额头上,觉得自己是发烧了。可是这儿没有人,她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
她翻开通讯录,将电话打给了赵医生。
此时赵医生正在吃着饭。
看见手机来电时,他愣了一愣。
印象中,程迦给自己打电话屈指可数。
他按下了接听键。
“我好像发烧了。”程迦有气无力地说。
“你住在哪儿?”赵医生有点急切。
程迦说了一个大概的地址。“具体地我也记不清了。”
“好,我马上到。”赵医生点头。
“到的时候给我带点粥吧。”程迦说。“我还没吃饭。”
“好。”赵医生那边点了点头。
“别告诉我姐姐我在哪儿。”程迦补充道。
赵医生是她姐姐芳慧的追求者,一年前,芳慧带程迦来到了他的诊所,成了他的病人。
程迦这个病人倒是有些奇怪。说她狂躁,她有时又冷静过人;说她焦虑,她有时又自制力很强。
程迦和他接触的其他病人不一样。
如果说长相的话,他算是他接待过第一个长得如此漂亮的人。
有点让人一见倾心。
赵医生知道自己可能以后会是她姐夫,可是每当程迦有事找到他时,他还是一口答应。
比如说程迦不希望她姐姐知道她的病情,于是他就很少向芳慧提及。
程迦和芳慧并不是亲身姐妹。
程迦的妈妈改嫁,才跟来的。
芳家有钱,赵医生见过那个保养得当的女人,确实有这种让男人为其一掷千金的资本。
芳慧到好像并没有因为程迦不是亲妹妹而远离过她。
芳慧是第一个发现程迦有抑郁症的人,也是她为她积极联系医生。
赵医生来得很快,至少在此时没有时间概念的程迦看来是的。
他来时敲了敲门,程迦忍着身体的不适去开门。她虚弱的扶着门框,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赵医生眼疾手快,赶紧将医药箱和粥放在桌上,然后伸手过去扶她。
因为是外出,他还没有来得及脱下诊所的工作服,可以看见来时非常冲忙。赵医生身材修长,面冠如玉,是人一看就知道是那种行业的人。
将她付到沙发上,赵医生找出测量工具替她量体温。
体温计显示结果很快就出来了,38.8.
他为她挂了水,如果不是顾及她现在的身体情况的话,程迦觉得,赵医生可能还会替她打上两针。
“38.8,再烧下去,我们见面可能不是在这儿了。”赵医生戏谑。
她脸色苍白,嘴唇干枯,垂着眼睛,不像平时那样拒人千里。
“昨晚下雨,没注意。”
赵医生这才注意到湿漉漉的客厅还有明显与整个风格不搭的雨衣。
“你可真会折腾。怎么选了这个破地方?”
程迦没说话。她此时正闭着眼睛。输了液,也许是里面加了安眠成分的药品,程迦觉得,自己又快要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赵医生把她叫起来喝了一点粥。她又昏睡了过去。
赵医生在这守着程迦把水输完。
在等待的日子中,他又把房间收拾了一遍。
看见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他又跑到下面去。
他来时注意到这边有个小超市,东西好像还挺齐全的,他估计程迦可能不知道。
走下楼时,他正好和沈旭烈打了个照面。
侧身让路时,他只觉得他挺拔健硕。即使同样身为男人,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和他的天然差别。
这个比较让赵医生心里一愣。随之他又嗤笑。笑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比较。
这个男人帅是帅,可是……
他望了望这栋拥挤的小楼。心里稍微平衡了一点。
那又怎样。他有良好的家室,过高的文凭,体面的工作。
终其一生,已是其他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沈旭此时正烈目不斜视,并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人微微打量和他心里百转千回的心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