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秀山人对彪形大汉叫“牤”,如果说某个人“牤实”，大家都晓得他说的这人很强壮。我翻阅了一下字典，“牤”也是一种方言，是指公牛。牤哥也是猪楠溜的单身汉，只不过年纪大比蛮牛大几岁。

“铛！铛！铛！”

一阵敲锣声把牤哥从睡梦中惊醒，他睁开双眼，望了望用破旧塑料布蒙着的窗格子，只看见一点点微微的光，外边漆黑一片，天还没亮哩。

“狗日的二郎神，敲什么鸡巴嘛，好好的美梦被吵醒了。”牤哥嘟哝着起床穿衣服，今天早晨麻沙伯要抬上山安葬。在猪楠溜一带，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寨子上过白事，丧家的主人不一家一家上门去打招呼的，寨上人只要晓得了信息，一律必须自到，哪怕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两家人，在办丧事的那几天，都会主动上门去帮忙。出殡的那早晨，主人也是请一个人满寨子地敲锣锣，人们一听到锣声，都得起床，然后前往丧家帮忙抬丧。

牤哥穿好衣服，到灶上锅里勺水准备洗脸，一只拳头一般大的老鼠突然从灶台一角跳到地上，很快窜到草堆里去了。牤哥懒得理会，只管用那条破毛巾胡乱地洗了把脸。

他将破烂的木门从里面抵好，便走出了屋。

麻沙伯家住在下寨，他家离蛮牛家不远，牤哥远远在看见麻沙伯家院坝灯火通明,虽说照明用的是煤汽灯，也许是灯的颗数很多的缘故，发出的光线却散开得很远很远，借着微微的光芒，牤哥行走在高低不平的小路上，路过蛮牛的破屋时，他大声喊：“蛮牛！蛮牛！”喊了几声没有回应，他估计蛮牛一晚上没有回来。每次遇过白事值夜班，蛮牛是第一人选，因为其他人要打牌，而且他是单身汉个子人也没有人管，牤哥自己也值过好多回夜班，到了下半夜眼睛皮沉重得睁都睁不开，站着也要打瞌睡，那种滋味难受!可蛮牛却不一样，整夜都是他一个人最忙，第二天还没打瞌睡。

麻沙伯当过生产队长，年轻时也雄过几年，古人说，一代英雄一代衰，代代英雄由哪来？到了他子女这一辈差得远啦！女儿老荣打工在外面嫁了人，儿子老富小时候患病成了弱智人，十八岁的时候，麻沙伯给他讨了门亲事，那女人也有些呆笨，但生了个儿子却很乖巧聪明，牤哥听到寨子上私下里摆过，麻沙伯这个孙子与他本人很像，简直就是他脱的壳壳，计划生育抓得这么紧，农村中这种事情也很常见的，只是大家都不说破罢了。牤哥想，麻沙伯死了，这个家有点可怜，更可怜的是他那么聪明的孙子。牤哥这样想着，脚下被石头绊了一下，摔了一扑扒，后面传来“哈哈哈”的笑声。

牤哥坐起来，对着来人大声说：“笑，笑个屁。”

后面来的人手中拿着电筒，对着牤哥照了过来。牤哥眼睛晃得看不清对方。

牤哥忙用手遮住眼睛说，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