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客栈果然为每位客人都准备了配套的早点。
住在天字号房的客人吃的什么早点苏平安没有注意,他们地字号房所配的早点是两个馒头,一碗小米粥,外加一碟咸菜。
小米粥口感绵软,咸菜也是酸酸甜甜,勾起人的食欲。
苏平安用过早饭将碗放回托盘内,有人会上门来收。
刚用过早饭,苗小月居然又端了一盘瓜子儿进来。
“饭后还送瓜子儿啊?”苏平安笑着,随手从盘里抓了一把瓜子,却瞥到苗小月脸上一道长长的刮痕,忙惊问道:“小月,你脸是怎么了?这才一晚上没见,怎么成这样了?”
苗小月轻描淡写地说道:“不碍事的,昨晚不小心被夜猫给挠了下,已经上过药了,小姐你不必担心。”说着剥了一颗瓜子放进嘴里,道:“小姐,这瓜子我昨晚便尝过了,吃起来和别的瓜子味道不一样,我特意带来你尝尝鲜”
“是么?”苏平安半信半疑地将一粒瓜子剥开,取出小小的瓜子仁,放进口中细细品尝。
“和别的瓜子一个味道嘛……”苏平安很嫌弃地将手中剩余的瓜子丢回盘里。
“咦——”苏平安从一堆黑色瓜子中拣出一枚绿色的瓜子。
这粒瓜子比其余的瓜子都要大,外形也比其余瓜子好看,苏平安爱不释手,把玩了一会儿,才将瓜子剥开。
瓜子仁也是绿色的。
苏平安将瓜子仁放进口中,一股甜丝丝的味道盈满口齿,轻轻咬下去,似乎又溅出甘甜的汁液。
等吞进肚子里去,喉咙里却又泛出苦味来。
苗小月亲眼看着苏平安将忘情蛊吞进去,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接下来就静候着白清言的出现了。
没曾想,白清言居然真的出现了,而且是不请自来。
白清言出现之时,他们正从永安客栈离开,继续赶路。
苏平安看着前方一个白色的背影,觉得甚是眼熟,便加快了脚步,走上前查看。
待看清了那男子的面目,苏平安又惊又喜,大叫出来:“清言公子!”
“苏姑娘!”白清言也露出喜悦的神色。
“清言公子你这是回苍穹山吗?江小姐怎么没和你一起?”苏平安四下望望,确实没见到江灵的身影。
“表妹她……她说她要留在江府,哪儿也不去,我让表妹去苍穹山,她不去,高伯伯让表妹随她走,她也不去……本来我应当在江府多待些时日多陪陪她的,只可惜要是在身,不得不先行一步——苏姑娘,你们这是往哪里去?”
“我们去听云庄。”苏平安答道。
“听云庄!”白清言听了大喜,忙道:“我也是去往听云庄的!”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白公子可与我们同行,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沈游一把将苏平安拉过去,“你叽叽喳喳讲什么呢,快点赶路了……”
“师父,你听到了吗?白公子也要去听云庄,我们和他一起走好不好。”
“随你。”沈游淡淡说道,随即松开苏平安的手腕,往前走去。
苗小月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乐开了花。她已经可以实施她的第二部计划了:将苏平安带到鱼姬跟前,让鱼姬对她下情蛊,让她迷恋上白清言。
鱼姬仍住在永安客栈的天字号房。
日上三竿之时,鱼姬才慵懒地起床,有苗女伺候着她穿衣洗漱。
玄歌子拿了张纸条过来,说是小月托人送来的。
鱼姬慢悠悠地打开纸条,一行小字跳进她的眼里:寨主,白公子已到,是否可以对苏平安下蛊。
“玄歌子,你给小月送信去,让她在前方驿站候着我,务必取得白公子的头发作引,我要对苏平安施行蛊毒之术。”
“是,寨主。”玄歌子施了礼便退下去了。
沈游不知怎地,每次一见到白清言,心里便会积压着一股怒火,特别是这一次,苏平安见了白清言,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甚至都很少同他这做师父的讲话了。
苏平安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白公子,你后来见了河婶儿了么,听说她被带到县衙去了,也不知过得好不好……”
苏平安原以为白清言会很难堪,岂脸他一脸平静之色,很自然地答道:“河婶儿她固然可怜,可她终归是杀害舅父的凶手,衙门要怎么判她也是衙门的事,新县令还未上任,这其中缘由我也不好说。”
苏平安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白清言已将河婶是她娘亲的事全忘了么,还是说他根本是在回避,不愿面对。
苏平安心情有些沉重,不知该怎么做才好,觉得心里憋了一肚子的话,也找不到人倾述。
苏平安突然又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深深的思考:以往她遇到烦恼的时候是找谁诉说的呢?小月?好像没有过。沈游?不对不对,沈游是她师父,是不会对她的心事上心的。
苏平安有些迷糊起来,她自然不知道早已中了忘情蛊,以往对沈游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正在遗忘。
四人各怀心事,前后走着,一时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一股淡淡的类似中药的味道钻进苗小月鼻子里,那是只有她才能感知到的味道,天水苗寨里毒虫特有的味道。
苗小月低着头,试着在周围人脚上一双双鞋子中搜寻出一双绣着金蝶的黑色布鞋。
苗小月终于找出那双鞋了,鞋子的主人是一个乔装打扮过的苗女,是给苗小月送信的。
苗女看似不经意地从苗小月身边走过,实则将手里捏着的小纸团偷偷塞进了苗小月的手里,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停止过行走。
苗小月紧紧地捏着手里的纸团,不动声色地跟在苏平安身后。
到了闹市,趁和白清言去找马车的空当,苗小月偷偷把纸团拆开看了,然后迅速地塞进嘴里,囫囵吞下。
四人坐在马车里气氛有些尴尬,一路也没说些什么话,大多时间都在昏昏欲睡,一觉醒来已是黄昏,已经到了驿站。
这一次也顾不得什么天字号房地字号房,驿站来往官员众多,由不得他们这些江湖人士挑三拣四。
好像在任何年代有银子便是王道,托清言公子的福,他们还是住到了一处很不错的客栈。
苗小月终于熬到了晚上。她端了下了迷药的茶水给苏平安送去。
“小姐,这是我到伙房亲自给你熬的茶,今儿奔波了一天,你得好好休息,这茶是安神用的。”苗小月将茶递至苏平安手里,不容她拒绝。
苏平安接过茶一饮而尽,她心里乱成一团,对安不安神可不感兴趣。
“小月,我觉得我好像漏掉了许多事,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苏平安仰面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瞧着楼板。
苗小月替苏平安盖好被子,宽慰道:“小姐你这是劳累过度,睡上一觉就好了,明儿个一早起来,保管神清气爽,什么事儿都想起来了……”
“是么……”苏平安听得苗小月这样说,只觉得睡意来势汹汹,便闭了眼睛。
苗小月又轻轻叫了苏平安两声,确信她真的睡着,才放心离去。
苗小月又敲开了白清言的房门。
“苗姑娘,你……”白清言没想到站在门外的人是苗小月,惊奇不已。
苗小月来不及和他多费口舌,直接走进房间,将门关上,实施起催眠术。
白清言曾中过她的催眠术,第二次实施起来,更是省力不少。
苗小月很快便将白清言引入幻想世界里,然后用糯糯软软的声音轻飘飘在他耳边念道:“献上你青丝一根,以表心意,上天祝你与苏姑娘早日结为夫妻。”
白清言毫不迟疑地将手伸到脑后,拔下一根头发交到苗小月手头。
苗小月将白清言的头发收进袖中,然后打了个响指,将白清言从幻境中拉出来。
“苗姑娘,你……”白清言迷迷糊糊地看着苗小月。
苗小月面不改色地答道:“适才店小二说多收了我们饭钱,我特来退给白公子。”苗小月说着作势从腰间掏。
“不用了,不用了,苗姑娘,这钱你就先收着罢,今后要用的地方也多。这时辰也不早了,苗姑娘也回去早些歇息……”
“白公子你也是,小月叨扰了。”苗小月说着快步走出房间。
苗小月从白清言房间出来便风风火火迫不及待地赶到苏平安房间,将白清言的头发从袖中拿出来,放到一方白帕上,静候着鱼姬的到来。
不大一会儿,苗小月便嗅到了天水苗寨毒虫特有的味道。
鱼姬来了。
鱼姬这次穿着很随意,也没有带太多人,只有玄歌子跟在身后。
玄歌子也是经历了乔装打扮的,打扮成一个普普通通的汉人女子。
苏平安仍在床上沉睡,她丝毫不知道她正要经历着生命中第一次刻骨铭心的疼痛。
那是有关爱情的疼痛,在她懵懂的年月里。
月亮挂在树梢头,发出惨白的光,只有它,才能见证到这场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