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言像没事人似的回到江府,倒是出乎众人意料。
苗小月是随白清言一起回来的,她向人解释说,她赶到酒馆之时白公子喝得酩酊大醉,话说一醉解千愁,他应该是想通了。
苏平安悬着的心稍稍松了松,为了防止白清言再受到刺激,她准备晚一些再向他开口去见河婶儿。
苏平安给河婶儿送去饭菜,河婶儿抓着她的手,激动地问道:“清言他怎么样了?他是不是还在恨我?他不肯见我?”
苏平安宽慰道:“河婶儿你不要着急,清言公子已经好多了,等我再同他讲讲,他会来看你的。”
河婶儿抓着苏平安的手就软了下来,她的眼里又泛起泪,语气却极为平静,“我自知犯了大罪,本就没想着再存活这世上,也没想过清言能认我,要跟我走。我只盼着啊,盼着临死之前能听清言叫我一声娘……”河婶儿哽咽道:“我活了这一辈子,也没听到儿子叫我一声娘。”
苏平安被河婶儿所感染,也不由得悲伤起来,她何尝不是如此,长这么大了,也没见过娘亲一面,也没有亲口叫过一声“娘”。
苏平安强打着精神,开口道:“河婶儿你不要想不开,按时吃饭,等着我们把真相查出来,谁说你一定要死了?”
河婶儿点点头,抚着苏平安的手,道:“你真是个好姑娘……”
苏平安瞧着河婶儿,一下想起孙婆婆,她和沈游,还有小月都离开了岛,孙婆婆一个人该多无趣啊。
苏平安耐心等着河婶儿吃饭,对孙婆婆的思念更加强烈起来,同时又一个念头在她心里升起,她好像对孙婆婆也一无所知。
冯雨在纸上一遍遍推演着,猜测着另一个凶手,设想了多次江义死亡的过程。
按河婶儿所说,她是把匕首扔进了灌木丛,但最后邢捕头的手下却是在水池里捞到匕首的,他还被茶杯的碎片给划伤。江义胸膛的两个伤口一深一浅,且是同一种凶器所为,显然凶手也是用的河婶儿的匕首,凶手行凶之后将匕首丢进了水池。
凶手也是一个女人,从水池边那半个脚印可以推测出。
凶手收拾了地上的碎片,还另倒了一杯茶,将江义在书桌边杀死。
如果凶手不是河婶儿的同伙,那河婶儿行凶的整个过程她应该都看见了。单单只是巧合吗?凶手是想把所有罪行都推在河婶儿身上?既然如此,为何又对江夫人痛下毒手?
冯雨隐隐能看到那晚的情形:江义在书房看书,河婶儿敲门而进,河婶儿为江义献上雨后新茶,江义到了圆桌边坐下,细细品茶。江义自然对河婶儿没有防备,河婶儿从袖中掏出匕首,杀了江义,然后仓皇逃跑。
江义并没有死,也许陷入昏迷,醒来后从地上爬起,本可以叫人求救,又怕惊动河婶儿。于是他强撑着走到书桌边,随手抓起纸和笔,准备留下河婶儿的名字,另一个凶手到了屋里他没有惊觉,写到一半,胸口又中一刀,彻底死去。
冯雨正思索着,苏平安推门而进。
苏平安道“冯雨,你把自己关了一整天了,想出来没?”
“怎么?你又要带我出去吃面啊?”冯雨摇头道:“这次可不行了,再不抓紧把凶手找到,她会更猖狂的——对了,江小姐那边还有没有人守着?”
“我就是来和你说这事儿的,”苏平安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和沈游想出一个计划。”
“什么计划?”
“沈游说让你把保护江小姐的人都撤了。”
“撤了!”冯雨大惊,“凶手要是去害江小姐怎么办?”
“就是怕凶手不去呢!你想啊,每天都有人在那儿守着,凶手就算有害江小姐的心,她也不敢轻举妄动,等把人都撤走了,她就可以去了呀!”
冯雨慌道:“那她真把江小姐给害死了怎么办?”
苏平安猛地敲了下冯雨的头,“你傻啊你,只是邢捕头的人撤走,我们可以暗中保护啊!小满他不是武艺高强,到时候让他埋伏在江小姐房间里,等凶手一露面就给……”苏平安做了一个劈掌的动作。
见冯雨不语,苏平安忙问道:“这办法不好吗?这可是我想出来的。”
“好是好,我只是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凶手她要是不选择在房间杀人呢?她若是暗地里下毒下药怎么办?”
苏平安得意一笑,“早想到了。你还不知道吧,自江夫人遇害之后,每日江小姐所吃的食物和饮水,都先经过我的手,我都一一验了,目前都没发现有毒药的痕迹。由此我认定,凶手若真是要害江小姐,一定选择在她房里动手,特别是晚上,只要江小姐稍有疏忽——”
冯雨道:“那我这就同邢捕头说去。”
当晚,江小姐房前屋后的捕快们都撤走了,小满早早地就躲在江小姐房里的书架后面,一夜相安无事。
次日清晨,等江灵起床离开了,小满才偷偷摸摸地从书架后面钻出来,飞快地逃离开江灵的房间。
小满少不了要受到苏平安和冯雨的盘问。
“昨夜一切太平,就是在书架后待着,一动也不敢动,憋屈。”小满抓了块雪白的糕点塞进嘴里。
冯雨打趣道:“潜进女子的香闺,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事,小满你可别不知好歹。”
小满微笑地看着冯雨,“公子,今晚换你去如何?”
“那不行,我又不会武。”冯雨拍拍小满的肩,“我们可对你寄与厚望,若是抓到凶手,你便是功臣。”
小满目光一转,突然落到沈游身上,道:“沈公子武艺高强,今晚换沈公子去。”
沈游一副冷漠脸,冷冰冰道:“本教主没兴趣,不去。”
小满可怜巴巴地看着苏平安,目光里充满了渴求,同时嘴里不住说道:“我一夜未眠,今晚再去,睡着了可怎么办啊?啊!那不是天大的罪过!天哪,我该怎么办啊!”
苏平安心软,看着小满的小眼神,就同情心泛滥,开口道:“今晚我去吧。”
沈游白了苏平安一眼,:“不准去,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保护得了人?”
“可是我会暗器呀!”苏平安抖了抖衣袖,冲沈游眨了眨眼,“师父你难道忘了?你教过我的!”
沈游愣了愣,“我还真忘了。”
小满“噗”一口茶水喷出来,笑道:“苏姑娘,你怎么会摊上这样的师父……哈哈……让我笑会儿……”
冯雨默默地往小满嘴里塞了一块糕点。
沈游道:“既是如此,今晚就你就去吧。”
苏平安很庄重地朝沈游行了个礼,“多谢师父。”然后乐颠乐颠地走到小满很前。
“小满,你给我说说,江小姐的房间,除了可以躲在书架后还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苏平安一脸兴奋,又接着说道,“想想就有点儿小激动,我苦练暗器多年,今日总算可以施展出来了。”
“呐,我想想啊,除了书架……书架……”小满突然笑起来,“还有床底啊!”
“去!我才不要钻床底,书架就书架吧,你能在那儿待一夜,我也可以。”
小满道:“说实话,躲在书架后面挺好的,隐蔽,安全,那后边也宽敞,你要是累了,还能睡睡觉,随手抽来一本书就是枕头——”
“粗糙。”沈游插嘴道。
苏平安道:“我可是去抓凶手的,我肯定不会偷懒!”
苏平安盼啊盼,总算等到了傍晚。
小满跑来告诉她说江小姐到灵堂去了,苏平安便做贼似的闪进江灵的房间。
苏平安直奔小满所说的书架后面,书架没有挨到后方的墙,隔出一个狭窄的道,光线很暗,果然适合藏人。而书架上一排排书,也是一道天然屏障。
苏平安调整着书架上的书,使得视野畅通,可以看清房间的来人。然后苏平安变换着各种姿势,终于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坐姿。
眼见着室内光线越来越暗,苏平安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江小姐进来。
苏平安眼睁睁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期待着它快点被人打开。
突然,左侧传来一声响,苏平安忙转过头,只见原本紧闭的窗户大开!
苏平安一下紧张起来,莫非是凶手也想来此埋伏?
苏平安慢慢站起来,扶着书架,屏住呼吸,一步步往外走,每一步都走得很轻。
苏平安摸索着,仅依靠着从窗户透进的微弱的光,艰难地前行。
按理说应该有丫环早早地进来点上灯才是,苏平安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苏平安竖着耳朵,捕捉着周围的声响,左侧突又传出声响。
“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苏平安说话间,从衣袖里摸出一排银针,“唰——”地掷出去。
耳边并没有传来惨叫声,也没有听到银针落地的声音。
来人的脚步声越来越重,苏平安已经能察觉到,来人正向她逼近。
“啊!”苏平安被人拽着,往书架后拖去。
眼前突然亮了起来,一捧橘黄的火光横在她的眼前。
沈游举着火折子,站在前面。
沈游笑了笑,抬起右手,手里夹着几根亮闪闪的银针。
“平安,你看,你这使暗器的功夫还差点火候啊,师父怎么放心你一个人来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