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呼啸,如狼般哀嚎,大地荒芜,一片静悄悄。
一根通天石柱矗立于泥土中央,柱身约一人粗细,上头用艳红的字写着“安息村”。
“安息村?”躺于地上的老婆婆渐渐转醒,起身抬眼之间就注意到石柱的字,禁不住疑惑。
微光中,她抬手抚上自己干扁的满是皱纹的脸,只觉脑子昏沉,好像忘了自己是谁。
老婆婆缓缓走,出安息村仍未停,昏沉赶路才猛然抬头,已经黄昏了。最初所经热闹的集市逐渐清冷。
“黄昏了,快跑啊,大家快跑。”
敲锣的人死命敲,拉大了嗓门,嘶哑喊了几句就慌忙而逃。
一瞬,行人抢急忙慌赶路,偌大的集市店铺齐齐关闭,只有一家名为“夜楼客栈”的依旧大门敞开。
老婆婆奇怪,有写愣神刚刚发生的一切,她本打算继续前行,终但是抵不住腿脚酸软,走进客栈。
老板在柜台打盹,听见脚步声猛的一抬眼,一看来这脸生分,周边四里八方几乎无人敢住,想来是个外地的可以敲她一笔。
泽诺刚一进门,就看见老板直勾勾盯着他,脸上堆着丑陋的笑。
老板看上去是个古怪老头,肤白似鬼,四方脸大眼睛,左脸有一块青色胎记。
付了钱,老头颠了几下银两,末了咬上一口。他的嘴咧的更开了,几乎掩住了眼睛,露出里面通黄的牙齿。
“客官,怎么称呼?”
刹时,老婆婆愣在原地,思维开始幻散。冥冥之中脑海深处一道声音如斧般劈开。
–—泽诺,我给你的名字。
“大概,叫泽诺吧。”
老头嘿嘿笑了几下,点燃一根蜡烛,拿在手上,弯这腰,满脸堆笑,带她上楼。
一路上,泽诺扫视四周。个个客房房门紧闭,黯然无光,静的只听见他们两人的脚步声。
“咔”
细微的声音还是被她听见,她低头微抬脚底。脚下台阶上零星撒着干硬的泥土和白色碎屑。
老头突然停下,回头古怪看了泽诺一眼。下一秒,他龇牙笑了。
“客官,半夜您要是听到动静千万别出门,最近妖怪剥皮掏心的事可不少……”
进了客房,只见极简陋的木床木桌,空气中弥漫一股极重的陈年腐木味。虽然老头点燃的熏香使屋内空气好闻了不少,但这腐朽的味道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更重。
老头笑了,殷勤挥起衣袖拂了拂木头板凳:“客官,您坐啊。”
泽诺未理他。
“客官,店小多担待,店里客人多,难免脏乱了。”
人多?可明明静如坟墓。
老头点燃桌上的烛台,逐渐退去门外。泽诺刚一坐下,突然一道轻飘飘的声音自耳后根响起:“千万别出门。”
泽诺猛然回头,老头已到门外,笑着向她弯腰,额头几乎贴到膝盖。
“咔嗒”泽诺刚奇怪那个鞠躬,门突然关上……
夜的来袭只配一弯明月点缀,说不上来的冷清。
赶路的劳累加上双腿的酸软,她终是撑不住去倒床就睡,可一挨枕头,却有点辗转反侧。
夜半十分,静谧是最好的修饰。
“咯吱”
泽诺刹时惊醒,冷汗肆意,借着月光,她于黑夜中摸索鞋子。直到点燃烛台一切才慢慢清晰。
她逐渐靠近窗子,直到漏出小声惊叹。
“嘭”
蜡烛刹时熄灭,能听到滚动于木板的声响,静谧与它格格不入。泽诺慌忙蹲下身子。
窗外月光下,一男一女鬼魅般惹眼。那男女逐渐靠近一个小姑娘,手心发出细碎的光。
“最近妖怪剥皮掏心的事可不少……”
老头阴冷的警告不时回荡于脑海,她腿脚几乎瘫软,身子不支的歪斜。
终是长长呼出口气,躬着身子,摸黑拿起什么物什。
“咯吱。”她拉开木门,一手扶着木头扶手,踉踉跄跄往下走。黑暗中她尽量睁大眼睛,放轻脚步。
客店大门敞开,街道空荡荡,无虫鸣无鸟叫,恐惧往往来自静谧。
“啪。”
什么冷冰的东西莫名拍上她的后背,她的脑子开始混乱,手握紧那物什,硬逼自己回头。
血红的瞳孔,同样鲜红的衣裙,那是个女子!细眉大眼,姿态妩媚,眼波春荡漾,颇像哀怨而死的红衣厉鬼。
“老婆婆,”轻飘飘的声音,配上眼角的笑更显妩媚。那冰凉顺着她脊柱一点点向上……
“您可听说,剥皮掏心之事?”
女子话音刚落,就见一身着橘裙小姑娘,小姑娘长相水灵细皮嫩肉。此时她睁着乌溜的眼睛,小手附上泽诺的,轻轻摇晃:“婆婆,墨儿好饿,墨儿最爱吃人指头。”
“红菱,墨儿,不得无礼。”
一身着蓝色锦衣公子,自天而落,束发脑后,飘逸若仙。他明眸皓齿,尤其笑时桃花眼总是含情脉脉。
“啪。”公子一把打开右手折扇,扇面淡淡水墨细细勾勒“笑”字。
墨儿撅嘴,洋装张大嘴巴露出尖牙,顺势要咬上泽诺手指。
“唰!”一把剑凌空飞起,直直擦过墨儿的碎发,狠狠插在地上。
众人寻剑而视,只见一着黑衣男子,从二楼客房窗台一跃而下,不染纤尘。
走近,原是一位少年。少年生得肤白,眉目清秀,嘴唇微抿,一副淡薄。
“孽畜。”他只淡淡吐出一句,声音入骨清冷。
“兄台,多有得罪,我这侄女生性顽劣不知礼数,万望海涵。”君笑收了折扇,微微欠身,谦逊得体。
“你不是人。”
少年直直看向他,语气是肯定,他眉头微锁。
下一秒,剑自地而起,落于少年手。寒光微闪,一瞬架于君笑脖上。
“你!”
红衣女子厉声,扬起长鞭就要抽上少年,却被少年一掌打翻在地。
“无知。”
少年看都未看她一眼,刀已缓缓切入君笑脖上皮肤,划痕下慢慢往外沁血。
“我非人非妖。”即使刀架脖上,君笑仍旧笑若春风,桃花眼微眨,若灵蝶舞动。
少年收剑放于背后剑鞘,一声不响走进客店。
“红菱姐姐。”小姑娘一把扶起倒地的女子,贴心拍了拍她衣上的灰,转身又去君笑那递给他一个小瓶子:“君笑,用这个好的快。”
君笑摇摇头,眼波柔润如水,手轻抚小姑娘的头发:“墨儿,谢谢。”
“你们……干什么的?”泽诺手里的物什还没丢,此刻依旧紧握,刚刚的一幕让她有些慌乱。
“我们是在抓妖。都怪红菱和墨儿太不懂事了,对不住。”君笑依旧翩翩公子一般,欠身赔礼。
“你们不是妖怪?”泽诺的心头微微放松,但手里的物什依然握着。
“我们听说附近有妖剥皮掏心,此番特意来除,并无恶意。”
泽诺这次放心,手头的物什也放下了,想着都是误会一场。
“敢问,您的名字?”
“额,泽诺。”
“泽……诺。”君笑细长的睫毛微闪,桃花眼微眯,笑若春风:“今日误会到是让我们来此相逢,我看前辈气度不凡,不知是何许人也?”
“我,也不知。”泽诺的眼眸黯淡下来,甚至掺杂几许悲伤:“自我醒来就是这般。”
君笑极深极沉的看着她,仿佛将她看穿,愣是横空而出:“你的灵魂为何如此哀怨?那一魄去了何方?”
泽诺怔怔看着他,茫然无措……
夜深,众人草草回房。
屋内,君笑仰躺于床,枕着双臂,作势而笑:“若将此释放,无间世界就近了……”
“噗。”一口黑血落地顷刻而消,他重重呼气抹抹唇角。
“咚咚咚。”
红菱敲响了君笑的门:“我知道,你没睡。”然后径直推门而入。
此时君笑不堪的闭眼侧卧,后背对她。红菱那双妩媚多情的眼睛写满悲怜,自他身后一把圈住:“君笑,放过自己好不好?”
“出去。”君笑未动半分只冷冷吐出二字,一改温柔往常。
“为了那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红菱气急重重吸气,抬手而起又缓缓放下,到底女子,心头一软。
君笑痴愣地拿出里兜红纱,细细摩挲:“为了她,死不足惜。”
红菱煞红着眼,抽出腰间别放的鞭子,恨恨一抽将红纱打落在地,鞋跟狠狠踩去碾压。
“啪。”
君笑起身,扬手打于她脸,跌跌撞撞去捡那红纱。
红菱捂着脸,泪自眼眶而出,却迟迟不肯松脚,她就静静看着君笑。他的脸几乎贴着地面,痴迷轻吻红纱残边,狗一般匍匐地上,口里不时呢喃:“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