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辰醒来的时候,心情是愤懑的。
昏迷之前他如同遗嘱般的要求远离凌玦,毒郎君那个没人性的东西竟然完全无视!一睁眼自己便坐在地上,和事儿篓子背对背绑在一起!更令人牙痒痒的是,这厮居然还打着嘹亮的呼噜!
柏辰故意上下左右地挣扎,没好气儿:“别他妈的睡了,给老子醒醒!”
凌玦“嗯?”了一声,慢吞吞地睁开眼睛,打着呵欠:“你来了?等你好久。”
“你知道我会来?”虽然看不到,但手上的黑紫应该已经消退,没了感觉。
“能抓到我的人,你也跑不了。”凌玦没睡醒,继续打呵欠。
“靠!”柏辰继续折腾,“有种叫毒郎君过来跟老子单挑,凭着人多欺负不会使毒的算什么本事?他怎么不去跟小韩子过过招?”
上次自己吃了紫幻烟之亏,便是被韩长风一颗小药丸儿硬塞到嘴里,然后丝毫不顾他的感受扎了他一百多针才治好的,如果要找一个人来对付毒郎君的话,非韩长风莫属。
“别费劲了,能弄开小爷早跑了。”凌玦声音懒困。
绳子都是普通的麻绳,但对付两个身中秘药全身乏力的人却绰绰有余。
“我就折腾!老子才不要和你绑在一起!”柏辰越说越来劲。
“鬼才稀罕和你绑在一起!”他本来没心情搭理柏辰,但这厮就喜欢蹬鼻子上脸,越是纵容便越是嚣张,他也是小暴脾气儿,俩人一起折腾,“你别拽我袖子,小爷衣服讲究。”
“靠,你弄破老子衣服怎么不说?”柏辰用解绳子打掩护,在他手臂上狠狠一掐。
“你个臭要饭的衣服破就破了。”凌玦毫不客气地掐回去,无意中碰到他肩膀,感受到身后之人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才知道他受伤,也就大发慈悲地没再计较。
柏辰却嘴里不停:“第一,老子要过你的饭?第二,要饭的怎么了?你若是去要饭估计早就饿死了。”可惜脚用不上力,否则踹他个人仰马翻!
“第一,你是不要我的饭,你从来都是直接抢!第二么,”凌玦将头发一甩,无比潇洒倜傥道,“小爷有吃有喝,用得着装穷耍贱么?”
装穷?耍贱!柏辰深吸一口气,老子跟你拼了!
大门吱呀一声,毫无征兆地打开,刺目的阳光瞬间挤了进来。
房子里原本昏暗,此时才看清这里原来是一处宽敞陈旧的酿酒仓库,仓库中凌乱地摆放着空闲已久的高大酒缸。柏辰和凌玦此时已经从最开始的墙角折腾到了仓库中央。
二十几个半副黑色面具遮脸的影卫跟随黑衣斗篷不徐不疾地步入,大门发出一声厚重的声响将阳光隔绝。
“老子这叫装穷?老子分明是真穷!穷得没办法才去要饭……呸,才去偷东西!”俩人旁若无人。
“哈哈,终于承认自己是臭要饭的了吧。”
“闭嘴!老子是被你误导!”
“无心之言往往都是实话,臭要饭的又怎么了?反正承不承认都不影响我鄙视你。”
“鄙视老子还不离老子远点!要不是你弄丢我银针,老子能这么狼狈么?”
“你以为小爷喜欢离你很近?”此时毒郎君已经停在二人面前,凌玦语气不变,“有本事你让这个人把我们分开!”
苍白的唇缓缓开合:“两位吵够了没有?”
“没有!”异口同声。
“……”
“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没见我们忙着吗?”柏辰没好气儿。
“这谁?他娘亲没教过他打断别人说话是很失礼的行为吗?”凌玦也没好气儿。
柏辰无语了一下,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犯病?他懒得搭理他的健忘,投诉道:“你……赔我寸棘针!”
影卫在仓库四周站定把守,毒郎君嘴角有微微的笑意,淡淡开口:“看来剑侠记性不好的毛病还没治好。”
“哎,臭要饭的,他认识我哎。”凌玦用肘撞柏辰。
柏辰垂了垂头,不胜其烦:“你还记得自己脑袋怎么坏掉的么?”。
凌玦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眼中闪过泛寒的恨意:“释阎宗宗主的蛊毒。”这些年无论他忘掉什么,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都如同梦魇般死死纠缠挥之不去。
并非那位女子高强的武功,也并非蛊毒发作时痛不欲生的折磨,真正令他恐惧和心寒的,是人心怎会如此复杂难测?
他只是简单的喜欢一个女孩,而这辈子唯一一个希望可以一起走到生命尽头的人却在那夜昏黄的烛火中道出了接近他的真正目的……
仓库里的气氛沉闷了片刻,柏辰没有再打击他,挑眼示意:“他老婆是前释阎宗二长老最得意的弟子。”
二长老最得意的弟子……脑海中闪过一抹红衫子包裹下的娇盈身姿,那个女子,曲漠王朝无人不知。
“蛊……蛊娘子?”凌玦甩了甩头,瞧着那身宽大的黑斗篷,蹙眉,“你是毒郎君?我想起来了,就是你把我弄这儿来的!”
柏辰无比欣慰地点点头,有他这样的朋友,姓凌的肯定是上辈子行善积德念了十年的经。
“记不起又何尝不是一种福分?”毒郎君神情淡漠,冲身后的影卫挥挥手,“世间多少人多少事,想忘,都忘不了。”
早便有几个影卫在三人说话间将一口空大的酒缸抬到仓库中央,见毒郎君挥手,立即上前将凌玦身上的绳子解开,又用长绳绑住他双手,绕过房梁吊到酒缸正上方。
柏辰无视掉某人的喝骂和抗议,瞧了瞧毒郎君:“你想吃水煮肉?啧啧,施邑现在旱成这样,这么多水还真不好找。”
话音刚落,便看到两个影卫抬来一个白布口袋,将满满一口袋黑紫色的丑陋虫子倒入酒缸内!
“侠盗不必担忧,我只不过希望听到几句真话,”毒郎君苍白的指尖摩挲着缸沿,“只要侠盗不做隐瞒,剑侠必定平安无事,我保证。”
凌玦头皮发麻地盯着身下的酒缸:“喂,臭要饭的,你有什么能说的赶紧说哈,小爷才不要被虫子吃掉。”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就算被虫子吃掉,也不要被这么丑的虫子吃掉!”
他不提柏辰还想不起来,这一提反而质问道:“你把存放偷回来的灾银的地方告诉他了?”
“告诉了。”不假思索。
“你脑子坏掉了吧?……好吧,你脑袋确实坏掉了。”柏辰刚想骂他,突然完败。
“我不说他会用刑的!”这会儿什么都想起来了。
“那你来施邑到底是做什么的?”柏辰气愤。
“我得先解救了自己才有闲心去解救别人吧!”理所当然。
“破事儿篓子!你心倒挺宽……”不骂他都对不起自己这张嘴。
“好了,”毒郎君截口,声音并不洪亮,平缓的语气自有一分威严,“二位吵够没有?”
“闭嘴!没吵完呢!”异口同声。
“……”毒郎君缓缓走近柏辰,宽大的斗篷给人无形的压迫,“易相派你二人前来施邑,并非仅仅为了收回灾银这么简单吧?”
“派?哼,你也太看得起姓易的了。老子喜欢到哪里就到哪里,皇帝老子也支使不了。来施邑,不过是我乐意来。”柏辰不屑道,“倒是你,二殿下派你来这儿,不仅仅是为了对付我们两个这么简单吧?”
毒郎君没有回答,抬抬手,拉住凌玦的影卫立即将绳子松了一分,又及时收住。
凌玦脚尖离蛊虫不过半丈,猛地下落数寸,悲愤道:“臭要饭的,说点有用的!”
柏辰白了他一眼:“既然老子已经在你手里,你便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让老子死的瞑目些。”
黑色斗篷的阴影下,可以看到面色苍白的人轻轻颔首,修长的手指捏出一颗褐色药丸:“当然可以,但侠盗也应该清楚,任何的问题都是有代价的。”
仓库里有一瞬间的安静,柏辰微微凝眸,凌玦极少在他那张欠揍的脸上看到此等严肃的神情。
“我已无反抗之力,你何必。”柏辰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冷峻。
“侠盗何许人也?若非多这一层保障,我实在放心不下。”斗篷挪动,毒郎君将药丸送至柏辰嘴边。
他并非第一次与这二人打交道,他们太厉害,让他不敢放松警惕,他也已经在他们身上吃过不止一次的亏,不得不防。
柏辰没动,凌玦先抢了一句:“喂,臭要饭的,你搞什么?”
毒郎君保持着拿药的姿势,唇角缓缓勾上一丝弧度,就在他打算捏住柏辰的嘴巴强行喂药之时,柏辰盯着他苍白的面孔冷冷哼笑,一口吞了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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糺缦兮:“我去,我家小玦玦居然就这么被吊起来了!”
花卷(挖鼻):“淡定,凌玦本人还没说什么呢。”
糺缦兮(抱臂):“他一个虚构人物,没你的允许能说话么?你这叫独裁。”
花卷:“你咬我呀。”
赵龙樱(抓狂):“还是想听故事,毒郎君的故事什么时候讲?!”
无殇:“凌玦和柏辰感情还真是深厚。”
柏辰(感慨):“感觉凌玦的故事很高大上。”
花卷:“你的故事更高大上,你身世还没说呢。”
柏辰(一惊):“我去,我不会是哪国的王子吧?”
一列乌鸦飞过,留下六个又黑又圆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