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刘娟家出来后严洛一和陈浩就兵分两路,分头朝着村子的两个方向寻找,但凡见到个人必会上前询问一番,所幸村子里的人大多都互相认识,许多人听闻婷婷不见了也热心地一起加入搜寻队伍,还有人自发去后山找,这么一来搜寻的力度便大大增强了。
然而,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地毯式搜寻他们依然一无所获,眼看天色愈渐愈暗,搜寻的紧迫感也愈发强烈。
而此时的严洛一几圈跑下来已经明显感到体力不支,再加上中午没吃饭的原因引发了低血糖。在一阵强烈眩晕感的冲击下他不得不老老实实坐下来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最后亏得口袋里还剩有两颗水果糖,所幸靠着这两颗“仙丹”他总算得以续命。
趁着一点喘息的时间严洛一打算重新整理一下思路,结果却发现自己的脑子里除了一团乱麻以外什么都没有。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忽然有个人影从身侧的拐角处走了出来,他抬头一看,原来是陈浩。
而陈浩似乎并没有留意到坐在一旁角落里歇息的严洛一,只是自顾自地低头向前走着,他的目光始终朝着脚下,似乎像是在地面上寻找着什么。
严洛一对他的行为颇感疑惑,于是便一鼓作气从地上站起来上前一探究竟。
“你在找什么呢?”他跟在陈浩身后小声问道。
陈浩依然目不斜视地看着地面,口中简单地回复了几个字:“在找轮胎印。”
“轮胎印?什么意思?”严洛一听得云里雾里,不过顺着陈浩的视线仔细往脚下一看,确实能发现泥地上有两道浅浅的轮胎印。
陈浩随即停下了脚步,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团被纸巾包裹着的东西,慢慢打开后递到了严洛一跟前,“你瞅瞅,眼熟吗?”
严洛一定睛一看,纸团里包着的是一块刚拆开的巧克力,通过包装纸他一眼就能认出是自己平时吃的那个牌子,当下他脸上立刻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这不是...!?”
“没错,就是你在车站里偷偷塞给那小女孩的巧克力,或者准确的说,应该是她吃到一半的巧克力。”
“你在哪儿发现的?”
“在她回家的路上。”
“可是你怎么知道她是从哪条走回家的?”
“这还不容易,去问之前几个和她一起玩耍的小孩不就行了,只要知道那小丫头当时和他们分开的具体位置就能大致判断出她回家的方向。”
“我懂了,你顺着婷婷回家的路线走了一遍,然后在路上发现了掉在地上的那半块巧克力。”
“嗯,是这么个情况。”
“那你所说的轮胎印又是怎么回事?”严洛一紧接着问道。
陈浩没有立刻作答,而是将手中的巧克力放回口袋之后便继续沿着地上轮胎印向前走,跟着边走边说道:“其实啊,这关键之处就在于巧克力掉落的位置。”
“位置?怎么说?”
“我问你,要是想光天化日之下在一处周围都住村户的路上强行抱走一个孩子你觉得风险大不大?”
“大。”
“那你猜他是用什么方式避人眼目的?”
“呃...把人藏起来。”
“哦,那你觉得藏什么地方既不容易引人注目又能方便快捷地把人带走?”
“用...车?”
“嘿,看来你小子终于开窍了啊。”
“……”
“你想想看,按这里的道路条件四个轮子的车根本进不来,那么可想而知村里的人一般会用到的交通工具就只有两种,两轮车或是小型的三轮车。地上的这两道轮胎印就是我以巧克力掉落的位置为圆心在周边的一条狭道上发现的,从车轮的印记上看应该是辆小型的三轮车。唉,不过老实说,其实我也不确定这条线索有没有用,但有总好过没有,赌一赌吧。”
听陈浩说得言辞凿凿严洛一顿时沉默了,他为自己的无所作为而感到自责,情绪上的过度急躁令他失去了客观的理性思维,只会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最后不仅耽误了救人时间自己还差点两眼一抹黑。
陈浩忽然感觉身后飘来一阵阴郁之气,于是回头一看,只见一颗耷拉着的脑袋和一张沮丧至极的脸,他随即淡然一笑,“你啊,正所谓关心则乱,遇到在意的人便慌了手脚,不过这也人之常情,你也不用太自责。”
严洛一知道陈浩无意责怪他,但错了就是错了,即便是人之常情也不能作为替自己开脱的借口。
“对不起。”此刻除了这三个字他实在找不出其他语言来总结自己的失败。
陈浩脚步一顿,暗忖着这小子自我反省得还挺到位,也算不枉他一番耐心的教导。
“行了,打起精神来,先把那辆三轮车找到吧。”他拍了拍严洛一的肩膀说道。
严洛一点了点头,其实陈浩说得没错,事已至此他再怎么自责也无济于事,还不如把精力放在眼前的线索上面。
随后便两人沿着轮胎印一路追踪到一条巷子口,从巷口的位置朝里望去一眼就能看见一辆靠墙停着的三轮车,上前一看倒还是一辆电瓶的。
这么一来三轮车是对上号了,可他们在车上并没有找到和婷婷有关的痕迹,唯一能看到的就只有一张尼龙布,他的大小正好可以覆盖住整个车斗。
陈浩随手拿起尼龙布闻了闻,“嗯?怎么有股子酱油味?”
严洛一好奇地也凑近闻了闻,他的嗅觉比一般人要灵敏些,除了陈浩说的酱油味,他还能闻到一些类似于醋、酒、菜油之类的味道。
“我去,你属狗的吧?”陈浩不由得惊叹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
陈浩嘴角一抽,尬笑道:“呵呵,当我没问。”
“看来这块布平时盖的东西还挺杂的。”严洛一研究完之后便把布扔回车里。
“那可不,依我看这块布不仅能挡风当雨,还能挡...”
“视线。”虽然被严洛一抢了话,但陈浩还是朝他投去一束赞同的目光。
“唉,不过咋们也别高兴的太早,你先看看这辆车停的位置。”
严洛一朝四周环顾了一圈楞是听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怎么说?”
陈浩用手指了指周围的四家村户,“你看,这车停的位置周边有四户人家,车上又没写名字,你怎么知道是谁家的?”
“……”
“假设犯人就在这四家村户之中,但若是挨家挨户搜查的话必定打草惊蛇,搞不好那孩子会有性命之忧。”
严洛一眉头紧锁,他并不是不知道各中利害,可现在的天都已经快黑了,要再这么拖下去婷婷的处境只会更危险,“那如果四家同时搜呢?”他直接问道。
陈浩挑了挑眉,或许这个提议也可行,于是想了想便道:“同时的话也不是不行,但这活儿光凭我们两个人肯定不够,这样吧,我先给老汪打个电话,看看他怎么说。”
“嗯,好。”
趁着陈浩去打电话的时间严洛一便四下转了转,结果刚走了两步肚子就开始叫唤了。他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方才想起最后的那两颗糖早就已经被他吞肚子里了。
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这不刚拐了个弯就看见了一家小卖部,严洛一顿时两眼放光,犹如久旱逢甘霖一般飞快地跑了过去。
“老板娘,有泡面吗?”严洛一对着小卖部里一位正站在折梯上往货架里摆放矿泉水的妇人问道。
妇人闻声向他瞥了一眼,下巴一扬,“喏,都在那儿呢,自己拿。”
顺着妇人所指的方向严洛一找到了放置泡面的货架,随手拿了一盒之后便问道:“老板娘吗,能麻烦借点热水泡个面吗?”
“行,热水瓶就在门口玻璃柜那儿你自个儿倒吧,一共5块钱,先把钱付了啊。”
“得嘞。”
随后严洛一将面泡好后就站在一旁稍作等待,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在小卖部里转悠了起来,打算再买点小零食什么的,而当他走到一排摆放油盐酱醋的货架时忽然灵光乍现,似乎联想到了什么。
“老板娘,我看你们这儿连车都进不来,那这多瓶瓶罐罐的东西你怎么运进来啊?”
“用三轮呗。”妇人不咸不淡地回答。
“踩三轮?那可挺累人的啊。”
“嗐,不累,带电瓶的。”
“噢,我知道了,就是后面巷子里停的那种三轮车吧?好像就是带电瓶的。”
“是啊,那辆就是我家的呗。”
严洛一眼神一暗,心中便已有了盘算,正欲离开直接之际妇人突然叫住了他。
“诶,小哥,帮个忙呗,把地上那摞矿泉水递给我行不?”
严洛一低头一看,脚下正放着摞还没拆封的矿泉水,估计是妇人自己懒得从梯子上下来便想让他带把手。
“哦,好。”严洛一不紧不慢地抱起地上的矿泉水递给了她。
“诶,谢谢啊。”
当妇人将手伸过来的那一刻严洛一神情一凛,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刹那,但他确实从妇人的袖口处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甜香味。
这个味道是...?
少顷,严洛一捧着泡面一路吸溜吸溜地走回到三轮车的位置,陈浩此时刚和老汪在电话里商量完计策,一转身就看见严洛一正大口朵颐地靠在墙边吃面。
“呵,你倒是吃得挺香啊,怎么着?现在不着急啦?”
“急啊,那不也得先吃饱才有力气嘛。”严洛一鼓着一嘴泡面嘟囔道。
见严洛一恢复了以往的精神头陈浩抿嘴一笑,便道:“行,那你赶紧吃吧,我这边已经跟老汪沟通过了,派出所那面人手不够调不过来,不过他可以请村长帮忙从村里找些人来帮我们,虽然不确定能来多少人,唉,也就凑活着用吧。”
“不用麻烦,你直接把老汪他们俩叫来就行。”
听严洛一说得如此胸有成竹陈浩不禁有些好奇,“怎么?你难道还有别的法子不成?”
严洛一仰起头一口气喝完了碗里剩余的面汤,气定神闲道:“法子没有,线索倒有一条。”
闻言,陈浩眉梢一挑:“哦?听你这意思...?”
严洛一微微扬起嘴角,答案已然不言而喻。
22
午夜,后山。
“牛哥,咱非得这么干吗?我看...要不送老黑那儿卖了吧?怎么也能换点钱不是。”妇人低头望向自己脚边的麻袋,神色惶恐道。
一旁的男人停下手里的动作,板着脸朝妇人两眼一瞪:“瞎啰嗦什么呢!都TM报了警的老黑哪敢要啊!NND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这骚娘们儿喜欢往头上戴那些花里胡哨的破玩意能有现在这麻烦事儿吗!”
妇人被男人喝了一通之后大概是觉得心里委屈,便夹杂着些许哭腔道:“我...我哪儿知道她会认出那发夹,而且这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我也就难得戴一次,天晓得会...”
男人懒得听她说这些,自顾自拿起手上的铁锹一锹一锹地往地上挖坑,边挖嘴里边嘀咕着:“我真服了你们这些女人,为了好看连死人的东西都拿来往头上戴,哼,就你这不男不女的鬼样子,戴TM啥都没用!”
妇人似乎被这话戳到了痛处,当场便涨红了脸恼羞成怒起来,冲上前就指着男人的鼻子嚷嚷道:“你这没良心的畜生说的是人话吗!我没用?当初要没有我你TM早就进监狱了!哼,你倒是还有脸嫌弃我来了,我告诉你方大牛,你要是想过安生日子就别把老娘给惹急了,否则你就等着蹲大狱去吧!”
在妇人的言语刺激下男人脸色一沉,用力把手里的铁锹往地上一插,以气势凌人的姿态喝道:“怎么着王素芬?跟我耍起横来了是吧?你丫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跟这娃一块儿给埋咯!反正一样得弄死,也不多你一个!”
“你—!”妇人怒目圆瞪气得说不出话来,剧烈起伏的胸口正汇聚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于是一气之下便抡起竖在一旁的铁锹向男人挥去,但男人的力气终究要比她大得多,一把揪住妇人的手臂将其推倒在地。
妇人见自己骂又骂不过打又打不过,一憋屈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行了行了,别TM鬼吼鬼叫的,你想把村里的人都引来不成!”或许因为做贼心虚,男人一句话立马让妇人从嚎啕大哭变成小声啜泣。
然而,就在男人以为妇人终于能消停了的时候又听她“哎呀!”叫了一声。
“你他娘的还有完没完?!”男人随即怒喝道。
“不...不是,是那娃她...她好像...动了。”妇人颤颤巍巍地指了指身旁的麻袋,男人走近一看,麻袋又轻轻动了两下,便眉头一皱:“我艹,大概药效过了。”
妇人一着急便立刻从地上蹿起来,扯着男人的衣袖催小声促道:“那...那你赶紧挖啊!”
“啧,你慌什么。”男人倒是一脸淡定,便索性把手里的铁锹往地上一扔,动手解开了麻袋上的绳结,龇牙咧嘴地喃喃道:“真TM麻烦,干脆先掐死得了,省事儿。”
妇人心里一哆嗦,畏怯之下不自觉地向后倒腿了两步。虽然她心知这孩子终究逃不过一死,但这种把人活活掐死的场面却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于是便将身体背对男人,闭起眼睛捂住耳朵,好像这样就能降低她内心带来的负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