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两木金更新时间:2020-04-29 13:20:20章节字数:2814

在半个城大队街道中央,长着一颗齐天高的泡桐树,枝繁叶茂,树干很粗壮,两个大人伸开双臂都搂不住,上面挂着一个大铁铃铛。每天大清早,天刚蒙蒙亮,小队长就在大泡地桐树下,“铛……铛……铛……”敲响了铃铛,召集社员下地干活。虽然大清早社员们在家里不吃早饭就先去干活,但还是要等到许久,他们才陆陆续续地聚集在泡桐树下,等待队长派活后,懒懒散散地上地里干活去了。


小队长给男社员安排的农活一般都是重体力活,比如驾驶骡马车给庄稼地里拉粪土,或者拉着架子车平整土地,把庄稼地的土从高处运到低处。


架子车制造成本低、使用便捷,是农村主要的运输和交通工具。架子车是用结实的松木、槐木或者榆木做成,车厢两边装有两个像自行车那样的轮子,有两根又长又直的车把,中间有一根粗粗的攀绳。只能由一个人拉车,两手扶着车把,肩上套着攀绳,拉着车向前走。车厢一般是六十厘米宽、一米二长、高四十厘米。种庄稼用它给地里运土运粪,往家里拉玉米、小麦,可以垒起来象座小山包。


拉架子车时,人必须弯着腰、曲着腿,腰腿得不到舒展,一会儿便会累得气喘吁吁、腰酸背疼。这绝对是个力气活。村里人把架子车叫做“双轮挤屁机”,只要你拉上车,就保准会一路累得屁滚尿流。


女社员们身单力薄,出不了大力气。队长便给他们安排一些相对轻松一点的农活,比如拔个草、锄个地什么的。


社员们出工干活时,那场面真是气势恢宏。在一望无际的麦田里、菜园子里,黑压压地一片都是人,就像千万只蝗虫铺满了田野。男女社员们一边干着农活,一边大声开着玩笑。几个老光棍们放肆地给婆娘们讲着荤段子,逗得男人们的笑声如大海的浪潮,此起彼伏。婆娘们笑骂着讲段子的人,用土疙瘩打他们。大姑娘小媳妇都羞红了脸,低头干着活。


在这些被婆娘们愈打骂愈兴奋的光棍中,就包括李建社。时节已过冬至,西北风呼呼刮着,吹到脸上,像刀割一般生疼。李建社穿着单薄的破棉袄和大裆棉裤,衣服上好几处地方都漏出了发黄的棉絮。棉衣上的纽扣几乎掉光了。他把棉衣裹在身上,用一根草绳胡乱缠起来。宽松的棉裤刚提到跨上,用一根看不出是红色还是灰色的布条乱七八糟地扎在腰间。他穿的棉衣棉裤看起来像是蓝色的,但从头到脚,又黑亮亮的油光可鉴,源源不断地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李建设的棉衣太短,棉裤提得太低,以致于他一挺直腰杆,便漏出了一片黑乎乎的肚皮。


李建社今年30多岁了,还打着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在他未成年时,父母就先后去世了。至于他父母得了啥病,谁也不知道。村里人只知道李建社的妈经常倒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他的爹后来是整日咳嗽死的。父母生前没有给独子留下什么家产,就早早地钻到地底下享福去了,留下李建社一人在世上受苦。李建社继承父母的唯一财产就是三件土瓦房。因为年久失修,瓦房变得千疮百孔。李建社的土炕上只铺了一张破席子,没有褥子,被子多少年来都没有洗过,硬邦邦的好似铁板,黑油油亮如墨碳。躺在土炕上,李建社白天晒着太阳,晚上欣赏月色。如果遇到下雨天,就麻烦了,外面大雨,屋里小雨。脚地上、锅灶边、土炕上,到处都是接雨水的大盆小罐。李建社生得高大黑丑,家徒四壁,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做他家的女主人。


李占厂的妈手扶着锄头,问正在用袖口抹鼻涕的李建社:“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没个媳妇,这把儿子都耽搁了。你想媳妇吗?”


李建社嘿嘿笑着,哈喇子从嘴角流下来,两只大眼睛放着绿光说:“谁不想,谁是我的儿。”


“啥时候想?”三婶王桂花不怀好意地问他。


李建社不假思索地说:“白天想,晚上更想,看见狗连蛋、鸡踏蛋也想”。


大家哄堂大笑,笑声在广阔的田野上空回荡。


“要媳妇干啥?”三婶王桂花接着问。


“洗衣做饭生娃娃。”李建社美美地笑着。


李占厂的妈笑眯眯地说:“看你长了个X驴不搭梯子的个子,排排场场的小伙子,咋能打一辈子光棍呢?”


老光棍李四爷看了李占厂的妈一眼,笑着说:“你是娃她二娘,给娃介绍个媳妇,叫娃也尝尝女人的滋味,不要晚上燥热得浑身冒火星,小心把那几间破房子点着。”


三婶王桂花说:“一个人睡觉冒啥火星?”


李拴娃在一旁说:“桂花嫂子和我三哥晚上才冒火星子。人家晚上都不用点灯,屋子都亮堂堂的。”


大家又笑成了一片。


三婶王桂花举起锄头,做出要砸李拴娃的动作。


李拴娃慌忙跑开,说到:“铁棒磨成针。桂花嫂子,你晚上少来劲,不能光图自己舒服,看把三哥的身体都掏空了。没有犁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你叫我三哥晚上悠着点,不敢把大棒槌磨成锈花针了!”


三婶王桂花捡起一块土疙瘩砸过去。李拴娃一躲,土疙瘩砸中了他的裤裆。李拴娃捂着裤裆,蹲在地上,呵呵笑着说:“你把我废了,晚上我睡你炕上。”


老光棍李四爷说:“你都废了,还睡你三嫂炕上有啥用?你是想看人家两口子晚上咋冒火星子?”


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李占厂的妈摇着头说:“你们这群不要脸的货,三句话不离裤裆。”


小队会计李大发接过话说道:“古人有句话说得好:‘食、色,性也。’人活着就是要白天吃饭、晚上弄那事。所谓饮食,就是民生问题。男女间的事情,这是康乐问题。咱都是饮食男女。不管你是王侯将相,还是普通百姓,人活着就离不开这两样事情。说这床笫之欢的话,正常,不丢人!”


听了这话,李建社狠劲地点点头,看着李占厂的妈说:“二娘,你有啥合适的主?给你娃我介绍个媳妇嘛。”


“我这倒有一个合适的,就怕你不愿意。”


“我饥不择食、穷不择妻,揭起尾巴,是个母的就行”


李占厂的妈笑着说:“这就好办,还怕你挑肥拣瘦。”


“人家不谈嫌我,都是我祖坟冒烟了,我咋还敢挑挑拣拣的?”


李占厂的妈说:“我这儿呢,有个姑娘,爱干活、脾气温和,对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胳膊、腿又瘦又长,个头和你般配,就是头有点大,耳朵有点长,说话嗓门大。你看行不?”


李建社欢喜地说:“我当然愿意。人家是哪个村的?”


“咱村的,如果你想见面,那我现在就让你见见她。”


“在哪呢?”李建社兴奋地四处张望。


李占厂的妈说:“你看,南边拉车那个。”


李建社顺着李占厂的妈手指的方向望去,没有看到一个姑娘。他疑惑地问道:“那只有一头拉车的毛驴,姑娘在哪儿?”


李占厂的妈说:“那就是你媳妇呀!”说完话,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周围的社员们笑得死去活来。


李建社臊得满脸通红,但他并没有生气,望着拉车的毛驴说:“它要是能变个女人,给我当媳妇就好了。”


社员们笑着闹着,活并没有干多少。


到了晚上,社员们从地里散工后,陆陆续续来到会计李大发家里,由他给每个人登记这一天的工分。男社员计九分,重体力活计十分。女社员计七分。如果是未成年的孩子干活,一般计四到五分。


夏收和秋收来临之际,或者到了过年分红时,生产队根据社员们挣的工分,来计算给每一家分多少粮食,或者肉呀油呀这些生活资料。平日里,谁家遇事情,向队里借钱借粮,分配粮食时进行扣除。如果哪家遇到办红白喜事,或者家人看病,向生产队借钱借粮过多,辛苦劳作一年,倒要欠下队里一笔账。


每当分配粮油的时候,就是全村人最兴奋、最幸福的快乐时光。虽然生产队每次要分配的粮食都堆积如山,但分到各家各户的粮油总是不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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