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时,周勇走在自己家门的这条道路上来回徘徊,最近发生的事着实让他难以接受,似乎身边的人都扮演着不同角色。
不久前,他离开时米高兰舞厅时,一个服务生从他身边经过,“父亲,要见你!”
暂短的擦肩让他无比呆滞,“父亲”是他的上线,这个从未见过中共地下党重庆交通线负责人,竟然在特殊时期选择同他见面。
当他赶到渝州路附近的一家酒店时,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他的上线“父亲”,居然是他的亦师亦友,多年相处的罗中立。
除了惊讶以外,更多的是欣慰,向来敬重的罗老与他有同样的信仰,那便是中国共产党。
而罗中立明显没有太大的反应,似乎发生的这一切很平常,在惊讶之余,罗老告诉他希望通过他的情报处把药品及粮食送到前线去,虽然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可是一般情况下坚决不会主动给予共产党诸多便利,这便是急需把这些物资送出去的原因。
一切说通之后,罗老还说组织下达任务,必须找到一份名为“除寇计划”的绝密文件,目前已知其位置,三天后在走马古镇交于他。
在说完这些话后,罗中立迅速离开,当时展现在周勇面前的他,似乎便了一个人似得,表面陌生,实则在内心里却多了一丝亲近。
徘徊之际,周勇已经来到家门前,他迅速把这些思绪抛出脑海之外,敲响了木门。
在门口等待一分钟后,门开了,周岛芳披着外套,带着疲惫的困意出现在眼前,“哥哥,你回来了?今日可是有点晚啊。”
“嗯,今天哥哥出任务,芳子那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呀,”周勇有些担忧地走了进去,看着饭桌上的食物,说道,“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太晚就不必等我了。”
“做什么都是一个人,我怕,”周岛芳说着走向厨房,把热在锅中的主食端了上来,“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多久我都愿意等!”
“傻姑娘,”周岛芳走过来时一股若隐若现清香迎面扑来,周勇皱着眉头,问道,“芳子,你身上的香水从何而来?”
周岛芳诧异地说道:“哥,怎么突然这样问,我一直都是用这款香水啊!”
“在哪里可以买到?”
“怎么?”周岛芳放下碗,期待地问道:“哥哥是想送什么人吗?还是有了喜欢的女孩,是谁?带来我给你把把关!”
周勇愣了一下,“你这妮子,我就随便问问,现在只想好好照顾你,看着你出嫁之后就心安了。”
“好勒,哥,”周岛芳夹着菜,随即又停下筷子,“这是‘罗蒂诗蔓’产自国外,一般用的人不多,我去拿来给你看看。”说着便要起身走进卧室。
周勇抬抬手示意她坐下,“不必了,芳子,你喜欢就好,哥哥对这些东西不敢兴趣。”
“那你怎么对它的香味那么感兴趣,”周岛芳探起头,古灵精怪地说道:“难道是....”
“别瞎猜。”周勇打断了她继续说下去的话。
“你告诉我嘛,快告诉我嘛...”
原本思绪沉重的夜晚,在撒娇与欢笑声中慢慢度过了。在外面无论有多么艰难,但是回到家之后,便能轻松地度过,没有任何烦恼,任何勾心斗角。
这个夜晚在一家人面前显得十分平静,且欢乐无比。而那些看不见的黑暗却在慢慢笼罩。
.........
第二日,周勇早早就来到的办公室,此时,石头正在站在他面前汇报昨夜的‘工作’,“处座,傻子抓住了,但是什么都没有说。”
周勇放下手中的文件,看着石头说道:“你对他用刑了?”
“没有,毕竟共事多年,又是我下面最安静的属下,我怎么忍心,”说道这里,石头停顿了片刻,“他要见你。”
“走吧!”周勇起身率先走在前面,他昨夜思虑到天亮都没能睡着,他不希望在自己身边发生背叛,但是事实已经发生只能去面对。
对于极其护短又心软的周勇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折磨!
情报处的大牢在这栋大楼的后面,周围布满了通电的电网,层层重叠,时不时发出的电击声使人毛骨悚然。
这里没有长期关押的犯人,只有刚抓的傻子,而进入这里的每一个犯人,面临着两种结果,要么坦白从宽,要么身首异处。
对于哪一种结果都不是周勇愿意看到的,毕竟他本身就不是心狠手辣的人!
此刻关押着傻子的牢房周围,挂满了各种刑具,墙上的血渍早已干枯,走进这里便能闻到一阵阵的血腥味。
“傻子,处座来了!”二人走进去之后,石头叫醒了傻子。
有时候不知他是真傻,还是假傻,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能睡着!
傻子从草席上起身,呆滞的眼神看着二人,却没有说一句话,三人就这样沉寂着。
“石头哥,麻烦你先出去,我想跟处座单独聊聊!”大概过了几分钟,傻子开口说道。
石头看向周勇,得到对象应允之后,便离开了大牢,守候在进出口。
“为什么要这样做?”周勇从审讯犯人的地方搬来一把黝黑的凳子,开门见山地问道。
“对不起!”傻子狠狠地跪在地上,“您待傻子亲如兄弟,而我却辜负处座的厚爱。”
“多久了?”
“从我跟了你之后就开始为日本人传递情报,”傻子痛心疾首,此刻男人留下的眼泪是没有价值的,“我是迫于无奈,家里就一个女儿相依为命,而且她体弱多病,在国内是没有办法医治的。”
生而为人,男人最大的弱点,不是因为家庭就是因为爱情,心中藏着爱,本质并不坏。
“突然有一天,一个人女人来到我家,愿意把我女儿送去日本救治,但是条件就是为她们做事,看着我那奄奄一息的女儿,迫不得已才答应他们,曾多次想要脱离,可是女儿在她们手里,我....,”傻子说道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周勇从凳子上起身,扶起了傻子,“这些事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希望处座能原谅!”
听到此话,周勇瞬间把手从他的肩膀上抽了回来,事到如今,往往不知悔过的人是不值得原谅的,“我可以原谅你,毕竟有难言之隐,但是在白市驿和谢家湾牺牲的兄弟,他们也是家里孩子的父亲,父亲的儿子,无法原谅你!”
“处座,求求你,我还有女儿,她不能没有爸爸!”傻子拉着周勇的衣服又沉重地跪了下来。
周勇把眼眶中的泪水硬生生憋了回去,甩开他的手走出了这座大牢,为了几十个兄弟他不能心软,如果轻易原谅,怎么向那些牺牲兄弟的家人交代。
“处座...”周勇走出牢房之后,石头迎面走来。
“你去吧!”
经过一番询问之后,周勇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对于这个憨厚的傻子既心生怜悯,却也恨之入骨,重重矛盾之下,让他一时无法做决断。
他在等,等石头给予自己想要的答案!
快到黄昏时,石头才从牢房来到周勇的办公室,“他说了什么?”
石头说道:“据傻子描述,找他的人就是昨夜在米高兰抓获的千叶,她负责日本人在重庆方面联络,但是此人嘴硬什么都不说。”
“这种人受过系统性的训练,让她说话确实有些困难,继续用刑,生死不计,迟早是要被送到军事法庭审判的。”说话的同时,周勇眼里冒着寒光,他这一声最痛恨的就是日本人,而他的父母就是死于日军的轰炸当中。
“傻子还说,重庆方面的负责人叫仓美,连千叶平时都叫她课长,他虽然跟仓美有过接触,但此人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仓美出任务的时候喜欢喷上浓浓的香水味!”石头说着,从衣兜里拿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就是这种香水味!”
周勇接过香水瓶,看着瓶体上的译文,喃喃说道:“罗蒂诗蔓!你继续说!”
“而且樊建川的属下也在查这种香水,不知这是为何?”石头疑惑地看着周勇手上的小瓶子。
“啊!”周勇走神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小瓶,“这不难解释,最近跟樊建川见面的女子,一定是这个仓美,或者他也没有见过仓美的真实面目,樊建川是什么人?如今他在委员长面前得势,一定会想方设法除掉这些阻碍!”
“这种狗真是不好养啊,处座,我有一个办法让樊建川身败名裂!”石头神神秘秘地说道。
“说来听听?”
“傻子也曾经为仓美传递过消息给樊建川,所有他们二者是有渠道联系对方的....”石头邪笑着说道,仿佛一张大网正在奔向樊建川。
周勇抬手制止了石头继续说下去的话,“我知道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我亲自安排。”
而此时樊建川什么都不知道,他正看着属下传来的名单,全是多年来在买过罗蒂诗蔓香水的人。
经过筛选之后,他把目光放在一个名字,摸着下巴,笑着说道:“藏的够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