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深秋的一个夜晚，重庆战时首都秘书长办公室内，两个男子闭门密谈。

“阿勇，汉阳兵工厂即将从湘西迁来重庆，这件事你知道吗？”坐在会客沙发上的老者面容严肃，似乎有些质疑这位情报处处长。

“罗老，这件事我在十天前就已经收到消息，”坐在对面的男子周勇，神情不卑不亢，“至于准确的时间和地点，情报处却一点消息都没有，还请您责罚。”

“你的意思是说，你无法胜任这份工作了吗？”罗中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自福建事变之后，周勇在他老师的推荐下前来投奔罗中立，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罗中立竟然如此信任，直接把他扶上情报处处长这个职务。

“罗老，您请放心，24小时之内定能查清楚时间，地点。”周勇神色坚定地说道。

“你小子，”罗中立手指着他笑道：“我就喜欢你这股干劲，无论何事从不给自己找借口。”

在罗中立面前，周勇显更像是一个孩子，仿佛一切都被能被这位老者看穿一般。

“责任确实在我。”周勇依然面不改色地说道。

“是这个道理没错，可你也要知道适可而止，若是遇到一些心术不正之人，定会咬着你这件事不放。”罗中立担忧地说道。

周勇的神色突然变得恭谨起来，“罗老所说，周勇自当谨记在心，请放心。”

“罢了，你不必如此默然，”罗中立从衣兜中掏出一串钥匙扔给周勇，“你去打开左边抽屉倒数第三格里的隔层，自然就明白了。”

周勇没有片刻迟疑，从隔层里面取回来一份文件，打开看了起来。

“其实这件事不是你的能力不够，”罗老眼神突然忧郁起来，“而是蒋委员长特意嘱咐我切勿告诉任何人，自然就避开了你们情报处去办这件事。”

其实罗中立话虽如此说，可是他却谁都不信，若是周勇有一丝都叛党之心，他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哪怕他很喜欢这个行事果断的人。

大概几分钟后，周勇的目光从这份文件中离开，担忧地问道：“汉阳兵工厂搬迁地址选择在鹅公岩，会不会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罗中立信誓旦旦地说道，“重庆目前是战时首都，中国的大后方，而且鹅公岩乱石丛生，这便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罗老...唉，”周勇把文件放在茶几上，“日军试探性的轰炸越来越频繁，这次迁徙任务干系巨大，还望您说服蒋委员长另择他处。”

“关于这次迁徙没有商量的余地，在我的印象中你应该不是那种怕事之人，”罗中立说到此处略微有些气愤，“你只需告诉我，有没有胆量接下这次任务？”

此间话语，已到无可退的地步，周勇还是了迟疑片刻，方才答应下来，“保证完成任务。”

周勇的迟疑源于中共那边，若是汉阳兵工厂迁到重庆谢家湾，势必会造成中共武器缺乏。

如若兵工厂在其他地方兴许还能摸摸门道，可一旦迁到国民党后方，利与弊可想而知。

“好，既然出此言，希望你不负委员长所托，其实你也不必担忧，我已经派人在鹅公岩挖掘防空洞，兵工厂搬过来将会是无坚不摧的地下工厂，”罗中立说着看向了另一边，“而且委员长对于这次迁徙有他自己的打算，将来也好为战时首都供给武器，

只是可惜，将来被制造出来的武器还是会用来残害同胞，这次被迫迁徙，一方是来自日军的，另一方面是为了防止中共。”

“罗老，这时为何，如今国共合作期间，何必相互自相残杀，委员长如此做派不是陷中共与危难之间吗？”周勇义愤填膺地说道，“国难当头应当一致对外，只顾自己的利益何时才能把侵略者赶出中国。”

“你小声点，”罗中立一拍桌子，同时起身把站在门外守岗的两人叫醒支走，随后又把窗帘拉上，“现在阶段国共两方合作是迫不得已，中共危难否这不是你我该操心的事。”

过了片刻他又嘱咐道：“以后这些能不说则不说，若是被反叛执法部门盯上，你是知道后果的。”

周勇走过去把罗中立扶到沙发上坐下之后，轻声说道，“这些话我那敢跟别人说啊，也就在您老这里磨磨嘴皮字子。”

罗中立松了一口气，虽然他心中也不愿意中国再发生内战，却也感到十分无奈，毕竟在这世道谁不是明哲保身，“那就好，你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言行，特别是情报处的樊建川，这人心术不正，弄不好明天他就能把这些话当做叛国罪给你抓起来。”

“那能啊，”周勇笑着说道：“当初黄埔军校毕业之后，跟着老师剿过中国，不会怎么样的。”

周勇当初毕业时年纪小，懵懵懂懂便跟人四处征战，只要自己有枪拳头就硬，可是在见识中共的人之后，他才大梦初醒，一切为民才是他的信仰，才是他从军的初心。

而此时跟周勇同坐于此的罗中立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当初参加北伐时的战友很多也是中共的人。

从四一二事变以来，他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若是抗日战争全面爆发迫使国共合作，只怕到现在也无法释怀。

“总之一句话，这些话万万不可再提，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还是会选择站在委员长这边，毕竟忠义难两全。”

说完，罗中立有些疑惑地看着周勇，你说一个参加过剿共的人怎会有这番言论，平日里都是循规舞蹈的，也不见与人多交流。

“罢了，你也是一个部门的领导，有些事自己谨慎斟酌吧，”罗中立对周勇挥挥手，示意他坐过来，“这次兵工厂迁徙之事任务重大，加上工人家属一共有五万人之余，切莫在这件事上让人落下话柄。”

“罗老，您放心，执掌情报处这些年我也不是吃素的。”

“那就好，不过有些细节我还需跟你交代一下。”

两人交谈结束已是深夜，期间谁也没能说服谁，或许是年龄上去了，罗中立在争论片刻之后，便甩手让周勇自己琢磨去。

周勇只是笑而不语，最后还是采纳了罗中立的意见，毕竟姜还是老的辣。

周勇起身准备离开时，罗中立叫住了他，“阿勇，明天让芳子过来陪我家那口子吧，天天嚷嚷着像只苍蝇一样。”

“好，我明天让芳子过来陪陪伯母，”周勇思虑着，“不过外面就不要去了，指不定什么时候日军就会投下导弹。”

“这还用你提醒吗？”罗中立挥手示意他离去，突然又想到什么，“跟你老师联系时代我闻声好，人老了就会惦记旧人旧事。”

周勇诧异地点点头，退出了房间，将房门轻轻掩上。来到吉普车前后，他双目环顾着四周，见并无异样，方才开车往石桥铺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