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穆怜拖着水泥一般沉重的双脚,失魂落魄的回到了酒店。刚把澡洗完,凌世超的电话也到了。
“什么?一个什么大巫师要到北京来驱邪?这也太离谱了吧。”凌世超满脸写满了不可思议。
“我也觉得这事不太靠谱,所以才问问你。那你的意思就是直接拒绝她吧,我知道了。你绝对想不到,今天我遇到了多么可怕的事。”穆怜垂着眼睑,双目无神的看着前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穆怜,我倒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契机。”凌世超搓着双手沉吟了半晌,突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反正咱们现在拿不出有说服力的报告,不如就把锅甩给这个大巫师!”
“超超,你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大巫师也许连合法证件都没有,给他办护照,送她上飞机可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说了,把她送到北京以后还得派专人伺候,鬼知道还有多少麻烦事?”穆怜实在没法赞同凌世超的突发奇想,好几次,她都想把今天和关审之的遭遇透露出来。
突然,在陷入回忆的时候,穆怜的脑中突然一遍又一遍的回响起大巫师的咒语。这咒语咋一听像在胡说八道,但是穆怜当时就觉得好像似曾相识。
这大巫师那儿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机关?穆怜想的抓破了脑壳。
正在烦恼无计的时候,穆怜低头看到了刚刚洗澡前脱在一旁的黄金项链。项链项链,项链项链,哦!原来如此!
“超超,我想通了,我也觉得把大巫师送到北京来是眼下最好的主意。”穆怜激动的说道,“你放心,三天以内,我会找人尽快把这件事办好的。”
“厉害啊穆怜,没想到才短短几天,你就可以自如的调动这么一个草台班子了!依我看,你的能力还在那个犹太硕士之上!”凌世超少见的竖起了大拇指。
还用的着我吗?交差这件事,自然会有急着想交差的人去办。穆怜心里暗暗发笑。
第十九天,终于功德圆满,回家了!穆怜满心都是控制不住的激动。
这次航班的商务舱比较空,正因为如此,穆怜才能毫不掩饰的,直勾勾的盯着眼前这位穿着奇装异服的女人。
她头上戴着插满长长的琴鸟尾羽的帽子,胖胖的身体上包裹着好几层彩色的纱巾,鼓鼓囊囊的染成绿色的羊皮挎包紧紧的被她夹在腋下。
“你是重庆人。”穆怜眯着眼睛看着她,可她却仍然是一脸茫然。“别装了,你念的咒语,我听出来了,夹着一堆重庆话。”
“还在这演戏,告诉你,你的身份证件都在我这!如果我猜错了,下飞机我就送你回埃塞俄比亚。你那套在中国不好使,我们公司不需要神棍!”穆怜厉声说道。
“别别别,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送我……回去。”她忙不迭的挥着手,“你说的……没错,我是……四川人……四川重庆,九龙坡的。”应该是太长时间没有说中国话了,她的舌头相当不利索。
听到她亲口承认,穆怜佯装出来的凶恶顿时化为满腹的同情:“我答应你,不送你回去。说说看,你是怎么去的埃塞?”
听到穆怜的承诺,她终于松了口气。她下巴微动,似乎在努力的组织着语言:“我是被骗的。那时我才……才二十几岁。”
“唉,”她深深的叹了口气,“在这里,我被卖了三次。开始那几年,很苦。”
她伸出疤痕累累的小腿,脚踝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形状,原来是关节断过,难怪刚才一路上一瘸一拐的。
“这是,第二个丈夫……打断的。”看着穆怜盯着自己的脚踝,她平静的说道。
“你是怎么成为大巫师的?”一个外人,究竟是怎么办到的?穆怜很好奇。
“中药……我懂一些。还有,坚强,坚强的心。”她转忧为喜的拍了拍鼓鼓的羊皮包:“后来,做大巫师,不苦了。做大巫师,有钱了。”
这一点穆怜倒不怀疑,在埃塞,大巫师的社会地位的确不低。
“既然做大巫师已经不苦了,你为什么还要想办法回国?”穆怜敬畏的看着她满头高高的羽毛,在埃塞的部落,那几乎相当于半顶“皇冠”。
“我要……回家,我一定要……回家。奴隶也好,大巫师也好,我无时无刻不在努力的……回家。”她的眼角渐渐湿润。
穆怜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对了,你在埃塞,有孩子吗?”
大巫师并不急着回答这个问题,她那猩红的眼眶死死的盯着穆怜:“孩子也好,丈夫也好,地狱就是地狱。换做是你,你会回去吗?”
穆怜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相信我,我的姊妹,你已经脱离地狱了。正因为我对九龙坡非常熟悉,才猜到了你的身份,也正因为你是九龙坡的姊妹,我才会全力的帮你回国。”
大巫师心里也很清楚,这么多年来,为了回国她做了无数次的尝试,她当然知道此事的不易。
“你想开始新生活,还有很多后续工作需要我帮你完成。”穆怜把所有的身份证明递给了她,“九龙坡的变化可大了,你现在肯定认不到。”
“认得到……我认得到……”她嗫嚅着望向飞机窗户,稀薄的白云下面的,梦回萦绕的家乡似乎已经在向他张开了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