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辛山一时语结,捏在手中舀饭吃的小勺子也愣住在了半空中。过了少许,许是也有些觉得自己突兀了……失神了,只好在七八秒后做了个挠头的假动作来掩饰自己的虚心,呵呵干笑两声,“结婚这事么……呃……”拖延着尴尬用眼去看了看詹燕,以期她能解围。
善知他处境和善解他心思的兰兰果然马上接口说道:“林美,你就别逼问他了,是我还不想嫁,还想再玩几年呢!年轻轻的嫁了人,又得给人家生娃娃,带娃娃,想去哪玩都去不了,一点都不自在。我才不想忙着把自己嫁出去呢!要想嫁他也得等我玩够了再嫁,你说呢,老顽童。”
“呵……”除了嘿嘿苦笑,辛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林美见辛山被追问得脸红心虚,略略觉得已经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也便没再继续把这个恶人做下去了,遂换了副轻松快乐口气:“嗨,我也就是盼着喝你们的喜酒盼急了,没有别的意思,辛山你莫放在心上啊!难得今天我们三个聚在一起,就开开心心的玩玩,我也好久没有开心快乐过了。”林美接着就讲了个算不得笑话的笑话,詹燕和辛山都配合地笑了几声,随后又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吃完喝完。
快要结束之前,辛山借口上卫生间,悄悄去把账结了,总共九十七块钱,付完账,他口袋里也只剩六七十块钱了,这点可怜的毛,还是他趁独自去超市买日用品或是去菜市场买菜,多跟她报一点,瞅机会抠下来一些,悄悄攒起来的。因心中对兰兰有愧,所以今天才一接到她的电话,就把攒着的这点零钱从空置着的那张沙发床垫上铺着的那床棉被夹缝中取出来带在了身上,打算着出来喝完茶再请兰兰和林美去找家收费便宜点的小饭馆吃顿饭。无论如何不能让兰兰再为他花钱了,更不能让兰兰出钱请他和林美两个。虽然家里的那张银行卡上倒是还有一点,但因为出来的急,要赶着来见兰兰,所以就没有去取,加上他也想着这点钱应该够了。
三人从包厢出来,林美和兰兰都忙着朝收银台走去,辛山跟在后面说:“走,账我结过了。”
“啧,你也真是的,今天说好是我请兰兰你们两人的。”林美边折头走着就边从裤兜里拿出钱来要塞还辛山。
“嗨!你也是见外了,大家都是朋友,哪个给都一样。”
“就是。”詹燕也接口说,“出来吃饭喝茶,让男人开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对不对,老顽童。”
话虽这般说,等林美往前走了几步,快出“情调休闲吧”的大门时,故意落后几步的詹燕还是悄悄和辛山说道:“不好意思,今天又让你费钱了,我认得你现在的条件不好。唉!都怪我,今天不该打电话给你的,要打也是哪天单我一个人出来的时候再约你。呃……你现在怕是一分钱都没有了,来我拿五百给你。”
“啧,你是说些什么话?我再穷也不至于请你们吃顿饭都请不起,钱,我多少还有点,你不消拿给我了。再说今天你能打电话约我一起出来和你们玩,我真的高兴,你说不该打给我,难道你不想我?”
“嗯,不想,我想你干什么?我才不想你呢!”兰兰一副可爱的笑说模样,引得辛山顿时就心神摇动起来。兰兰仿佛也看出了他的情动,娇羞地伸出两个手指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轻言道,“等一下我们去找个地方,林美还在前面呢,走,赶紧去追她。”
可等他二人追上林美,他说想请林美去吃顿饭时,林美却说吃了这么多东西,肚子都撑得有点难受了,实在吃不下去哪样东西了,而且现在也快七点钟,太阳要落山了,她想回家了,时间晚了她爸妈会担心:“我和兰兰就先走了,改天有机会我们再聚。”
见林美执意要走,本想再找个借口单独和辛山去找个地方亲热一下,好好诉诉相思之苦的詹燕,也只好哀怨地看着辛山苦笑。因为和林美一起出来的她也不大好意思让林美一人独自回村,生怕林美日后会笑话她重色轻友;何况今天知道了林美离婚的事,怕林美一人单独回去心情不好,所以她也想着再多陪林美一会儿,于是只好满怀遗憾地在心里去期待下一次和他再次相聚相拥了。
临走了,兰兰悄悄附在他耳边说:“明后天我要是不和我哥去拉废铁的话,我就出来找你。我打电话你不能不接,等到时候,我要你好好吻我,要我,可好?”说完,就一脸飞红地跑去追林美了。
目送着说是不想坐车了,想静静地走走路说说话,往她们村走去的兰兰和林美走远的辛山,也渐渐地沉入了一些回忆中……
时间还真是过得快,转眼就和詹燕相识相恋三年多了,零八年的十二月二十九号的中午,那个天冷得有点夸张,棉衣棉裤,防寒服,还有什么加绒的保暖內衣全都穿在身上了,都还冷得人时不时地会打个冷颤。
那天辛山本来是在家里写东西的,那会儿他和张少梅还租住在博物馆旁边那个半闲置下来的宾馆里,她和平时一样跑去不远处的下营招待所找人打麻将去了。在租住的宾馆套房里写了会儿东西,正在卫生间里撒着尿的他听见电话响,三两下抖完余尿出来一接,是堂弟打来的,说是和他们村的一个小伴过来河川县城里玩,已经快到博物馆了,问他在哪。辛山说在住的地方,让他们直接上来就行了,之前他堂弟也来他们住的地方吃过六七回饭。
六七分钟后,冷得清鼻涕干吸干吸的堂弟和他那个小伴就来敲门了,辛山问他们咋会冷成这种样子?二人说从海东县骑着摩托车过来么咋可能不冷?辛山让二人进来在他写东西的椅子上和床上随便坐了,然后就赶紧去用烧水壶给二人烧开水泡茶,想让他们烫烫地喝点水就不冷了。
喝了会儿茶,又吹了阵散牛(吹散牛,是云南方言里聊天,吹牛的意思)堂弟就说在屋里缩着有点无聊,让辛山陪他们去外面转转。辛山说河川县城紧转也就那么几条破街,出去也不好玩,又还冷阴阴的。堂弟又说去找他在河川县处得比较好的一个朋友玩,辛山问他那个朋友住在哪里,回答说住在离县城三四公里的朱家庄。
想想堂弟也有两几个月没来找自己玩过了,何况今日中午经过他俩这么一打搅,想写的东西也搅乱了,想再接着写,怕写出来也不是那么的如意,索性就暂时丢下好好陪堂弟耍一天。
三人下得楼来,在宾馆的停车场上骑了堂弟的那辆摩托车就出了城,可能是天气太冷,加上又到了年底,农村里活计少的缘故,到了堂弟与之交往了十多年的那个朋友家里。他们一大家子人都在堂屋里坐着向火,一番热情让座,让烟后,坐下向(烤)了一会儿火,堂弟那个朋友家妈就喊他们一起吃饭,辛山和张少梅一般都是早上七八点吃过早点后就很少吃上午饭了,而这会儿也不过才是十一点半多,他也吃不下什么。堂弟和他的那个小伴则是想着要到县城里的小吃摊上去吃烧豆腐,喝酒御寒。三人一起推谢了堂弟那个朋友家妈的好意,见三个来找他玩的朋友都不想在他们家吃饭,堂弟那个叫建林的朋友就说:“走,既然你们都还不饿么,就来一起去我老丈母家那里玩一圈,昨日我老丈人去上山放牛捡了些铜绿菌,菇黄菌还有一些水冬瓜菌,我们一起过去炒菌吃。”
这回三个人都同时赞成说要得,于是等建林媳妇领着他家那个两岁多的儿子进屋里换好衣服出来,六个人分骑两辆摩托车就顺着一条土路直接去了建林他丈母家住的村子。
到了一进村口的那棵大朴树下拐进去巷子头一小段路的时候,坐在摩托车第二个位子上的辛山看见前面走着个右手拎了一提卷筒纸,个子不高,也就是一米六二的样子,身材显得有点丰韵,一件小黑西装,一条黑短裤配着双黑色迷你袜,小皮鞋也是黑色的,尤其是那一头卷着微波细浪的披肩黑长发更是把一个背影映衬得万般迷人的女孩。看见前面有个女孩走着,他堂弟还夸张地摁了两下喇叭,辛山笑着说了一句:“莫吓人家小姑娘,我们不过才是骑着辆烂摩托,跩什么跩?”三个男的呵呵笑着超过了那个女孩,骑出去了七八米远,辛山又特意回过头看了一眼后面的女孩。也仅仅才是睃了那么一眼,就把那个女孩的大体模样给记下了,在冬天的寒风刺吹下显得更像个红苹果,微微有些圆胖,又不失光滑嫩亮的俏脸,一双稍稍显大但又很迷人的俊眼,把一个青春可人的女孩越发衬托得更是靓丽无比。堂弟带着他和堂弟他们村子里那个外号叫“八百”的伙子拐进了右手边去往建林他丈母家的那条小巷的同时,辛山也记住了那个女孩是朝左手边的那条路上走去了。
到了建林他丈母家,虽说家庭条件差了点,房子也简陋,一小间五六十平米分上下两层的木瓦房,前面的空院子上连水泥地板都还没有浇筑。但是他老丈人跟他老丈母都很热情,热情地邀了他们三人和姑娘,姑爷,小外孙进了堂屋坐了以后,建林家老丈人又赶紧忙着去院子里猪圈外的屋檐下抱了些劈柴进来,找出火盆架着火给他们烤。
本来建林媳妇她妈妈都已经做好了早饭,炒了个白菜和一盘洋芋丝准备要吃饭了,见有客人上门,又听见姑爷说他们都还没吃饭,就赶紧叫了女儿和她一起去洗昨天她老伴从山上捡回来的那一大盆菌子。和女儿一道洗了会儿菌子,就又喊坐着烤火的老伴去帮着女儿洗菌子,她自己则是忙着去把橱柜里放着的肉拿出来切,另外还去楼上的米柜里撮了一碗花生,一碗糍粑下来用香油炸。
看着建林家丈人丈母都在忙着洗菜做菜招待他们,辛山就有点不好意思再继续坐在那里向火了,便出来院子里转了一会儿,然后又走出门去打算到附近走走看看。刚出来一两分钟,他堂弟也跟着出来了,二人在门外蹲了一小会儿,辛山突发奇想:“走,来我们到外边刚进村的路口处去转转瞧,我看着刚才碰见的那个小姑娘倒是要得成呢!去转转看看可还能碰得上她。”
“呵呵,怕不可能了,你没见人家提着一袋纸么,肯定是回家了,天又这么冷冰阴阴的,哪个还会有精神出来瞎转。”未等辛山再次怂恿,堂弟却又说,“走嘛,去看看也要得呢,万一真的还能遇见她就板扎了。”听那意思,已近三十五岁一直都未娶媳妇的堂弟不仅也注意到了那个女孩,并且还动了一下心。
二人顺着原路折返到村口的大朴树下转了几分钟又再返回,都没能见到那女孩,便只好各怀心思地返回了建林他丈母家,继续坐着向火的辛山自己也觉得奇怪,不过才是隐隐约约地看了她一眼,心下却筋筋扯扯地对那个女孩有了些莫名的挂念不说,且还一时间竟难以放下了。
约莫过了三十分钟不到吧!正当建林他老丈母炒着最后一个菜,看看人多,觉得菜还是有点少,就又叫她女儿再去削几个洋芋来再焙点洋芋丝的时候,门口走进来一个人,没等辛山抬眼去看,就听建林媳妇喊道:“兰兰,来了啊,你先去坐着向火嘛!我一会儿就削好了,我刚刚都还想着待会儿吃了饭,就领着我儿子去你家找你玩呢。”
“兰兰,来了?去坐着玩。”建林他老丈母也在灶边上和来人打着招呼。
“呵呵,天冷,闲着没事么来你家玩玩。”好听,脆当中带着无限可人韵味的声音,竟莫名地让辛山隐隐觉着自己的那颗心开始无法抑制地一下一下地蹦跳起来了……怀着疑惑和惊异去抬头一瞥,果然真的是她。
特别是看见她也同样用一丝欣喜的,且明显只注视他一个人的笃定眼神瞟望着他时,辛山的心就跳得更欢了,“此行不虚啊,咋会这么巧?!她怎么会找到这儿来了……哦,原来她和建林的媳妇江仙是朋友,怪不得这么巧呢!看她望我的样子,多少是有点特意来寻找我的意思,真的是这样么!不会吧?”
“看来我猜的没错,他们真的是来江仙家的。当时我看见建林家三口骑着车在他们前面走,后来又见他们这辆摩托车拐进了江仙家住的这条小路,就想着一定是来江仙家的没错。还好,我大着胆子来瞧一瞧。”她和他就这么在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盯着对方看了那么几十秒。后来,兴许是两人都担心互相用眼神绞缠的时间久了会惹得旁人的怀疑,这才赶忙带着一丝儿不舍地把各自的眼神错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