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做梦都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离婚,可终归还是在她儿子两岁还差一个半月的时候,被那个早就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好上了的老公逼着她去法院把婚离了。
在这场结束得也太过于快了点的婚姻里,她除了落得一身伤痛和被男人背叛的耻辱以外,关于他们家的财产是一点都没分到,就等于是白白给他们家做了两三年的媳妇。因为他们家是村子里头的,房子也是他父母在他们家的老宅基地上盖的,所以一听说他儿子要跟她离婚,那一对昔日对她千般疼爱,万般呵护,尤其是给他俩生了个传宗接代的宝贝孙子以后,更是巴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公公婆婆,那两张老脸一下就变了。变得冰冷绝情不说,还经常口口声声在她耳边唠叨着重复申明着那所房子是他老两口盖的,跟他们的儿子普辉一点关系都没有;言下之意不就是怕她跟他儿子分家产么?
前夫跟前公婆都那么无情绝义,所以她离婚后的的下场就只能是空落一身疲惫伤害,拎着属于她的那一箱衣物,如同一只被主人撵出家门弱怜失宠的小猫小狗一样,较为狼狈地逃回了娘家。
从离开夫家的那日算起,到今天为止回娘家来将近一个月了。这些日子虽没有像一些被丈夫遗弃的女人一样常常以泪洗面,或是抓着个人就大诉特诉自己被男人伤害,被婚外小三侮辱,当初为了那个家自己遭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付出了多少精力与青春的苦水,去惹人生怜,讨人厌烦,遭人窃笑;但是林美从最后紧紧抱着儿子流了一次眼泪,心如刀绞针刺般地离开儿子那天开始,就没再露过一次笑脸了不说。
甚至从前夫开始和她闹离婚,直到他急不可耐地去法院起诉她,前后三个多月时间,林美从来都没有跟爹妈和姐姐说过一句。直到离婚了的当天,才在法院门口打了个电话和姐姐讲了自己已经离婚的大概经过。并说自己当日下午就要收着东西搬回娘家来住,让姐姐提前帮着做一下父母的思想工作,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当她拖着个拉杆箱回到娘家的时候,爸妈和姐姐,姐夫早已做好饭等着她了。虽然做爹娘的一句追问和过多的劝慰都没有,只是一味地说着:“算了,既然离都离了就别多想了,赶紧吃饭,身体要紧。”
可是爹娘眼窝里的那种担忧牵挂,以及对前姑爷的怨愤,加上对自己这个女儿一声不吭就自作主张把婚离了的抱怨和心痛皆而有之的神情,终究还是让才走出前夫家的门就一路提醒着自己一定要绷住,万万不能在父母面前流一滴眼泪,要强装出自己很好,一点也不在意被前夫抛弃,离开了他我还过得更开心的笑脸来的林美,没能忍住那憋了好久的泪水……。
但是从初回娘家的那天过后,她不仅没在父母姐姐面前淌过一滴眼泪,而且每当父母或姐姐一想找她讲讲细致的离婚经过或原因给她们听听,顺便也安慰一下她时,林美就会扯个话题来躲避他们那一种担忧式的关心;实在躲不过去就干脆借口说自己累了,想去床上躺一会儿。反正无论是在客厅里一家人坐着看电视吃零食也好,还是正在端着碗吃饭,一旦他们提到她离婚的事,林美一秒钟都不耽搁,起身就进了她出嫁前住的那间屋,并立即就把门给反锁了。
今天下午饭才吃完,刚看见妈妈又弄出副欲言又止,想试探着来跟她说说与离婚有关的话题的模样。林美把洗好的最后一个碗放进橱柜,连手都没敢擦就匆匆避逃进了屋里。
冤里冤枉地被离婚了,林美也屈,不少时候都会难受得想找个什么突破口来发泄倾吐一下……
只是她觉得若是真的和妈妈讲了自己那些被离婚的经过也只会让老人更难过,要是急出个什么病来,那岂不是把自己所受的伤害又强行移加到父母的心上去了。
之所以不想和姐姐过多交流,倒也不是因为自己嫁出去了两三年,有了自己的男人和心爱的儿子就疏离了血浓于水的姐妹亲情。而是她考虑到姐姐其实也不容易,招了个同样也在川江县第二中学教书的贵州姑爷在家,两方的父母都得要她操心照顾不说,在学校教书各方面的竞争和压力也大。何况和姐夫结婚五六年了,也还没有生得一男半女;以前林美也曾试问过姐姐和妈妈,到底是哪个的问题。姐姐支支吾吾说过一次,是姐夫天生死精少精,怕是这辈子都生不了娃娃了。而姐姐跟姐夫的感情又相当好,根本不可能说是同意姐夫提出的离婚;姐姐本身就过得不是太舒心,所以林美就更不会拿自己的不幸再去给姐姐增添任何的不快了。
不想和父母姐姐倾诉解怨,几乎天天就缩在如同乌龟壳般的房间里,要么看杂志,要么在手机上打游戏,再不就是左遍右遍地翻看存在手机相册里的儿子的照片;望着从满月到一岁半的儿子那些稚嫩、调皮、可爱的成长幼照。看一次,林美牵念儿子的心就更沉重一分,心情也随之更加压抑,撕痛……;好多时候,她也想若是再不去见儿子一面,抱抱他,或者是找个知心点的姐妹倾诉一下心中郁闷的话,自己恐怕会神经掉的。只是刚刚回娘家的那个把星期,林美还不敢急着去找好友散闷;怕的是自己控制不了情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惹人弹嫌。尽管自己可以去找了来说话的姐妹兴许不会笑话自己,但林美真的不想在失意和委屈倍增的情形下去获得别人那可怜施舍式的安慰。
离婚到现在好歹过去了二十多天,林美也自认为自己的情绪和感伤算是平复得差不多了,这才打算先打个电话问问詹燕这个自小在同一个村里玩到大的好姐妹,如果明后天有时间的话,把她约出去陪自己坐坐。
之所以选择约同村五个好姐妹中的詹燕出来陪自己,主要还是因为算起来这十多二十年一直只有詹燕和她的关系要近密一些,两人几乎是无话不讲,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二一个呢,小丽、苒苒和菁菁都是在自己的前一年多或是后着半年就结婚了,各人有各人的家庭,很难有时间来听自己唠叨。另一个姐妹芳芳倒是还没结婚,可人家在昆明上着班,也就不好麻烦她跑上跑下。只有詹燕合适些,平时基本上都是跟她哥哥一块开着车去收废铁卖,不去收拉废铁的话,差不多都是在家闲着。
试着打了个电话:“兰兰,在忙什么呢?”
“我在家,你又在忙哪样呢?”詹燕的声音还是如三四年前一样的好听。
“我也在家,你这一两天可会得闲。”
“呃,明天要去晋宁拉一车打好包的废铁,后天倒是没什么事,再过两日可能就又要去峨山拉铁了。我哥前几天联系了几车峨山监狱不要了的旧铁床,可能得拉七八趟呢。咋说,你想我了?你这个家伙,从嫁了人以后,一年到头也难得有时间跟我们在一起好好玩玩;唉,嫁了个好老公的女人就是幸福,不像我们似的,没人娶。”兰兰的语气中有着一丝丝的幽怨。
林美刚想问她,那他咋还不娶你?兰兰就紧追着问道:“那你现在你是在你们那个家呢,还是在你妈家?”
“我在我妈家,回来快一个月了。”
“啊,不会吧!那你回来这么久了,怎么一下都不来找我玩?”
“呵……”许是受了素有说话搞笑,一众好姐妹都称她为“开心果”的詹燕说话语气的影响,三四个月都没有笑过的林美难得地轻呵了一声,“这些天,有点事情忙着,耽搁了,才一忙完,这不就想着约你出去玩了么。嗯,如果你后天不忙的话,我两个去城里玩一圈。”
“好呀!我也是好几天都没有去过县城里了,你就在你妈家的话,下午来我家吃饭可好?”
林美婉谢了詹燕的好意,说好了后天中午一点左右见,她下去詹燕家跟詹燕会合。和兰兰打完电话,林美从她住的屋子来到客厅,把电话放在茶几上,正走到饮水机那里把水摁了烧着,想泡点菊花茶来喝,才刚放下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坐在沙发上打着羊毛衫的妈妈问了一句:“小美,是谁打给你的电话。”折返身走至茶几旁边的林美拿起电话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普辉打来的。”
“嘁,这个烂良心打电话来给你做什么?”林美母亲一听说是前姑爷打来给女儿的电话,那股厌恨的火气一下子就蹿了上来。
见妈妈的表情不对,林美原本是想坐到沙发上去接电话的,这一来反倒不敢去坐在妈妈旁边了。走到客厅外面离她妈妈有个三五米的距离这才按了接听:“你找我有什么事?”语气冷淡坚硬,她的确是被这个男人伤得太惨了,而造成这一切,也可能是之前她对他太过温柔,太过迁就了的原因,所以事后醒悟的她不想再给他半分半毫的柔弱和温婉好感了。
“嚯!你以为我还会有什么事要找你?”那男人更是一副丝毫不想与她再有任何相干的绝冷口气。
林美心想:“看来那个比我还大两三岁的老小三真的是把你迷住了。难道在你心里,和她短短半年不到的烂情就超过了我与你之间三五年的夫妻和爱人情分?听你这口气完全就是把我当瘟神一样。”
“喏,还不是因为你儿子哭着喊着要找你,在这儿哭的连吃顿饭都不得清静,赖打滚地吵着现在就要来找你。我跟他小邓阿姨,还有他爷爷奶奶一个都哄不了他。”
林梅也听见了儿子那种“我要找妈妈……妈妈来抱我……”的哭叫声和他爹跟他爷爷奶奶以及那个虽说才是见过一面,可对那娇气中带着股奶油味的声音却令她记忆深重的“老小三”女人也在一块哄她儿子的闹乱声音。儿子那一声大过一声的要妈妈去抱他的哭喊揪扯得林美的心一阵阵地撕疼。
“咋说,哭成这种样子,我们也哄不歇他,要不你现在来看看他?”见林美这头好一阵都没有回音,普辉按耐不住地追问了一声。又过了四五秒,还是只听见这边在呜咽吸气,又紧跟着追问道,“你到底是咋说,可想来见你儿子?是你过来接他,还是我骑车把他送过来给你带一会儿。”
林美好不容易止住哽咽,让普辉马上把儿子送到她娘家这边来,后话才一说完就赶忙挂了电话,她好怕再听见儿子要找妈妈的哭叫声。
普辉来得倒也快,许是怕曾经的老丈人老丈母会拉扯着他吵嚷找后账,也或许是心有愧意,所以没敢把儿子直接送到林美娘家里来,只是来到村口的那棵大朴树下的时候,打了个电话给林美让她独自一个下去接儿子。
把儿子送到林美怀中,一分钟都没敢多待,临走时交嘱了林美一句,说明天早上八九点就要来接儿子:“明日要去他姑姑家做客。”扔下这话,和与他一同前来招摇给林美看的騒货骑上摩托车就赶紧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