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讨好我，”夏夏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酒意微醺，“要知道，除了草莓牛奶，我还有睡你的习惯。”

韩知鹤不动声色。

夏夏耸肩，耐心等着他说点什么。

“叮”，一分钟时间到。

韩知鹤将牛奶倒进两个玻璃杯里，“还有心情打趣我，看来你已经接受现实了。听说你在伦敦建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什么时候走，我可以帮你订机票。”

“这么盼着我滚蛋？”

韩知鹤：“当然没有，这里是你的家。”

他面容平淡，对于夏夏轻浮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发上的水珠落在锁骨上，露出不自知的性感。夏夏抬手撩了一下头发，T恤衣领随之低了低，“机票就不必了，因为我要留下来。”

韩知鹤：“？”

“四大家族维持了将近半个世纪的平衡，将会因为你的加入而被打破，我很好奇你在这场厮杀中的结局。各个都是豺狼虎豹，恐怕你会被吃得不剩骨头吧？”夏夏端起一杯牛奶，笑得像一个顽劣的小孩，在韩知鹤的目光中信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韩知鹤手指摩挲着玻璃杯壁，想了一会儿，将草莓牛奶留在原处，自己上了楼。

他进了一间掩着酒红色厚丝绸窗帘的房间，一应摆设看起来不像是卧室，尤其是那个占了二分之一空间的巨大环形玻璃办公台。与这个庞然大物对比起来，落地窗边那张柔软的欧式双人床显得十分娇小。韩知鹤按下闪了不知多久的蓝色按钮，分布在天花板死角的全息投影仪立即在他的面前建构出一个人，她坐在一张白色编织藤椅上，膝上盖着一条薄毯，正认真阅读着一份当日纽约金融报。

“夏阿姨。”

夏季闻声抬头，打量了一下他，微笑，“知鹤，不要湿着头发休息。”

韩知鹤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滴下的水珠已经将他家居服的衣领浸湿，他单手擦拭起来，“听说大溪地的风景非常优美，我一直都想去看看，可惜还没有等到机会。”

“那你最好不要走到我这一步时才来看。”

下午3时婚礼结束后，夏季秘密乘上了飞往大溪地的私人飞机，陪行的还有一个由国内外精英医生组成的医疗团队。夏弈的官方说辞是夏季出国考察未来将要投资的新项目，而真正知晓内情的只有韩知鹤一人。时局艰难，病体不愈，夏季不舍将哥哥唯一的血脉扔进B市这座角斗场里厮杀，斟酌轻重后便把一切都押在了韩知鹤身上。在她看来，韩知鹤是除了自己以外，唯一能舍命守护夏夏的人。

韩知鹤牵强地勾起一个笑容，“阿姨，我一定会尽力做好您托付的事。”

“我很相信你的能力，没人能做得比你更好，”夏季温和道，面容上有些微疲惫，“今天见过她了吗？好像婚礼没开始就跑了。”

韩知鹤迟疑，“见过了。”

夏季：“怎么样？”

“她已经成长为了一个非常优秀的人，不逊色于四大家族的任何一位接班人。但您说得对，她那个性格......”韩知鹤回想起她对自己咬牙切齿的模样，“还是比较适合搞科研。”

夏季自诩还是比较了解夏夏的，“所以我才希望由你来启蒙她。”

韩知鹤微笑。

从青春靓丽少女到风情万种美人，他启蒙过夏夏很多事情。

“至于铭恩......到底是长在夏家的孩子，如非必要，你不用管他。”

“我明白。”

与被遭受冷眼的私生女夏夏不同，夏铭恩自小就被捧在掌心里，任何过分的要求都会有人争先恐后地满足。毕竟在这个老宅里被夏季宠了这么多年，再不好也是有感情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夏季如今也没了早年那种杀伐果断。

与夏季结束通话，韩知鹤揉着脖颈坐到了环形办公台上，“奥德赛。”

“我在。”一个如春风细雨般温和的男声响起。

“接杜云若。”

韩知鹤戴上微型耳机，杜云若的声音很快传来，虽然听起来不大清醒，“韩总。”

“夏弈高层的资料都准备好了吗？”

杜云若烦躁地把脸埋进枕头里三秒钟，然后咬着牙下床，叽拉着拖鞋到书房去发邮件，“准备好了，但我有一个疑问。”

“问。”

“调查黑料这种小事就不能交给奥德赛吗？他不是人工智能吗？”

韩知鹤抿唇，“我不希望奥德赛学习这些。”

“奥德赛”不同于市面上那些低级的AI，它能做的不仅仅是服从人类的命令，它所能做的事情是没有边界的。从韩知鹤得到它的那一刻起，“奥德赛”就一直在对大数据进行自主学习。可惜的韩知鹤对这方面实在知之甚少，又不能轻易交给其他技术人员，只能谨慎地使用“奥德赛”。

更重要的是，“奥德赛”的设计者是夏夏。

杜云若崩溃，要知道她为了搜集这些情报几乎快把头发拽秃，“你到底害怕它学到什么？”

“学到人类被利益驱使下所做出的狂热行为，”韩知鹤敲了敲桌面，调出之前还未看完的文件，思绪回溯到婚礼后交谈过的宾客，“B市这滩浑水比我想象中要深。”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是一个智慧的时代，这是一个愚蠢的时代；这是一个信任的时期，这是一个怀疑的......”

“我请你做特助，可不是让你来背课文的。”韩知鹤反感地打断杜云若，“答应我，放过狄更斯，好吗？”

杜云若笑，想起一件事，“刚才秦小姐给我发微信了，她进展得非常顺利。”

“我知道了，周一见。”韩知鹤轻按耳机上的按键，挂断电话，打开邮箱里杜云若发来的文件。

这是一份人事部保密级别为S的文件，以树状图的方式将公司所有相关人员展示出来。韩知鹤点开一个名叫赵柏生的头像，屏幕上立刻跳转为这个人的相关资料。他粗略一看，不禁轻笑出声，果然有人的下限能深如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