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姑姑的结婚对象是韩知鹤,这事你知道吗?”
大哥夏铭恩打来电话的时候,夏夏刚结束了毕业答辩,几位德高望重的教授在向她表示祝贺,而她满脑子的算法与数据都在那一刻化为灰尘,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冷毅精致的脸。
韩知鹤还真是对刷新她三观这件事孜孜不倦,连这么恶心的事儿都做的出来!夏夏像是嗓子里卡了一只苍蝇,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只能立即预定了回国的机票。
B市四大家族中坚持不婚主义五十年的夏氏女当家突然要结婚,这个消息足够B市人民当作饭后谈资五六年。而百忙之中能腾出时间来接机的人却是夏铭恩,他看到妹妹那张阴郁沉闷的脸时便了然她的态度,索性避而不谈城市近郊即将举行地那场“世纪婚礼”——媒体冠上的噱头。
黑色劳斯莱斯疾驰在初秋的柏油马路上,零星飘落的枫叶偶尔掠过车窗,兄妹俩谁也没说话。
“刚刚夏宅官方已经公布了一份宾客名单,上面几乎囊括了B市各界名流,由此我们不难看出夏季女士对丈夫的重视,这无疑是向各方人士表明:从今天起,夏氏的男主人便是韩知鹤先生!”
夏夏冷眼看着膝上的平板电脑,圆润的指尖一下下敲击着屏幕,薄唇紧抿。
夏铭恩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还是没忍住开口,“今天整个B市都盯着咱们家,你可别跟姑姑闹。”
“闹?我有什么好闹的?”夏夏关掉平板电脑,目光转向窗外疾驰倒退而去的街道,“你夏家大少都能容下这个小白脸,我又有什么好闹的。”
夏铭恩对于妹妹的冷嘲热讽早已习惯,听后不痛不痒。
夏季特意将婚礼选在B市近郊的一处风景甚美的河畔旁,百分百复制的科隆教堂从半年前就开始动工。哥特式的教堂顶部尖塔林立,远远望去如一座巍峨的石林,直刺天宇。
教堂外的绿坪则精心地铺就了木色地毯,长餐桌的墨绿丝绸桌布上摆满了精致的餐点,鲜花与奶白水晶纱交织成迷雾童话。
女客们的发上都戴着草编田园花环,礼服清新淡雅。男客们的胸花则是一朵朵配着小绿叶的白玫瑰,儒雅浪漫,十分配合婚礼的主题。
“那是夏小姐?”
“她怎么来了?”
“听闻这位常年不回国,这次怕是......”
夏夏一出现,原本欢乐轻松的气氛登时变得紧张压抑下来,宾客们掩饰着的目光俱都落在这位夏小姐的身上。
她步若流星,视若无睹地穿过木色地毯和人群,径直走入了巨大的教堂建筑中。FENDI高级定制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悦耳的声响,一步步向前走,最终停在两扇红棕色的门前。
她的手抬起,放在门上,腕部用力向下压。
“砰!”
正坐在沙发上静待吉时到来的男人闻声将目光转了过来,坦然地与夏夏对视,这一幕在他看来是意料之中的,所以没有表现出任何诧异。
他变了。
夏夏看到他的第一眼便能感觉到,他变得与从前不一样了。脸,还是那么一张惊世骇俗的脸,可他就是变了。
“我还以为这一生都见不到你了。”韩知鹤站起来,施施然别着蓝宝石袖扣。
他笑得岁月静好,笑得满面春风,看在夏夏的眼中却是没来由的疼痛,无从压制。
“你现在见到了,可还满意?”夏夏粲然一笑,挑了挑眉,“韩知鹤,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地狱?地狱可是个好地方。能清算你一生的功过,为你犯下的罪孽量刑定罪,是受凌迟百年还是滚油千遍,起码痛苦有个可以望见的终点。可韩知鹤觉得夏夏死后应该一直游荡人间,没有记忆,没有痛苦,没有目的,只有漫无边际的空虚。只有这样,才足以补偿他这些年来所经受的煎熬。
“别闹了。”韩知鹤这三个字轻的散在空气里。
“这是你的报复吗?”夏夏问。
四年过去了,她以为自己在世俗丑恶的研磨下已经练就了抵抗诱惑的能力。可韩知鹤以这样出乎意料的姿态出场,她所有的理智便轰然倒塌,没有丝毫长进。
“不是,”韩知鹤否认,向她走了两步,“我只是没有反抗命运而已。”
“姑姑呢?我要和他谈谈。”韩知鹤发觉自己越来越无法理解这个男人所说的话,他高深莫测的模样太令人讨厌,真不愧是哲学出身。
“夏夏。”韩知鹤喊出她的名字,陌生又疏离,全然没有了从前的亲昵。
夏夏止住自己离开的脚步,烦躁地看向他,心里有一百个念头在盘算怎么用高跟鞋砸死他。
“这是我和你姑姑共同的决定,请你尊重。虽然可能需要花点时间,但我有信心成为一个‘合格’的家长。这些年她的身体被夏弈资本透支了太多,你不应该再令她伤心。”
夏夏发现这个人真会演戏,苦口婆心说教人的家长姿态立刻信手拈来。
“一个坚持不婚主义的女人看尽千帆后会爱上你这个渣男?别开玩笑了,你们显然在密谋什么。”夏夏嗤笑,面朝他退出新郎休息室,最后一句话是“还有,我这辈子唯一一次让她伤心就是为了你。”
韩知鹤早知她会这么抗拒自己,想了想,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带她离开这里。”
走廊里,夏夏将白T恤外的风衣狠狠摔进垃圾箱里,金属扣碰撞着发出剧烈的声响,她扶着墙面大口地呼吸。漂亮,真的漂亮,擅于玩弄人心的韩知鹤再次展现了他的本事,轻而易举就能把她逼到发狂!
“妹妹,你动静再大点,整个B市可就知道你们姑侄同时迷上一个小白脸了。”一个玩味的声音在夏夏的身后响起。
夏夏屏气,看向他时表情已经回归平静,视线所及处是一个烫着金棕色卷毛的男人。
骆童整了整自己身上的高定青色西装,自认为气宇非凡地甩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我们家新换的裁缝,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