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面带怒气地看着我，厉声道：“你竟然敢夜闯府衙，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大哥将我护在身后，对着父亲替我辩解：“父亲，阿苏还小，定是一时顽皮不知道事情轻重。”

父亲指着大哥身后的我，怒色道：“还小，马上就要嫁与人妻了，若是被齐景云知道今夜在府衙屋顶上的人是她，我们整个白家都会有遭殃。”

父亲还不知齐景云已经知道了是我，只不过并不知道我是白家的人。

“你说，你去府衙到底想干什么？”

我从大哥的背后走到父亲面前，看着父亲冷静地回道：“我是想杀了齐景云。”

听到我的话，大哥转过身看着我低喝道：“阿苏。”

父亲沉声，不敢相信地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抿着嘴，眼神坚定：“我听说齐景云来了苏北，就想着找机会杀了他替二哥报仇。”

提到二哥父亲威严的之气不再，神色变得悲伤，他低喝着我：“糊涂。”

大哥轻声说道：“阿苏，你的确不该如此做，很多事情你不清楚，云岩的事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你不该再提。”

“我，对不起父亲。”看见父亲此时因为我提及二哥变得哀伤，我自知不该当面揭开父亲一直埋在心中的痛，但心中仍然不甘心，气不过为什么大哥和父亲都不愿为二哥平反洗刷他的不白之冤。

我将手中的穗子紧紧握住，坚定地说道：“不过你们可以忘记二哥是怎么死的，我不能忘记，总有一天我会让齐景云付出代价的。”

“啪。”父亲颤抖的手打在了我的脸上，瞬间我感受到剧烈的疼痛之外还有心碎。

突然天空中划破一道闪电，接着阵阵雷声轰然响起，我冲出了小院，不顾身后大哥的叫喊。闪电，雷鸣夹扎着大雨倾盆而下，我都没有顾忌一路奔向了母亲的佛堂外。

“母亲，母亲。”站在佛堂门口，我不停地唤着母亲，院中的芙蓉花被大风刮落，在大风大雨中肆意飞舞，有些打在了我的头上，有些打在了我的身上，我全身早已水雨淋淋，我的脸被大雨刺得很痛，很痛，可是我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我已经分不清脸上是雨多过泪还是泪盖过了雨。

我的呼喊，唤起了安姨，见到我站在院中淋着大雨惊呼了一声：“小姐，这是怎么了，赶快进屋里来。”

安姨赶紧跑了出来焦急又心疼地将我拉进屋内。

安姨一边为我换下淋湿的衣服，一边心疼地询问我是怎么了，待她替我梳洗时看到我脸更是心疼极了，拿出了药膏擦在脸上的受伤处。

“小姐换好了衣服，梳洗好了再去见夫人吧。”安姨便用药膏擦着我受伤的脸，边嘱咐着，我知道她的意思，母亲一向注重仪态从来见不得女儿家衣衫不整，尽管母亲青灯素斋了半生，但骨子里却仍然带着凡人之心，在她的心中仍然存着一个名门闺秀的灵魂，只是我不是她心中期望的那一个，只因我是父亲所选。

安姨替我梳洗好了之后才引我去见母亲。

母亲端庄地坐在堂内，我走到她的身边轻声唤道：“母亲。”

母亲抬头看向我，我让安姨用脂粉盖住了受伤的脸，若不仔细看不出痕迹，母亲看着我许久轻叹了口气。

“一大早就在佛堂外哭闹成什么样子，佛珠若是听到是要怪罪的，你是马上就要出嫁的人了，即将成为太子妃的人，将来还会成为一国之母，如何还能这样失仪。”

我从未见过母亲带着这样温柔的眼神看我，也从未跟我说过这样多的话，我眼中的泪，心里一直埋着的委屈慢慢地释放了出来。

我跪在了母亲身边，双手拉起母亲的手笑着：“母亲能与我说这些话，女儿真的很高兴，女儿一直都想要问一问母亲是否会原谅我。”

当我问出这句话时心里却没有一丝底气，母亲的手在我的手中缓缓地颤抖起来，接着从我的手中抽离了出去。

夏季炎热，在天音寺背后有一片芦苇荡，在夏季最炎热的时候，夜晚的芦苇荡中布满了无数的萤火虫，当萤火虫扑闪扑闪地肆意飞舞在芦苇荡的上空，那样的景象叫人惊叹，就如我第一次见到它们时就觉得那时的芦苇荡就是夜空中最美丽的存在。

“啊苏，阿苏快过来，你看我抓了好多萤火虫啊。”梦雪开心地大叫着，呼喊着我看她捉住的萤火虫。

梦雪抓萤火虫很厉害，而我却很笨拙怎么也抓不到，看到梦雪很快就抓了许多萤火虫，而我一只都未抓到时我很不开心。

梦雪用透明的纸做成盒子，将抓住的萤火虫全数放进了纸盒中，纸盒变成了一个可以照明的灯笼，见我气馁地扯着芦苇枝，梦雪突然扑嗤嘲笑着我，随后便将手中装满萤火虫的纸盒递给我。

“阿苏，你知道吗，萤火虫的生命很短暂，它们只能在夏季的黑夜中出现，在燃起它们莹色的光芒之后，它们的生命也就停止了，所以它们都很珍惜每一次的闪亮，你看这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它们都在努力地往上飞，可能在它们看来飞得越高就会越有意义。”

那时候我看着梦雪纯净，善良，温柔，美丽，她瞪大了眼睛仰望着漫天飞舞的萤火虫，仿佛就是在看着自己一般。在天音寺生活的一年我遇到了最亲密的妹妹，我们在一起无忧无虑不受管束地过着每一天，那些日子是我从小到大最快乐的时光。

“阿苏，如果我们两个之中只能活一个，我希望那个人是你，你比我勇敢，会做到我永远都做不到的事，所以你一定要替我好好地活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在始料不及中结束了，梦雪的死让我永远都不能原谅，我自己，何况还要求得到母亲的原谅。

直到我起身离开佛堂时都没有再听到母亲回答一个字。

安姨送我出了门，临走时交给我了一个平安结。

大雨早就停了，天空已然放晴，彩虹高挂在天边，我收起平安结后面带着笑走出了佛堂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