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不觉过去一月有余,至三月初,那天局里又召开了专题会议,还是关于‘东电’的事情。会议仍由刘局长主持,只因情况特殊,刘局长说小范围内作个通报,为此只有监察、企财两处参加,会议开了一个小时。
柳自强因关心此事,等到散会便去主动问了情况,这天上午,监察处的几位同事给他谈了许多事情,到那时候他才知道,东电集团存在的问题,最终无法全部处理。刘局长讲市里那位方副市长打了招呼,方大维说要给企业多开绿灯,尽可放宽,言下之意对其法人不作处理,为此这事就卡壳了。局里难办,小范围的通报情况,不过好在小金库已依法没收,别的财务违规事项也都提了改进意见,至于追究汤总责任,目前只好暂作罢了。
‘东电’的处理因何难度那么大呢?检查工作又历经了什么曲折?事情还需从头说起。原来早在一个月前,监察处的几位同志就在‘东电’遇到麻烦,按局里发的电传通知,定于周二下午,检查组的三位同志要去企业召开会议,其内容是通报财务检查情况,就企业的违规问题交换意见。‘东电’那边的参会人员,除财务处及相关处室负责人外,企业总裁汤振刚也应该到会。然而当日检查组到‘东电’以后,却未见到汤总其人,据财务处的吴处长讲,汤总上午打来电话,说是要到深圳办事,叫把会议往后拖延。遇到这种情况,李东城也实属无奈,只好同意会议暂缓。
这样一来,此事也就拖了下去,眼看过去一周有余,始终未见‘东电’回话。又过了一天,至星期五,李东城已猜测到了其中问题,因此觉得不能再拖,经与刘局商量以后,一致认为这是汤总有意回避,于是决定更改方案,只向‘东电’财务处室通报情况并让上转。因此就在这日下午,李东城又再次带领海蓉、剑辉去了‘东电’。
这次工作还算顺利,大约两个小时,有关东方电力集团财务收支的违规事项已由李处全面传达,集团公司财务处的十几个人全部到位,会议开得严肃认真。那位吴处还算客气,表示一定抓好改进,并将此次查出的问题,尽快转呈汤总知晓。
也就是在吴处积极表态之时,肖剑辉却忽然发现,在右面靠墙那个角落,邵家坤在暗自冷笑。其实这次财务检查此人早就心怀不满,因为清楚一些内情,他预感到‘东电’必然麻烦大了,又因此番遇到剑辉,既是冤家路窄,一旦查出重大问题,想通人情怕也没门。不过吧,邵家坤毕竟阴险狡诈,尽管存在不利因素,他却深深明了一点,那就是汤总一直回避,想必定是有意为难。邵家坤深知汤总的背景,汤振刚他既然不怕,邵家坤又畏惧啥呢?他那心里完全有数,为此对于这次检查,他便怀有侥幸心理,他始终那样泰然自若,不冷不热,对肖剑辉更若即若离,似乎并不放在眼里。并且,当吴处表态谈意见时,他又打起鬼主意来……
于是就在当天晚上,邵家坤去了汤振刚家,他向汤总密报了情况,也因出于某种动机,他还参了吴处一本,说他这位财务处长实在没用,不作周旋,向检查组透露了许多事情,以至搞得被查出了好多问题,连小金库也保不住了。原来,邵家坤早有权利欲望,他很想做官,但是由于知道自己能力不行,缺少才干,为此他便时常研究歪门邪道。自然,他也悟出了一些道理,在他看来,现今这种社会状况,也不一定都讲能力,只要上司行为不正,作为下属,要往上爬他也可以投其所好。他本是个趋炎附势的卑鄙小人,为达目的想捞官做,他竟可以不择手段,其实内心早有打算。倒好,汤、邵恰是同一路人,汤振刚的品行败坏,邵家坤就同流合污,他俩本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所以也就投机起来。这晚他去找到汤总,状告吴处,更有他的个人欲望,财务处长年龄已大,而那把交椅,邵家坤已早眼馋了。
于是就在周一的上午,汤振刚气势汹汹地来了公司。汤总因何如此跋扈?原来此人天生是个火爆性子,他这个人作风霸道,对人蛮横从不讲理,起初也在郊县供职,近些年来因为深受发财治富思潮影响,就把眼光瞄向了‘东电’。他一心想要做个老板,成为大款,于是找到方副市长为他帮忙。毕竟嘛,这位“老友”是他的后台,汤振刚又怎不提升?
汤总其人面相凶狠,让人觉得不易接近,此人年龄四十五六,虽然生得牛高马大,但却并无半点风度,举手投足总是显得那么粗俗;非但如此,他的素质亦很低下,他不务正业,贪欲心重,弄虚作假更是他的拿手好戏。
早晨他来办公室后,没等坐下,就给吴处打去电话,此时吴处正在忙于整理记录,接过电话,急忙取了相关资料,径自上楼前去会他。刚一进门,吴处就有不祥之感,他见汤总坐在桌前,满脸怒容,就已明白定然又要受训斥了。
那时汤总板着脸道:“哼!老吴哪,你干的好事,瞧你怎么做帮凶啊?‘东电’公司这次被查,已经弄得不成样啦!嘿嘿,你说,你这处长干啥吃的?简直就是太无能嘛!”
吴处见他出言不逊,立刻感到祸事来了,他尽量地克制自己,就应答道:“这,这……哎,什么?汤总啊,我这不是来汇报吗?你说那话我不明白,我做帮凶?咳!这话未免太过头吧?”
“你……”汤总听后怒不可遏,他瞪视吴处,忽怒吼道:“哟!我说你还装个啥呀?你这老吴,怎么还说不明白呢?我说这话咋就过头?已明摆着,难道不是你的错吗?嘿嘿,好啊!你也无需再汇报了,我不想听。你干的事情,其实就是没安好心,你出卖咱公司情报,让人查我,你还当我不知道吗?咳!我看咱是白养你了。我说啊,你管的财务,怎么你就没个对策?你好愚钝,你蠢货啊!咋就不会做点假呢?呵呵,你……竟让别人全弄清了。”
“喂喂!汤总,”此刻吴处受此责难,甚是气恼,便与汤总辩了起来。就直言道:“汤总你咋讲这话呢?我啥蠢货?啥愚钝啊?是我对你有冒犯吗?我刚进来你就发火,却是为何?骂人也别太难听嘛!你说什么白养了我?这是啥话?咱这公司那也还是国有的吧?工作的事情我也没错,啥对策呢?接受检查本来也是很正常嘛!再说了,那些问题都很明显摆在帐上,人家要查,咱又怎能去做假呢?”
“嘿!你……还有道理?怎么你还不服气呢?”汤振刚的情绪更坏,他脸色涨红,眼露凶光,竟然高声大骂起来:“我说你是死脑筋呀?你这个人,怎会这样?你那脑袋没开窍吗?你也是个老财务了,也不糊涂,你该咋做还不知吗?哼哼!好啊,我看你也真是老了,你干不好,不随人意,哪我拿你还有用吗?我告诉你啊,这次被查你有责任,你须反省,否则以后你麻烦了。”
见姓汤的如此暴虐,吴处只好压住了火气,便暗叹道:“唉!算了,看来这事无需说了,他这个人飞扬跋扈,后台又硬,他要咋样就由他吧。”吴处尽量克制自己,沉吟了会,就低声道:“那好,那就作罢,既然汤总你要这样,你不愿听,我也不想再汇报了。不过嘛,我也把话向你讲明,反正问题都已查出,也都如此,你要咋做就随便吧!”
吴处说后抽身就走,情绪落寞,刚一出门,又听汤总在骂娘了,他几乎是暴跳如雷,在怒吼道:“我他妈的倒惹谁了?被人查我,竟还有人出卖我呢。哼哼!好吧,我倒要看看,你们会有多大能耐。”
吴处只顾快步行走,没去理他,心中自是愤愤不平。刚到楼下,恰遇家坤迎面走来,那人冲他虚伪地笑笑,假装和善,其实却是心怀鬼胎。见吴处不语,就掉头径直上楼去了。邵家坤他想干啥呢?原来此刻他又动起邪念来了,他忽想到一个主意,见机会已来,便盘算着去找汤总。他刚进门,立马猜到汤振刚已骂过吴处。这时的汤总神情郁闷,正自思虑如何摆平被查问题,一见家坤,心情顿觉好了许多。
邵家坤恭敬地打了招呼,然后便道:“哦,汤总啊,刚才我见吴处下去,很有怨气,想必对您有不满吧?咱们‘东电’此次被查,那姓吴的责任最大,他不为咱公司着想,身为处长,不加掩饰,以至暴露好多问题,也是实在不应该啊!哎,不过呢,我看事情既已如此,咱也不怕,汤总您看?咱们是否想想办法?”
听这家坤说出此话,汤总内心油然生出欣慰之感,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于是叫他坐下聊聊。邵家坤小心地坐下以后,接着便道:“哦!汤总啊,其实你也不必烦恼,依我看呢,事情总也能解决嘛!我知道您心绪不佳,就来坐坐,也想为您分点忧哪!其实近来我也为您在想主意,有个对策,就不知您赞不赞赏?”
邵家坤既如此奉承,百般讨好,那汤总也高兴起来,他很快就来了兴趣,忙就问道:“呦!你……家坤啊,你有办法?你倒想出啥主意了?你有对策?那你快说,你这表现合我意哦!咳!现咱公司被查之事令我头疼,有好多问题,甚至把我牵扯到了。我看有人就想告我,还真是呢!他们也不打听打听。嘿嘿,咱是能够告倒的吗?噢!不过呢,如果你有好的主意,我也愿听,咱也省得又去费劲找上面了。”
“那……那好,”邵家坤奸滑地笑了笑道:“嘿嘿,汤总,汤总啊,那咱这就对您说吧。其实呢,其实这事我已想过,你不用急,我会为您多想办法。依我看吧,咱们不如收买人心,是哪些人查了‘东电’,咱就拉他下水得啦!嗯……我这样想:汤总啊,你也知道,现今社会能有几个不贪财的?政府部门一些官吏,不也同样不正派吗?他们也有以权谋私,也有想捞好处的嘛!只要咱给,能给得起,让那些人尝到甜头,难道他不放过咱吗?我看呀,汤总,您也应该出点血啦!您可想过送点钞票,向那些人意思意思?倘若他们收了那钱,那么查到的好些问题,不就可以全化了吗?到那时候,他们想必也不查了。嘿嘿,汤总,您的财路,不就可以走顺了吗?”
“嗯,对对,倒是办法。”当邵家坤说了这番话后,汤总内心却就更加得意起来,他没想到这小子会如此忠实,同他的想法竟然一致。真的,他们真是不谋而合,他也想过这条路子,可是如果没有帮手,自己又咋好出面呢?此刻见了家坤态度,他便想到,这事可交惠莲做了。“不过嘛,”他沉吟会道:“这事又让谁去办呢?拿出点钱倒也无妨,不是问题,可是若要上门送钱,那就必须要选人了。我在想呢,要找一个靠得住的,要能保密,办事稳当,口齿也得伶俐一些。哎,我看这样,能否就让惠莲去呢?”
“噢!行行,”邵家坤一听到此话,内心即刻高兴起来,他也深知惠莲德行,替总裁办事,他又岂能不沾光呢?于是他就满口应承,忙就笑道:“我那老婆绝没问题,她靠得住,口齿亦好,又是汤总您的红人,汤总您既信得过她,那是最好,这事您就交她办吧。”
“嗯,那好。”汤总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就点头道:“那这事就这样定了,郑惠莲她确实不错,咱看得起,相信她能把事办好。好嘛,家坤,你下去吧,这事你可定要保密,要切记呀!”邵家坤恭敬地点了点头,然后他就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