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建经过两天的颠簸终于在晚上七点多到了家。

父母亲和妹妹本以为他白天就应该能回来，所以都等的有点失望了。

妹妹赶忙接过了他的行李。母亲对着他笑道：“我和你爸算着你今天就该回来了，可是等了半天都不见你的影子，还以为你明天才能到家。”

看到家里人，康建心里也很高兴，笑着说：“本来白天就能到家了，结果谁知道汽车在半路上坏了。那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好不容易找来了个修车的，车上的旅客都急坏了。”

父亲叹气说：“唉，咱们这里的路就是太不好走了，你每年去学校都很不方便。这下好了，以后再也不走那么远的路了，就安心在家门口上班吧。唉呀，不容易呀，五年的大学，我的头发都熬白了！”

妹妹很勤快地给康建端来水，让他赶快洗上一下吃饭。

母亲笑着说道：“对对，咱们光顾了说话，你哥肚子都饿了了，赶快洗一下准备吃饭。”母亲又打开火给康建热饭菜。

母亲准备的饭菜很丰盛，摆了一桌子。康建笑着说：“今天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呀。妈，你做的饭好香呀，我闻着就馋了，口水都流出来了。”

母亲满足地笑道：“香了你就多吃点。这下再也不用回学校了，以后天天都可以吃家里的饭了，我就害怕你吃烦了！”

妹妹笑着说：“咱妈今天一大早就去市场上买鸡买鱼，大哥和二哥也都回来了，一家人等着吃团圆饭呢，就是急忙不见你回来。”

父亲说今天没有团圆成，不过不着急，明天再叫哥哥他们回来吃饭。

妹妹小丹今年考中专，听说考的成绩还不错，康建急着了解情况，就问妹妹考试咋样了？

母亲笑着说现在结果还没出来，不过估计考上中专应该没有问题。

妹妹笑着道：“我算了下，估计能考320分，应该能上中转了！”

“哎呀，今年小建毕业了，小丹又考上了学，咱们家里可是双喜临门，以后就再也没有发愁的事情了。”父亲很是为自己的儿女骄傲。

母亲也笑着说：“是呀，别人家里都有那么多孩子待业，咱们家孩子多有出息呀，不是上大学就是上中专，院子里人都羡慕咱们家！”

康建又问小丹准备报考哪个学校？

妹妹看一眼父亲不满说：“我想去省城学工程机械，爸爸非要让我报考地区卫校，让我以后当护士。”

父亲不屑说：“女孩子学什么工程机械呀，当个护士多好的。你看看你哥哥，以后穿着白大褂，在医院里干干净净上班，多让人羡慕！”

妹妹长得那么文弱秀气，到适合当个护士，父亲的考虑也有道理。

小丹心里却不愿意，哀怨说：“我哥哥是大学生，将来当医生的，大家当然都羡慕了，我们小护士没几个人能瞧得起的。”

母亲笑着对康建说：“你妹妹总想跟你一样去省城上学，想离开咱们这个小地方，到大城市见世面呢。”

父亲不服气说：“省城有啥好的呀，就是人多车多，我看还是咱们家乡好。小丹，你看你哥大学毕业了还不都回来了。”

小丹笑着说哥哥肯定也想留在省城，留在大城市，只不过没办法。

康建笑了笑。说实话，如果不是现在和周芳谈对象，他对省城并不是太渴望，他还很愿意回家乡工作，和父母亲生活在一起。

父亲瞥妹妹一眼说道：“谁说没办法了？你哥学习那么好，他要是想去北京都没问题！你知道吗，当年咱们整个延安地区，考生几十万人，就四个人考上省城的医学院，你哥多不容易呀！”

母亲笑着道：“小丹，你就去上卫校吧，将来毕业了和你哥都分到咱们县医院上班，离家里近近的，每天都可以回来吃饭。”

父亲点着头说：“就是呀，将来你们俩都在县医院上班，咱们院子这些人看了不知道多羡慕呢，你就不要不满足了！”

康建也觉得女孩子当个护士还是很不错的职业，就劝说道：“护士是白衣天使，小丹你好好上学，以后哥上班挣钱了供你。”

妹妹还是跟康建有感情，听了这话笑着说：“好呀，哥，那我就去上卫校了，以后和哥哥在一个医院上班！”然后又小声对康建说她看上了一条牛子裤，想让哥哥帮她买一下。

小城里刚开始流行牛子裤，年轻人都很向往，康建笑着答应了。

尽管妹妹说话的声音很小，父亲还是听到了，不满说：“哎，买什么牛子裤呀，小丹不能穿牛子裤。那些奇装异服都是坏人穿的，你一个小女孩子心里就不想学好，就要跟着坏人学！”

妹妹觉得父亲脑子封建，说道：“爸，现在穿牛子裤的人那么多，咋能都是坏人呢，你的脑子也该接受点新鲜事务了！”

母亲也和父亲一唱一和，坚决不让康建给妹妹买牛子裤。妹妹生气了，和父母亲吵了起来。看到一家人在一起这么热闹，康建心里暖洋洋的。

吃完饭几个人又说了会话都快十点了，母亲就让康建赶快休息。

父亲说道：“对对，小建坐了两天车，累得很了，赶快睡觉吧！”

康建是累了，回到自己屋子躺下却急忙睡不着，脑子里又想着周芳了。自己有那么多话要对周芳讲，要不然就给她写封信。

康建爬起来在桌子前坐下，拿出笔又犹豫了。现在还没有上班，还不知道以后在医院哪个科室见习，还是先不要给周芳写信了吧。等以后工作确定了，也好给周芳一个具体联系地址。

终于回到了故乡，可是康建的心却留在了省城。他还不想急着上班，没事就看英语，平常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很少出门。

父母亲看他还夜以继日看书学习，有些奇怪了。

这天母亲对父亲说：“哎，你儿子现在大学毕业了，用不着天天没完没了看书了。这两天他都看书看到半夜，你还是让他多注意身体。”

父亲点着头说：“是呀，我也感觉有些不对劲。你说小建也真是奇怪，当医生给病人看病又不用外语，他还天天抱着本英语书看。”

母亲又说：“就是，你给小建说一下，别看那些没用的书了。将来工作了，就安下心，然后咱们就找对象，准备结婚娶媳妇。”

父亲要跟儿子好好谈谈，就进了康建屋子。康建看父亲进来了，问有啥事？父亲说没啥事，就想跟他说说话。父亲在他对面坐下了，拿起康建的英语书说道：“小建，你现在还看英语干啥呀，咱以后又不给外国人看病，学那些东西都没用，有时间你还是多看看医书吧。”

康建解释说学英语也有用处，以后可以经常看一些外国的医学进展。

“当医生的最重要就是经验，这玩意可是书本上学不来的。”父亲虽然没有多少文化，对人生却有深刻的理解，“就像我，你爸一辈子没上过几天学，可是八级钳工这个手艺多少大学生中专生都学不来。当大夫也是这个道理，咱们县医院以前有个姓邓的老大夫，根本就没上过学，开始在部队上当卫生员，完全是靠着师傅带出来的，但就是肯钻研，病看得好，对病人态度也很热情，所以四里八乡老百姓都喜欢找他。”

那个医生以前在小县城里确实很有名气。康建问道：“爸，我听说那个邓医生‘文化大革命’时自杀了。”

父亲叹气说：“是呀，可惜了那么好个大夫，就是胆子有点小，‘文革’时被成天被抓着批斗殴打，后来实在受不了就上吊自杀了。唉，咱们县医院本来有好几个不错的大夫呢，因为‘文革’时挨整，这些大夫心里都不舒服，这几年找机会都调走了，咱们县医院现在都找不出来几个好大夫了，现在病人稍微有点小毛病就转别的地方看了。所以儿子，你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争取当个好大夫，给老百姓好好看病。”

康建谦虚说自己才毕业，水平还不行，还需要好好锻炼。

“行了，你就别这么没自信，你好歹上了五年大学，只要好好努力，以后肯定能当个好大夫的，以后县医院都要靠你这样的大学生了！”父亲对着儿子一番尊尊教诲，然后问康建准备啥时候去医院上班？

康建说明天星期一，自己想明天就去上班。

父亲笑着道：“好呀，那你就上班吧，赶快和医院的人都熟悉起来。你不知道，咱们院子里的老牛听说你分到县医院上班了，高兴的不得了呢。那家伙老婆是个病秧子，成天进医院，就盼着在医院有个自己人，这样看病就方便了。”

康建笑着说以后邻居想看病可以来找自己，到时候给他们找县医院最好的大夫。

父亲满足地笑了，说：“咱们院子的这些邻居住在一起都几十年了，关系都不错，以后你要对人家都热情点。”他们家属院多少年就出了康建一个大学生，父母亲很是为自己的儿子自豪。

“邻里关系一定要搞好，不然人家会说咱们闲话的，哦，什么老康家孩子大学毕业了，当了大夫就不认咱们这些穷邻居了，你说我和你妈听了心里多难受呀。咱不能忘了这些多年的老朋友！”父亲又说。

康建心里急着看书，可又不能不陪着父亲说话。

星期一早晨吃了饭康建就去了县医院报到。

县医院还是有些破旧，和省城的医院完全不能相比。一幢三层的小楼房，还是六十年代修建的，各个科室都围满了病人。县里几十万老百姓，就这么一家稍微大点的医院，看来完全不能满足老百姓就医呀。尽管康建以前来这里看过病，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还是又在医院里观察了一番。

县医院院长和书记看大学生来报到了，很是高兴，先是介绍了一番医院的情况，然后亲自领着康建来了内科，安排他在这里见习。

医院内科主任姓白，五十多岁，高鼻子大眼睛，长得很排场。医院里现在人才青黄不接，内科几个医生不是中专生就是工农兵大学生，还有两个人就根本没有上过学，业务能力很差，动不动就出现误诊漏诊。医院里每次来了重病人白主任都很担心，经常是在医院里加班加点，身上的压力很大，所以他早就盼着科室能分来新的大学生，好好提高一下医生的技术水平。

白主任盼望着科室里能有新鲜血液，可心里又有些忐忑。去年医院里曾经分配来两个大学生，结果见习期一满人家都想办法调走了。没有人愿意在他们这个落后的县城里工作。

所以当白主任听说康建家就在县城里，是本地人，一下就感觉放心了。

他对康建笑着说：“哦，小康，你家就在咱们县城城关南街呀，那你这是大学毕业了荣归故里了。”

康建笑道：“白主任，我刚毕业还没有多少经验，也没做出成绩，谈不上荣归故里，以后还要您多帮助。”

白主任说现在大学生这么少，上了五年大学不容易，当然应该算是是荣归故里了。然后笑着问：“小康呀，你在省城生活学习了五年，现在回到咱们小县城还能适应吗？能安下心来吗？”

自己将来也是要离开这里的，可是康建又不能让白主任失望，于是说：“白主任，我从小生长在这里，能适应，也能安下心！”

白主任点着头笑道：“能安下心就好！咱们县偏僻落后，好多医务人员工作都不安心，这两年有点本事的医生都调走了，去年好不容易分来了两个大学生，结果见习期一满，人家也都各奔东西了。咱们医院里现在急需要你这样的大学生呀，你是咱们医院以后的希望呀。所以小康，你一定好好好学习努力工作，以后多为咱们的家乡做贡献呀！”

康建能安下心工作，这让白主任很满意。白主任还要继续了解康建学业的情况，于是就带着康建去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