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灼灼,烤炙着周边的空气劈啪作响。
镇魔塔内浓郁的阴气在赢祺真气赤焰的震慑下渐渐消退,这是平海真人所未料到的。
“你这娃子——”尽管从开始到现在平海真人并未露出真容,但从他的言语中,赢祺明显觉察到了平海真人在故作镇定。
“前辈,晚辈并无意冒险,只求前辈赐予晚辈七窍九命丹以活我诸位兄长。”赢祺收起鬼头刀毕恭毕敬。紧接着他右手一挥,飞向镇魔塔顶端的赤焰瞬时消失不见。
“你这娃子倒是会见好就收。”平海真人看到这般状况一声冷喝,继而一股浓重的黑雾直冲而下,黑雾之中一对腥红的物件格外引人注目,那是平海真人的双眸。
看着倾泻下来的黑色烟雾,赢祺镇定自若,他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些许笑容,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模样。
黑雾围绕着赢祺盘旋数周后在其对面一丈处停留下来,冷风吹过,黑雾散尽,一个身着青灰色道袍身影赫然入目。
仔细瞧去,只见他身着一身拖地青灰长袍,须眉银灰,长髯及胸,大概是在镇魔塔中所待时间过久,双目如血般腥红,眉心处印有泣血芙蓉的印记,动怒之时熠熠闪光。他的手中拿着一柄通体青灰长剑,剑身上刻满了芙蓉图案。
“前辈!”看到面前这人的装束,赢祺知道他就是平海真人无疑了,便上前作揖,一副恭敬模样。
“少来那么多虚情假意。”平海真人眼眉一挑,露出露出不屑神色,“本尊受不起。”
听到平海真人这冷嘲热讽的话语,赢祺淡然一下,并未放在心上。
“前辈误会了。”赢祺没有去理会,继续说道,“晚辈此次前来并无意打扰,只是希望前辈能够——”
“不就是想要七窍九命丹么!这倒也不是难事。”赢祺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平海真人打断了,“只是——”说着,平海真人面露难色。
“只是什么?”赢祺心中清楚,这是平海真人故意展示给他看的,他没有戳破,而是决定配合他完成这场表演。
“只是这七窍九命丹的材料本尊一时半伙是难以凑齐的。”
“前辈需要什么材料?”听到这话,赢祺的心悬了起来,他最担心的就是平海真人趁此刁难,给他一个不能完成的任务。
“慈云道尊的心。”平海真人淡淡的说道,眼角的余光扫过赢祺的脸庞。
话音出口,赢祺一愣,但旋即便恢复镇定:“前辈说笑了,炼就这七窍九命丹怎会需要人心呢。您就不要刁难晚辈了。若您能将七窍九命丹交与晚辈,晚辈愿在能力所及之处竭诚相助。”
“呵,人心?”平海真人听后啐了一口,“他慈云老贼生的可是人心?”
平海真人瞬间动怒,一股充满怨气的气旋在其身边瞬间生成萦绕,此时的他双眸充满仇恨,银灰须发飘起,紧攥的拳头咯吱作响。
看到平海真人这般状况,赢祺有些后悔自己之前说的话了,他没想到平海真人对慈云道尊的怨念竟如此之深。
“他若真有人心,我又怎会在此被困千年!生不得,死不得,每日生活在煎熬之中,你可知我的苦楚?”
“前辈——”看到平海真人愤怒中带有痛苦的模样,赢祺心生一丝不忍,想要上前劝解,但却被平海真人粗暴的打断了。
“在慈云的心中只有所谓的门派、名誉,却丝毫不去顾及他人感受,不管他人是否愿意便强加于人!”平海真人浑身战栗不已,眉心处的泣血芙蓉图案红光闪闪,“他将我关于此处我也认了,可是又何苦去害芙蓉的性命!芙蓉只是一无辜女子,如何得罪与他!”
“芙蓉?”听到这个名字,赢祺顿时明了,芙蓉就是平海真人的心上人。
“前辈,往事成灰,恨之何益,悔之亦是徒劳。”赢祺叹了口气。
他一边说着,目光一边在平海真人的身上游走着。
此刻赢祺的心中充满焦急,若是再耽搁下去,沐昊等人的性命怕是不保了。
“说的倒是轻松!”平海真人听罢恶狠狠地瞪了赢祺一眼,“看你这娃子如此年轻,想必未经人事,不知何为爱,何为痛,何为很。”
“前辈,既然这样,若您愿意,晚辈愿听您将心中苦楚、前世因果道清。”
事已至此,赢祺别无他法,看到平海真人这架势,不发泄完,他誓不罢休,赢祺只能耐着性子听他将苦水倾倒干净。
平海真人听后一丝苦笑,赢祺发觉萦绕其身边的怨气气旋在慢慢消失。
平海真人望了赢祺一眼,思绪回到了三千年前。
三千年前,梧桐镇。
梧桐镇是距离风麒岭三十里处的一处小村落,名为镇,所住之户不过数百。
这日风轻云淡,花草齐放正是出游的好时节。
“妖孽休走!”忽而一道声音从天而落,紧接着天空中云海翻滚,狂风阵阵中百草摧折没了性命。
俄顷两个身影落在梧桐镇的边缘,一个牛头人身,凶神恶煞,手中拿着一柄开山斧,煞气满满,一个眉目清秀,风度飘飘,他正是刚下山不久的平海真人。
“孽畜,哪里走!”平海真人执剑厉喝,眼眸之中英姿逼人。
“你这崽子不要蹬鼻子上脸,把老子逼急了取你性命!”那牛头人身的怪物威胁道。
“呵,大言不惭!你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岂是我平海一人!”
“那你就领死吧!”一声喝毕,那牛头人身的怪物一跃而起,挥起手中的开山斧照着平海真人砍去。
平海真人睥睨一眼,手中的长剑照着空中一抛,而后口念咒语,一道真气从指间飞出,注入到长剑之中。
顷刻间华光闪烁,充盈天地。
“灭!”一声咒出,无数柄长剑从光芒中窜出如离弦之箭一般瞬间将那怪物的身体穿透。
随后,“扑通”一声传来,那牛头人身的怪物仆然坠地没了声息。
他双目圆凳,充满了不可思议与恐惧。
看到怪物已除,平海真人右臂一挥将长剑收回,刚要转身离去,会让头重脚轻,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到平海真人再次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一间闺房中,救他的正是芙蓉。
正所谓日久生情,平海真人与芙蓉相恋了。
慈云道尊知道此事后强烈反对,将平海真人召回风麒岭思过,熬不过相思的平海真人偷偷跑下山去与芙蓉见面,两人私定终生。
后来平海真人被关押在镇魔塔中,而芙蓉多次上山恳请慈云道尊让他网开一面,但慈云道尊无情的拒绝了。
痴心不改的芙蓉在镇魔塔前跪着,与平海真人隔空对话,风雨无阻,平海真人心疼至极,多次劝她离开,但芙蓉却固执的很。平海真人对慈云道尊的怨念由此加深。
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再也支撑不下去的芙蓉倒在了镇魔塔前,在她倒下去的那一刻,原本荒芜的镇魔塔前雨夜过后竟生长出了许多芙蓉花,花的颜色娇艳欲滴,腥红无比。
从芙蓉倒下的那一刻,平海真人就在心中发誓,此生绝不会原谅慈云道尊,若是相见,定要生啖其肉。
“是晚辈冒犯了。”听到平海真人的讲述,赢祺无言以对,正当他不知该如何去劝解之时,忽然发现镇魔塔内的地面上竟有无数的泣血芙蓉破土而出。
“这——”赢祺满目惊愕。
平海真人看到这般景象眼角瞬间湿润起来。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抚摸过脚边一朵泣血芙蓉的花瓣,良久无语。
约一刻钟的功夫,平海真人缓缓起身,面对着不知所措的赢祺,他的神态缓和了许多。
他叹了口气后右掌舒展,一颗丹药赫然出现。
“拿去吧。”平海真人语气平缓的说道。
“前辈——”赢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满脸疑惑的望着他。
“你说得对,事已至此,恨之何益,悔之何用!现在慈云血祭镇魔塔,也算是赎了罪,我对他的恨意也已经消散了,这七窍九命丹你拿去吧。”
“多谢前辈!”听到这话,赢祺满是欣喜小心翼翼的接过七窍九命丹,“那您——”
“芙蓉来接我了。”平海真人淡然一笑,而后衣袖一挥,随后“轰隆”一声传来,一束刺眼眼光投射进来,镇魔塔的大门开启了。
“你走吧。”一言出口,还不待赢祺再说些什么,平海真人早已飞至镇魔塔顶端,“所有恩怨至此为止了。”
说罢,镇魔塔顶端光芒四溅,不久竟燃起熊熊大火,平海真人的身影在烈火中渐渐消失,而这时赢祺才明白平海真人刚才所说的“芙蓉来接我”了是什么意思——平海真人自我了断了!
望着手中的七窍九命丹赢祺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而后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塔外走去。镇魔塔也在此时剧烈晃动起来。
“师兄,陛下出来了!”赢祺刚刚走出镇魔塔,就听到有人呼喊青浦的声音。他尚未来得及与众人打招呼,空中一个雷霆炸裂,镇魔塔瞬间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