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邹林音拧着燕妮的耳朵审问她，“今天为啥不按时回来？”

“我和曲俊波一起画娃娃。”燕妮如实相告。

“怎么没有看见他？”邹林音这小男孩是村支书的孙子和燕妮同一年级。

“他说给我带吃的来，要我不要走开，走的时候我把香蕉给他吃了。”

林梅埋怨她：”你咋这么苕啊，吃饭不回来，自己在那里画画。”

“哪弄的钱买彩笔？”邹林音担心孩子被他人教唆利用，追查彩笔来源。

“妈妈给我的钱我没有花，用来买彩笔画画。”

“我教你画！”说时邹林音将水彩笔用脚踩烂，“给我跪下！”

燕妮老老实实跪下，望着母亲生气的样子，她没有丝毫害怕，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母亲最爱护心疼她了，母亲要她围着桌子钻洞，她以为是玩游戏，围着桌子四条腿，玩累了，她笑嘻嘻的望着母亲，“妈妈，我饿了。”

“你知道饿了啊，今天你不用吃饭了，林梅拿刀来。”邹林音喊道。

“妈妈你要刀干嘛？”小孩好奇的问。

“把你的手脚都剁下来，煮汤吃，要你有什么用。”说时她真拿刀子吓唬燕妮。

林梅见状失声喊：“姐，她是你女儿。”还上前阻挡，不料邹林音连妹妹也不认，一脚将妹妹踢出好远。燕妮吓哭了，“妈妈，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跟曲俊波玩了。呜呜——“小孩子伤心的哭起来了。

“养儿不孝，养狗上灶。你小小年纪学坏，上学不按时，放学贪玩，长大能有什么出息?我们跟你这么个年纪都会做家务事了，你会干什么？”她咆哮。”我没有弟弟啊！我想要个伙伴。“燕妮乞求。

邹林音这下心疼燕妮，把她抱起来，“宝贝，你爸爸回来了，给你一个弟弟。”并向她承诺：周六完成家庭作业，星期天到公园玩。这下她乐开怀了，吃过饭不要人提醒乖乖坐到桌前安心写作业。

“这孩子玩性太大重，不是读书的料。”邹林音叹息说。

“只要她健康成长就好，女娃嘛！”林梅说。

韩文祥过年时候返回香溪，了解老家育种的情况，县领导听说他回来，特地从县城前来拜会，“韩所长，都是咱乡大名人了，省农科院发文要我们认真领会所长你的精神，带领老百姓脱贫致富。”

“我听起来怎么酸溜溜的，我本一介农夫，没做指示精神，放在过去我这可要被砍头的。”韩文祥极不情愿和官场打交道，尤其是这些不学无术，心术不正的干部他很厌烦。

“是我们没有做好韩老安置工作，你大儿子都升到地区做领导，你当然不在乎我们这点安置。”

韩老师火了，“我为柑橘贡献了大半生，我的后半生领点退休费不过分吧？怎么今天的干部都这么市侩呢?”

那人自讨没趣地走了，本来希望请韩文祥回来，可是词不达意让老头子不悦，要知道他韩文祥如今和省里打交道，人脉众广，惹火了这地方官乌纱帽难保。

其实韩文祥回来除了走亲访友，重要的是收购柑橘苗为春季推广作准备，也有资本垫付这苗子的钱，然而有钱未必可以买回好苗子，经过和省里专家交流，柑橘病虫的危机潜伏，说不准那天又集中大暴发，种下的苗子肯定要受影响。

春节过后，苗子开始移栽，韩文祥和前两年一样，请人雇人干活，韩妈妈则不问田地活，专心的办生活，老两口没啥共同语言，毕竟是旧社会的婚姻，娶妻为男人家传承香火，服伺男人生活生活，起居，至于感情早被遗忘。有时韩文祥想请好友到家里来喝茶聊天，可是韩妈妈冷淡至极，让他这个热情份子倍受羞辱，但是韩家后人很有才能：三个儿女都考学出来了，有一个在政府部门任职，一个女儿在高中教书，还有一个儿子稍差回乡务农。老两口本可以拿着多年的积蓄在家养老，韩老不服输，认为自己的事业不能就这样结束了。看着徒弟邹林音如此专注柑橘，他不忍心让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四处漂泊。从远处果园建设的角度来说，他比徒弟有经验，有说服力。无论走到那里，他都可以交上好朋友，成为老百姓的知心人。

“韩老师，春节回家有不少收获吧，”汪处长问，他最佩服这个老头。走到那里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口才好，思维敏捷，能说能写，整个湖北也找不出几个如此优秀的柑橘专家，长江沿线的县市没有他没到过的地方，或考察学习，或技术交流或进新品种，最得意的是和中科院，省农科院，华农等科研单位联系密切，整个827没人不知道他韩文祥的美名。

“回家受罪，遇上几个不知好歹的干部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好在老百姓买我的账，今年联系好基地可以大干一场了。”韩文祥自豪的说。

“好事啊，你的徒弟跟着享福了。”

“她有自己的主张，我们师徒共事是有缘分的。”

一切安顿妥当，韩文祥专程到荆州基地考察，当地的领导接待地，还详细告知当地带能育什么品种的柑橘苗。同时省城一家育苗单位也想推广柑橘苗子。

“听他们说是有新品种，我们办事追求妥当，况且他们开的条件也高得吓人，连人工指导都收钱。”干部如是说。

韩文祥隐约感到不妙，赶快回到徒弟家和徒弟商量，邹林音无动于衷。“我们的柑子苗远近闻名，哪个抢得过咱们？”

“话是这么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现在市场经济条件下人心不古啊，荆州地区六县都踊跃种柑橘，对手在省城肯定比我们占有天时地利人各。”韩文祥还是有远见的。他知道这个行当还有不少精英人物，只是改革之后好多人自立门户，育苗赚钱。

“不会是你写文章太出名，别人妒嫉你吧！”邹林音疑神疑鬼地盯着他.

“他们已把手伸到了荆州这边来了，还说服了当地干部买他们的柑橘苗，因为他们后续服务要收高额技术服务旨，被当地干部拒绝了。”

“太不像话了，十恶大奸商。指不定要干什么坏事呢！”邹林音说。

两个月后，省城报纸指名道姓说韩文祥育的柑橘苗携带病毒后果不堪设想，凡购买其育苗出现传染一律重罚。消息漫天飞，从省城吹到了宜昌。证据确凿，记者写的文章还有关于韩文祥刊登在学术刊上的文章，并引用了韩文祥观点，这种炭疽病无法根治，在70年代中期在集中暴发过一次，同时病毒所相关专家也提出了自己建议，此批苗子务必封锁，不要流传到外地，政府下文要求各轮渡码头加强检疫，防止柑橘带土污染，这下韩文祥从引人敬仰的专家成了投毒刽子手了。

“这是怎么回事？”韩文祥闹不明白，“早不报道晚不报道，我要卖苗子的时候才报道，明摆断我财路嘛，我要告报社去。”

“拿什么告？白纸黑字写的是你的学术大作为啊。”韩妈妈生气的吼，“当时小邹劝你莫写你偏要写，这下引火烧身了吧。所有人都跟着你倒霉啊。”

“我也不想这样啊。张教授说这是学术交流。咋变成了整人的大字报了？”韩文祥气不打一处出，“不行，我一定要闹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好多事从来不给你真相，因为这是阴谋。别人花钱买记者写这类写报道无非是想搞垮你韩文祥，谁教你名声在外，挡了别人的财路？任何行当你稍不注意被人暗算是不稀奇的，凡是有竞争的地方自然有阴谋，不扳倒你，人家怎么立足啊？

邹林音也担心不已；“韩老师这下我们吃大亏啦，别人指名道姓说咱们育的苗子有病啊，这大批苗子投入了我们不少的血啊。”她的好好的没过几年又遇到这种事情，怎么不让她下移心，难道她命中如此？她从不相信命运，经历打击她变得稳重。

“此劫难逃啊！我们经营三年的地盘，要把我们彻底抛弃了。”

“没有办法挽救吗？”邹林音并不甘心这样倒下，辛苦三年了，刚有点起色又遭这罪啊，你说这些人为何如此小人之心？

“我早说了，照这样下去，湖北还早要被周边兄弟甩在身后。做事互相拆台，生怕别人混得比他好，而他自己又不努力，只会这些歪把戏。”

“生在这个地方是命中注定的，老师你也别太伤心了，天无绝人之路。要不我们到省城去打听一下这是什么回事？”

“也好，看到底是谁在搞鬼。”

师徒二人坐车东下，次日来到武汉.上回韩文祥进省城是接受省政府嘉奖，和众多劳动模范接受政府的奖励.这回来他不敢公开身份，他成了同行中的败类，贩卖病害的不法商人.找到病毒所，张教授向他们大倒苦水。“韩老师，我们被人暗算了，相信相关报道你也看到了，拿我们所当证据摆明害人嘛！”张教授拿出了学术期刑和报纸。

“我给你们开的鉴定书还在手上吧？”张教授问。

“还在！但是韩老师名声在外，恐怕人见人怕哦。”邹林音说。

“先避避风头再说吧！报道已经出来了，即使被人陷害也只有认了，炭疽病根本不会在湖北集中暴发的，这话是我们害了你.本以为可以让韩老师在学术上有所建树，不料被他人害了一生的声誉。”张教授说。

师徒两人失望的走在陌生的城市，顿时无助。苦心经营的事业遭遇毁天性的打击，他韩文祥是老来创业，不成功也无伤大雅。邹林音带着孩子，她要生活不可能就这么放弃了。

返回莲沱，众人眼光异样，认为韩文祥是个大骗子，连丽红姑娘也不搭理这个经常来食堂吃早饭的老头。韩文祥内心是痛苦的，他没有被困难吓倒，而是再次寻找到荆州联络业务。

“韩老师，现在风声正紧，我们不能顶风作案啊！”当地干部说，要不你再育一批苗子，我们到时候一起接收。

“也真不知道那些王巴崽子写这么无聊的文章，想成名也不至于不讲事实 吧。我这苗子还好好地长在田间地头，他凭什么说我这有病毒？”

“有些人有些事不好说，这是社会现实，墙倒众人推，想让你成为众人敬仰的大师，他们马屁拍得啷啷响，想整垮你，一篇三百字的文章可以把你踩到十八层地狱，韩老师你看开些吧！”干部都安慰他。

韩文祥亲眼看着自己的承包地被别人封锁，还有人看护着。这块地皮政府强制收取，苗子不让卖。“这可如何是好？”他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当然别人指名道姓要他的招牌倒下，并没说要小邹也跟着倒啊，他想到一个主意，和当年一样可以让小邹先尝试着卖，若有销路了再承包育苗，大不了就损失那块地吧。

邹林音还有她的一张王牌，中科院武汉病毒所还给她有鉴定书，想到这些她可以在周边继续卖苗子，雇人挖树苗，包扎成一捆捆，就在宜昌附近山乡集镇零售，她不为产品作广告，因为韩文祥三字人们一听便口吐唾沫。一开始可以收回本钱，所以她没有多大损失。

这日韩文祥找她，她说：“我就在周边卖一点，够生活就行。”

“我给你推荐一大户，可以把苗子全部卖掉，若移栽半年不出问题，我再包田种柑橘苗子，韩文祥说的是荆州江陵，“你有科研单位的鉴定书，别人肯定相信你，卖了钱再继续干。”

返回基地，雇人连夜挖树苗，趁人不注意也把封锁的苗子也挖了一部分运往荆州。一路畅通无阻，关键时候还是张教授的证明书挽救了师徒两人的柑橘事业。

“还是小邹有眼光，这份证明了保存了四年，今天终于派上用场了。”韩文祥异常激动。“我这么多年卖苗子却不知道保护自己，被人整垮了还怎么为人民服务啊。”

“天无绝人之路，办好这事我们回去继续包田育苗。”邹林音内心悸动.

“听天由命吧！”韩文祥说。